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下傳蕩而起的靈元震盪,慕輕塵即便是隔着極遠也能夠感受到,這並非是神唸的作用,而是最爲直接的靈元衝擊,這並非是山上法陣的隔絕之力便能夠阻絕的。
感受着那一陣陣劇烈的震盪,山道下傳來的動靜越大,慕輕塵就越放心,這意味着陸涼仍舊是保持着一定的戰鬥力,若不然也無法讓對手發揮出如此強大的戰力來應對。
這座北暮山主峰極爲陡峭,那山道雖然是環繞着山峰直直往上,但中途卻是有着諸多的阻障,甚至中間被某道巨力直直橫斷,坍塌了一片,若是凡人根本無法再前進。
而即便是修士,在這種陣法開啓,整座山峰都籠罩在法陣之力下的情況,想要御使化虹之術,直接飛上去那是完全不可能了,而各種提縱之法,在這山道間也是極爲危險,。
在法陣的壓制下,縱身而起,一旦是被猛烈的山風一吹,直接墜落山崖,這數百丈的高度,也足以讓鎮海境一下的修士皆是粉身碎骨,即便能夠活下了那也是殘了一半。
青暮連雲劍訣散開,不顧前方斷崖,腳步急踏,在真氣鼓動之下,陣陣裂紋伸延而開,沉碧緊握在手,一躍而起,在半空中藉着劍勢,化身一道劍芒,直直落在對面的山道上。
落地之時,渾身真氣逸散開來,藉着那劍勢,數道鋒芒在腳下炸裂,將那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山道石階再度炸碎掉一大片,還好反應夠快,身形挪騰之下,卻是僥倖逃過一劫。
轉過一個拐角,慕輕塵一驚,沉碧已然出手,劃出一道碧綠劍光,直接斬斷襲至身前的一道鋒芒,抽身急退,避開緊隨其後的數道致命攻擊。
山道的那邊,盡數都是人影,密密麻麻地擠着,正是在等着他過去。
慕輕塵退回來,那些人也不攻過來,就守着那個拐角,嚴陣以待,他們的任務就是守護這裡,不讓任何人過去,就算是同門弟子,也得乖乖地轉身離去。
擡頭望,那是極爲陡峭的山壁,而上面還不是有着幾道閃耀着的光輝,斂聚成那巨大的陣紋,時隱時現。
即使知道現在這座山峰上的法陣,都已經被玉國玄所控制,但玉國玄認得他,這些法陣可不認得他,在激戰之中,想必玉國玄定然也是沒有時間抽手來理會這些法陣。
開啓階段,沒有人主持的護山陣法,可是不認人的,只要是膽敢侵入到其中,不管事白夜堂修士,或是北暮宗弟子,在陣法面前,一視同仁,或困或殺,不會有半點憐憫。
上無路,退不得,那麼……唯有殺出一條路來!
山道那邊,密密麻麻擠着差不多得有二十多人,大部分是聚煞境,少數幾個凝罡境界的修士,再上普通宗門與八大道弟子之間巨大的差距,他還是擁有一戰之力。
但這也不過是理論上的而已,除了那些超越級別的強人,誰又能妄言以一人之力,力抗二十位同級境界,乃至是數位更高一層的修士。
身懷純陽劍術,混元鎮體之法,再加上兩道相輔相成的真氣,慕輕塵有絕對的信心擊敗任何一位同境界的修士,普通的凝罡境修士,更是無法抵擋住手中的劍鋒。
數倍於己對手的圍攻麼……那就來試上一試吧!
…………
“師兄,那人不會再過來了吧……”山道上,一名年輕的修士捂着手臂,皺着眉頭問道。
那‘師兄’苦笑着道:“說知道呢,不過這裡這麼多師兄弟,應該……也是不敢再過來。”
黃昏之時被突襲到現在,大多數人還搞不清楚情況,若不是山峰上那位‘煞神’實在太恐怖,用數十條活生生的同門性命給他們好好上一課之後,所有人都不由自地安靜了下來。
初期的慌亂,在同門以血肉爲代價鑄成的教訓面前,所有人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成長起來。
血與火的磨練,永遠都是成長最好的方式,同樣也是需要付出最爲慘痛代價的方式。
最起碼,現在這些數十年的人生都躲在山峰上打坐練氣,觀日升月落,雲潮翻涌,不知人間凡塵的‘仙家修士’,在鮮紅刺目的血戰中,終於是懂得了拿起法劍禦敵。
較爲年長的一名修士冷冷地看着這些在山風下,潺潺發抖的同門師兄弟,眼中盡是一片不屑之色,轉而又是變成了茫茫的黯然。
北暮宗年輕一代弟子頹廢如斯,原本已有耳聞,近日來所見,才知道這其中究竟糜爛到什麼程度,堂堂的一個北州七大宗門之首,下一代弟子,卻是爛到扶不上牆。
平日裡,這些花費了宗門極大代價才收集來的材料,花費無數精力鑄煉而成上等法劍,在他們手中只是淪爲相互攀比,在諸位師弟師妹面前炫耀所用。
在今日之前,他們每日修習劍術劍訣,諸般玄奧術法,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在季度評較中取得好成績,這要能夠將這些術法運用得更爲貼近教習、師尊所傳授的就是了。
而至於結合歸納,將自身所學融匯到實戰之類的,卻是沒有一個人曾想過。
在大多數人的意識中,對於行走天下,所想的只是將自己北暮宗門派的招牌亮出來,再演上一道自己拿手的術法,那就等着一衆凡夫俗子納頭便拜。
“北暮宗是什麼門派?大晉北州七大宗門‘之首’!記住,是首位!除了三大道之外,其他的宗門皆是不在我們眼中,你們的目標,是在更前方,而不是浪費在北州這些廢物身上。”
這是他們從小所聽到的師長教導,北暮宗上一代弟子,歷盡千辛,嘔心瀝血在北地拼殺百年,拼出這番家業,成長到現在的北暮宗核心,已然是當之無愧的北地之首。
縱殺百年,傲視北地,以言語激勵門下弟子,本意乃是讓他們朝着天下八大道看齊,別把眼光放在這貧乏的北地之域,更不要將心思放在那些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的北州宗門。
卻不想是培養除了一批眼高手低,將自家宗門擡升到北地無敵,乃至是足以與天下八大道相匹敵的對手,將北暮宗大好的前勢敗得精光。
不知那些在終年外面拼殺,在北地,乃至是在整個神州浴血奮戰,只爲了給宗門更增添幾分力量的前輩們,若是得知這般情況,不知是何感想。
不,或許一直以來,北暮宗內的情況,那些在外拼殺的長輩們都已經通過各種渠道獲取到其中的消息,但那又如何,修爲不成可以用各種靈丹妙藥,灌頂之術來強行提升,資質愚鈍可以以諸般秘法來洗煉根骨,而心性定型,卻是縱有改天換日之能都無法逆轉。
…………
忽然間,從前方傳來的一聲慘叫,打斷了那修士的沉思,只見到剛纔那位持劍衝殺上來,隨即被逼退的修士,此時卻是不顧生死,瘋狂催動真氣再度衝了上來。
身上所覆蓋的那一層迷亂的光影,在瞬息之間,擋下了襲來的數十道鋒芒,直直朝着前方衝去,那兩名特意安排在前面,修爲最高,平日裡考校成績最好的武修,此時卻是被殺得節節敗退,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夕陽已沉入夜幕之下,最後一縷光輝也隨之散盡,但慕輕塵心中卻猶存那一道純陽之意。
天穹無昊日,心中有純陽!
一劍橫斬而出,那兩名武修舉劍擋在身前,但隨着那一道斂聚着數重色彩光華的劍芒劃過,卻是在瞬息之間,將那兩道上等法劍,從劍刃處盡數崩碎,炸成漫天碎屑。
‘千鋒!’
如同是從千年冰封的雪山傳來的冷冽寒風,兩個字從慕輕塵口中吐出之際,千百道鋒芒斂聚成一片狂暴的浪潮,席捲而出,轉瞬間將數名北暮宗弟子都給捲入其中。
極爲凌厲的鋒芒切割軀體的感覺,那就像是用實質的刀子在身上划動,片片血肉加摻着那筋骨剝落,兩名修爲在凝罡境界,卻是沒有絲毫實戰經驗的北暮宗弟子,一個呼吸間便是被那重重鋒芒所斬碎,狂暴的氣浪衝過,化成一片血霧灑落山崖。
雙手持劍,一步一步穩穩踏在已經被層層狂亂真氣磨平的石階上,渾身殺氣如潮涌動。
山峰上的正殿就在前方,那裡是玉國玄拼殺的戰場,也是他們此次行動唯一的希望之地,爲了勝利,或者說爲了生存,他必須在玉國玄被擊潰之前,掌控護山大陣,誰也無法阻擋!
被慕輕塵的氣勢所攝,這些剛剛被玉國玄殺得嚇破膽,被長老們趕下來駐守山道的弟子,卻是齊齊朝着後方退去,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繼續持着北州之首的傲氣。
“上,他只有一個人,不準後退!”後面傳來了某位弟子的呵斥聲,但卻是沒人理會他。
看着這些北暮宗弟子,這些所謂的北州之首的弟子,慕輕塵忽然提不起半點之前的戰意。
這些人,之前在山道下面隨便找一個出來,無論是招式的運用,或是戰鬥意志都比他們高出無數倍,兩者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沒有半點挑戰的難度。
空擁着一身修爲,卻是不知該如何運用,甚至在剛纔他衝殺入陣中之時,還有人妄圖用平時演練的劍術套路,妄圖憑藉這種方式抵擋住他的攻擊。
結果顯而易見,那人套路纔剛剛展開,便是在千百道鋒芒匯聚而成的浪潮下,衝出山道,身體在半空中便是被刮出了一身血肉淋漓,從而墜入雲霧之中,生死不知。
凝神聚氣,一劍高舉,卻是不管前面那些人究竟是修士,還是以往被他所劈斬出來的岩土、樹木,真氣涌動之下,一劍凌空斬落!
‘裂空!’
空氣被撕裂的聲音,那彷彿是連這片空間都被切割着,碎裂出無數縫隙,而每一道縫隙中都噴涌出極爲絢爛的光輝,其中也摻雜着狂暴的毀滅性力量。
沒有人還能夠記得起御使術法來抵抗或是逃脫,絕大部分人都慘叫呼號着,似乎就這樣拼命地呼喊,便能夠如同往常那般,喊來師長給他們解圍,從生死線上拉回來。
可惜……這次沒有!
一劍斬落,山道之上,遍地血污,甚至找不到一具稍微完整的軀體。
北暮宗弟子,糜爛如斯,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