橫江怔了一怔,凝視着霍孤城的眼眸。
從霍孤城的瞳孔,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已經兩鬢斑白。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橫江心中嘆息,想起了剛剛施展大自在智慧訣之時的清醒。
這等功法不愧是魔功邪功,哪怕橫江資質平平,也能在第一次嘗試修煉之時,就將大自在智慧訣成功施展。使出此法之時,橫江只覺得渾身上下,出現了刮骨吸髓般的痛苦,就好比一身血肉,正在燃燒、撕裂、在枯萎!與此同時,另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感,出現在橫江心頭,就好比置身雲端、飄飄欲仙……
痛苦與快樂,兩種感覺,同時出現,詭異至極!
尤其是那種飄飄欲仙的快意,讓人百般沉迷。
“燃魂!燃魂!魂魄是性命的根本,我不過是將大自在智慧訣施展了片刻,就兩鬢斑白,也不知在這燃魂的過程當中,被消耗了多少壽命!”
橫江眼中,閃過一絲駭然,突然又覺得肚子極其飢餓。
當他轉過身,看向趴在地上趙無咎屍體之時,竟是生出了一種,將趙無咎吃了的衝動。
“我若吃人,與禽獸何異?”
橫江心中厭煩,撿起趙無咎掉落在地的黃銅鈴鐺,正要轉身離去,卻驀然發現,想吃東西的衝動更強烈了。
就好比不遠處,擺着玉盤珍羞,人間美味。
橫江凝神一看,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正待轉身回到山洞,橫江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按照魔功口訣,我魔門下,道統有三,分別是吃人、飲血、奪魂!剛剛引誘我的東西,是趙無咎的屍體;現在引誘我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莫非是魂魄?”
念及此處,橫江眼神一冷。
他已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太陰懸空,北斗匯聚,仙門殺伐,收攝不祥,先殺惡鬼,後斬夜光,急急如律令……”
橫江口唸咒語,朝前方空當之處,指了一指。
一道鬼魂,自泥土中緩緩浮出,相貌清晰,五官分明,正是趙無咎!
此刻,趙無咎驚恐至極,卻依舊嘴硬,“橫江!我就算魂飛魄散,也不會放過你!”
“你魂魄若存,還有機會修煉成鬼仙,再來與我爲敵。魂飛魄散之後,萬事皆空,竟還說不放過我,簡直是癡人說夢!”
橫江大步向前,走至趙無咎魂魄面前,手中捏出一道誅鬼的法訣,淡然說出一句:“趙無咎,你經歷過絕望嗎?”
一言至此,法訣已出。
趙無咎瑟瑟發抖,他以爲橫江要用奪魂之法,吃了他的魂魄!
橫江心裡頭,確實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想要以魔功記載的奪魂之法,將只剩魂魄之軀的趙無咎,一口吞下!
“此乃心癮,必須強行壓下去!我若吞噬人魂,與禽獸何異?”
橫江咬緊牙關,對準魂魄捏動法訣。
一道烈火攀升而起,灼燒魂魄,頃刻之間,魂魄業已煙消雲散。
橫江雖未曾學過太多師門妙法,可似這等誅鬼之類的基礎法訣,他在師門考試之時,就已經熟記在心,只是不曾用過幾次。
如今,他以誅鬼之法再加上九耀訣的火法,用來誅滅區區一個魂魄,倒也綽綽有餘。
“這趙無咎,也算是個人物,只是心術不正……”
橫江收起法訣,心中沉吟。
時至此刻,他已經明白了,爲何當初趙無咎死到臨頭,那說了那麼多廢話。顯然,這趙無咎就是要拖延時間,暗地裡施展出一道法訣,將身體與魂魄分離出來。
故而,即便肉身被人斬殺,趙無咎也能讓魂魄活下來。
只等有朝一日東山再起,還能再尋橫江報仇。
可惜,趙無咎太謹慎了些。他害怕魂魄逃離之時,會生出陰風,引起橫江的注意。於是,趙無咎於是一直留在不遠處,不肯動彈,想等橫江遠離之後,再逃之夭夭。
他卻不曾料到,橫江使用了魔功之後,對於人身、鮮血、魂魄這三物,極爲敏感,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暗藏在泥土裡的魂魄。
“埋鍋造飯,準備吃食!”
橫江越發的覺得飢腸轆轆,轉身入了山洞,拿出鐵鍋,熬製三十六宮都是春。
霍孤城不知橫江爲何半夜要吃飯,卻也不曾多問。
不一刻間,飯食已好。
橫江吃完了湯藥,又大口大口的吃着飯菜,直到吃得肚子都脹了起來,卻越吃越餓……
他只得放下碗筷,把飢餓感強行壓住,讓霍孤城收拾行李,離開了山洞,二人策馬而行,超遠方疾馳而去。
先前那個山洞,已不再安全。
趙無咎都能追蹤而來,難免他師兄顧惜風也會追來。
馳騁半夜,翻過數座山頭,橫江翻身下馬,上山找了一處洞穴,住了進去,二話不說,只讓霍孤城繼續做飯。
仙門中人,習慣在洞府裡修行。
山洞雖不是洞府,卻也有一個洞字,倒也合服仙門中人的風格。
橫江又熬製湯藥喝了,再吃了好幾碗飯,可依舊覺得極爲飢餓。
這一次,飯菜的香味,引來了山中野狼。
霍孤城不待橫江吩咐,就提劍出洞,殺了也野狼,用一個大碗,裝着一碗熱乎乎的狼血,回到洞中,把碗端到橫江面前。
橫江看了霍孤城一眼,也不多說,一飲而盡。
片刻之後,橫江搖了搖頭。
這碗狼血,也像先前吃的飯食與湯藥一樣,壓不住飢餓感。
他再度放出陰兵,施展轟天雷法,驚嚇陰兵,唸誦法訣。
霍孤城見此,趕緊走了出去,守在洞外數十米外,不願留在洞中偷聽法訣。
橫江把大自在智慧訣又聽了數遍,深思熟慮一陣,喟然長嘆,“這魔功裡的三大法門,吃人、飲血、奪魂,實際上指的是吃人肉、喝人血、奪人魂。狼蟲虎豹之類的野獸,我殺得再多吃得再多,也無用處……”
他不願吃人,此事又該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