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瑤光聽了李瑟夫妻的對話,噗嗤一笑,道:“好了,瞧你們兩口子一唱一和的,我不是小氣的人,公子出於無心,也不必內疚。不過古姐姐,你也真是厲害,怎麼能令李公子這樣灑脫不羈的人這麼溫順的呢?倒要請教了。”
李瑟拉過一張凳子,坐在二人不遠處,笑道:“薛姑娘可千萬別聽她說的話,上次寶兒妹妹就因爲這個還找我訴苦,而且找我麻煩呢!”
薛瑤光道:“呃?”
李瑟道:“她們二個不知怎麼提起來的,說如果一個男子無錢卻英俊有才能,另一個呢!家裡有錢卻既醜又沒才華,那麼如果選夫君的話,該怎麼辦呢?香君告訴寶兒道:‘這容易得很,白天吃在富家,晚上歇息在窮家可矣!’寶兒爲這個埋怨我了兩天。”
薛瑤光聽了臉上羞紅,卻忍不住捂嘴笑個不停,古香君道:“李郎,你幹嘛說我們女孩子之間的悄悄話,當薛姑娘面,你也不知道羞!”
李瑟道:“你還說我,這話是誰說的啊!正好薛姑娘來了,給評評理,你欺負我妹妹不要緊,可是卻連累我受罪啊!”
薛瑤光止住笑道:“好啦!你們之間的事情啊!我可管不了,我走啦!你們繼續打情罵俏吧!”
這次輪到古香君紅了臉,道:“我們哪有啊!姑娘再坐一會兒吧!”
薛瑤光已經起身往外走了,道:“坐了好一會兒了,大熱的天,有些倦了,改日再來吧!”
古香君和李瑟便不再留,送她出門。
李瑟和古香君送走了薛瑤光,古香君問道:“郎君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而且這麼高興,是不是偷瞧到了人家女孩子,心裡就開心得不得了呢?”
李瑟笑道:“哪裡啊!世上還有哪個女孩子能和你比呢!你那麼美麗,無論誰和你比,就都成了醜鬼無鹽了,我還會喜歡別人嗎?”
古香君道:“不知爲什麼,郎君的嘴越來越甜了,哄的人家迷迷糊糊的。”
李瑟笑道:“我說的是心裡話,自然你聽了高興啦!”
古香君道:“是真的?薛姑娘可是個美人兒啊!又有才華,難道不比我好嗎?你不喜歡她?”
李瑟“哈哈”大笑,扳住古香君的雙臂道:“傻丫頭,你真是傻氣的很,你當別人都像你一樣喜歡我啊!那四大公子裡的趙公子和南宮公子,乃人中之龍,英俊瀟灑,勝我數倍,都是薛姑娘的考慮對像,其餘的世家子弟,侯門公子,多不勝數,就是排隊,我都排不進去,你還擔心什麼?”
古香君道:“那她爲什麼屢次的要見你?這回又巴巴的給我送來了好多漂亮的衣服,是不是要藉機接近你呢?”
李瑟噎了一口氣,哭笑不得,道:“你這小腦袋啊!整天不知想些什麼,胡亂安些事情在我身上。定是你悶得慌,可是我們不出門,哪裡有什麼趣味呢?”
古香君道:“我喜歡清靜的。你自己去城裡逛吧!秦淮的風光,你能捨得不去瞧?”
李瑟剛要說什麼,就聽見腳步聲,道:“是寶兒,怎麼這麼快她就來了?”
古香君道:“這很稀奇嗎?”
王寶兒進門道:“什麼稀奇不稀奇的?說來給我聽聽。”
李瑟道:“別聽她胡說八道,你不記得她取笑你的那些話了?”
王寶兒道:“記得是記得,不過我知道嫂子都是你教壞的,要怪也都要怪在你頭上。”
李瑟道:“怎麼又都怪上我了,真是的。對了,寶兒,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王寶兒氣憤的道:“難道一個人不許來?那我走了。”說完擡腿就走了。
李瑟莫名其妙,說道:“這丫頭怎麼了,脾氣這樣大!”對古香君道:“你怎麼還不去看看她,到底怎麼了!爲什麼生氣?”
古香君道:“你得罪的人,還是你去吧!解鈴還須繫鈴人。”
李瑟道:“我哪裡得罪她了?”說着出了門,心裡厭煩之極,心想:“小丫頭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呢!難道趙公子又得罪她了?”
李瑟趕上王寶兒,問道:“妹妹怎麼了?算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了。”
王寶兒道:“我不生氣也行,不過晚上你要來陪我喝酒。”
李瑟道:“啊?不行,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那樣會被人恥笑的。你換個主意好了。”
王寶兒道:“是啊!我想也不行,這樣吧!我們掌燈的時候去找薛姐姐,那樣不就行了?”
李瑟道:“她不歡迎的,你不知道,我得罪過她,不見她好了,何必自討沒趣。”
王寶兒道:“誰說的,方纔我遇見了她,她還誇你有趣呢!去啦!薛姐姐喜歡見你的。”
李瑟聽了惱怒,心想:“薛姑娘枉稱才女,我不願意接近她,她還不知道?剛纔在我屋裡,因爲香君在,我纔對她客氣些,盡些待客之道,難道她以爲我喜歡見她?”賭氣道:“她既然喜歡見我,那你別去了,我自己去會她。”
王寶兒高興地道:“啊!好啊!好啊!哥哥早就應該這麼做。那就這樣說定了。嘻嘻,我還以爲很難說動你呢!”然後笑着示意李瑟不用送,邁着輕快的小步去了,臨去道:“我去告訴薛姐姐一聲,說你晚上去看她。”
李瑟愣在原地,癡了一般,心想:“瘋了,難道是我瘋了!爲什麼所有人的心思都和我想的不一樣,她們想的都是什麼?”想起自從出山之後,遇到很多難以瞭解的事情,不由的沮喪起來。
李瑟無精打采的回到房中,古香君見了一笑,也不理他,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晚上用過飯,李瑟就去拜會薛瑤光,心裡打定主意,要瞧瞧這個女子到底想做什麼。
李瑟來到柏香堂,被一個丫鬟帶着,來到庭院中一個涼亭處,天上月亮初上樹梢,明輝輕灑,四周的蟲鳴在靜夜裡更顯清脆。
李瑟藉着月光,只見一個少女坐在一處欄杆上,清麗的背影,柔肩細腰,大是撩人。
李瑟原來心中惱怒,可是當此情景,只覺看見了一幅美好的畫卷,心情大好,心裡安靜下來,看了一會兒,正欲上前打個招呼的時候,忽聽那女子吟道:“蓬門未識綺羅香,擬託良媒亦自傷。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事儉梳妝。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鬥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作嫁衣裳。”正是薛瑤光的聲音。
李瑟不意薛瑤光忽然吟起詩來,呆了一下,才道:“薛姑娘雅興不淺,可是這詩乃是唐人秦韜玉的‘貧女’,說的是一個貧女的事情,姑娘大家閨秀,怎能和這首詩扯上關係呢?”
薛瑤光轉身一笑,月光拂在她的臉上,明眸皓齒,異常的美麗,令人有嫦娥下凡的感覺。
只聽她輕輕地嘆道:“公子大才,怎麼不知這首詩語意雙關,字裡行間流露出懷才不遇的感恨呢?我自負才貌雙全,可是虛度一十八載,連一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我可施展計策賺得百萬錢財,可是卻不能買來一個可以交心的人,我名聲越大,錢財越多,可是卻越孤單寂寞,你說我辛辛苦苦是爲了什麼呢?不過是‘爲他人作嫁衣裳’罷了!”說完舉頭望月,落寞無比。
李瑟從沒想過她既美貌又有才,家世又好,名聲又大,女子能有的所有的好處她都齊全了,可是仍然心裡不快活,不是和王寶兒一樣嗎?
看來世人都有不如意的,先是一怔,然後想起自己的心思,不由吟道:“古人若不死,吾亦何所悲。蕭蕭煙雨九原上,白楊青松葬者誰。貴賤同一塵,死生同一指。人生在世共如此,何異浮雲與流水。短歌行,短歌無窮日已傾。鄴宮樑苑徒有名,春草秋風傷我情。何爲不學金仙侶,一悟空王無死生。”
薛瑤光喃喃道:“‘貴賤同一塵,死生同一指’,道盡人生真意,公子既然如此想,爲何以自己是個貧窮人之藉口,拒絕別人於千里之外呢?”
李瑟心裡一嘆,心道:“你只看中了這句,可是你以爲‘何爲不學金仙侶,一悟空王無死生。’這句是虛指嗎?”可是也不想說破,就道:“姑娘這般說,那小子若再推託就太失禮了,承蒙姑娘幾次相邀,我也是心懷感激的,若姑娘不嫌棄小子愚魯,時時候教,在下願戮力爲姑娘分憂。”
薛瑤光歡喜地道:“這樣纔對嘛!不要再故意躲避我了,像公子這樣的人,心懷坦蕩,見識卓絕,定不會有男女之間的成見。”心想:“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最後定會在我的手掌之中。”
李瑟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心想:“她好奇心強的緣故吧!非得要我當她朋友不可,等我遷就她幾次,大家熟悉了之後,她新鮮勁一過,她就會厭煩我了。”
二人正在微笑不語,各想心思的時候,忽聽東邊傳來一陣吵鬧聲,***沖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隱約傳來什麼“抓淫賊”等口號聲,李瑟臉色一變,道:“不好,真的有淫賊來了。”
薛瑤光卻是鎮定的很,笑道:“公子不須擔心,王家的護衛嚴密,料賊人討不了好去。”
李瑟想起自己半夜偷偷去見王寶兒的時候,還不是立時就被人察覺了,結果害的王寶兒的父兄都齊去觀看,可見王家的守衛多麼厲害,想到這裡,臉上一紅,道:“不錯。”
這時,一個人帶了一隊護衛走了過來,那人道:“小姐,馮大總管派人傳來話說,有賊人方纔在天香閣出現,現在大家正在追捕,叫小姐小心些爲好。小姐,天色已晚,不如回房去吧!”
薛瑤光笑道:“你們去吧!有練叔叔在這裡照看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頭目愣道:“練大俠在此嗎?早知如此,我等就不用那麼擔心了。宗祖真是對小姐關懷倍至。”說完鞠禮退到一邊,卻不離開。
薛瑤光掃了一眼李瑟,笑道:“其實公子武功高強,保護我綽綽有餘,哪裡還用得到其他人呢!”
李瑟卻不理會薛瑤光說的話,一臉憂色,道:“那淫賊去了天香閣,寶兒不會有事吧?我得去瞧瞧。”
薛瑤光道:“放心吧!她的護衛都是江湖的高手,還有內廷錦衣衛的人,絕不會有事的。”
李瑟道:“原來如此,那麼我……”話還沒說完,忽地一個人影不知哪裡鑽出來的,快如閃電,直射向薛瑤光。
此事事發突然,旁人反應不及,可是李瑟離得薛瑤光極近,下意識下一把把薛瑤光抓在懷裡。
電光石火之間,李瑟身邊竄過一人,只聽那人大叫道:“好賊子!”
李瑟只見一箇中年壯漢和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已經無聲無息地交了一掌,那黑衣人被震得飛了開去,悶哼一聲,借勢騰空翻牆就走,那壯漢喊道:“祈二,你等看護小姐!”同時身形不停,如飛般隨那黑衣人去了。
李瑟只看得目瞪口呆,這二人身法極快,就是自己未廢武功之時,也不敢說比他們要強,看來京師果是藏龍臥虎之地,不由喃喃道:“這二人是誰啊?武功如此高絕!”
忽聽懷裡傳來一聲輕咳,嫵媚之極,李瑟一怔,見薛瑤光被自己抱在懷裡,滿面羞紅,掙扎不脫。一呆之下,連忙把她放開,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心裡奇怪,自己何時把她攬在懷裡了。
薛瑤光乍離李瑟的懷抱,那股溫暖安全的感覺沒有了,又想起剛纔那股強烈的男子氣息,不由一陣迷茫,不能自已,心中柔情無限。
這時薛瑤光的那些護衛也都趕了過來,護衛頭目祈二道:“公子年紀輕輕的,瞧不出一副好身手。追趕那賊人的乃是練無敵練大俠,公子放心,那淫賊定走不了了。”
李瑟心想:“此人外號叫‘無敵’,果然不是白叫的。”
薛瑤光這時已經從剛纔的事情中恢復過來,想起李瑟剛纔抱着自己,轉念一想,心中大怒:“哼!你藉機佔我便宜,想奪取我的芳心,真是心計深沉之人啊!打的好主意。”
薛瑤光想到這裡,面上恢復平靜,道:“多謝李兄方纔相救,否則定會被那賊子給擒住了。”
李瑟道:“不是,不會的。”
幾人還沒說幾句話,忽然見練無敵從另一邊的牆上下來,對衆護衛道:“你們快去助王家的人搜尋賊人,祈二,你去帶隊。”然後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衆護衛都不料他回來的這樣迅速,可是卻都領命去了。薛瑤光道:“練叔叔,你怎麼從這邊回來了?那賊不是往得月樓的方向去了嗎?”
練無敵過來道:“不錯,那人太過狡猾了……”
薛瑤光道:“啊!叔叔怎麼高了些!”
話還沒說完,練無敵突然出手,一下擒住薛瑤光,李瑟一聽薛瑤光的言語有異,又見練無敵的身形一晃,李瑟心下一動,也跟着出手,可是仍慢了一步,練無敵已經擒住薛瑤光。他身形一轉,讓薛瑤光迎上李瑟的掌力,喝道:“小子,你還不住手嗎?”
同時,薛瑤光也叫道:“他不是練叔叔!”
李瑟一掌直奔薛瑤光胸前而去,既不收手,也不避開,反而催加了掌力,那人眼見李瑟的手掌印在薛瑤光的胸前,已是反應不及,心想:“糟糕,這小子居然武功低微,我看走了眼,這美人難道要死了不成?真是可惜。”
正在心裡大叫可惜的時候,只覺一股真氣直攻入體內,他大驚之下,連忙化解相抗,可是既失先機,哪裡還來的及!只覺那股真氣氣勢渾厚,如潮水般涌了進來,心叫:“糟糕!我大意了!”
他滿心以爲非被打的身受重傷不可,可是那股真氣一入體內,大部分卻和自己的真氣一下子融合起來,其餘的一些內力被攔住,兩股真氣相撞,只覺一陣氣血翻騰,可是卻沒想像中的吐血受傷,不由心裡一愣。
李瑟一掌印在薛瑤光的左胸上,薛瑤光只覺一股氣流傳過,然後就見李瑟呆立不動,手掌放在自己的前,三人都是呆住。
霎時,只聽啪的一聲,李瑟吃了薛瑤光的一記耳光,一下躍開,然後揉身又上。
這時那扮做練無敵的人已經醒悟過來,左手兩指制住薛瑤光頸上的穴道,嘻笑道:“你再上前,我便讓你得到個死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