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廣場,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降落在地上的金毛大鳥,大鳥四周,除了風笛幾人,羣衆卻是散開很遠,形成一片空地。顯然對這隻曾經帶給他們恐怖噩夢的大鳥充滿了畏懼與恍然。
“奇了,那麼兇猛的妖禽現在竟然一動不動,溫順馴服,真不知道風少俠是怎麼做到的!”
“嘖嘖,快看它的眼睛,不像以前那麼殘暴狂野了,好像,恢復了清明一樣。”
“還有,它這渾身的金羽,看上去多耀眼、多神氣啊!要是能乘着它在大陸上游歷,哈哈,別提有多美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衆人見的龍雀鳥王變的十分溫順一般,竊竊私語聲,開始嘈嘈雜雜的四下響起,而那化敵爲友般的心情,更是讓人不得不唏噓一二。
曾幾何時,敢這麼近距離打量龍雀鳥王的,都死了...
放鬆警惕,膽量較大之人便開始意興闌珊起來,腳下的步子,便也不知不覺中,向着中心靠去。
見有人靠近觀賞,很快,膽子略小之人也漸漸放下了心頭的悸意,紛紛靠近幾分,用着欣賞的眼光打量起了這位‘老朋友’。
如小刀利刃般的金羽,如尖槍鉤爪般的堅硬利爪,尖銳的微勾長喙,頭頂漂亮的金色翎羽,一動不動之下,彷彿就是座栩栩如生的完美金色雕像。
羣衆紛紛靠近,可能是不習慣被人當做雕像瞻仰,金毛鳥赫然間渾身輕輕一抖,搖頭輕啼。
津津有味打量這件‘雕像’的羣衆,不時的抱起胳膊,擡起手指,品頭論足般的讚歎,似乎都將金毛鳥曾經的威懾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安靜的一動不動的大鳥,突然間身體抖動,製造出些許噪音,雖是輕微,可那些羣衆,剎那間像被喚起了敬畏。
“媽呀!!!”潛意識下,衆人猶如驚弓之鳥般,渾身劇烈一顫,汗毛驚起,又像回到了從前那樣,扭頭就跑。
看的衆人驚魂落魄的逃跑,金毛鳥那雙清明的眼瞳,竟然極具人性化的露出一抹戲諛,微微撲扇幾下翅膀,造出一些勁風吹向人羣,更是催動了他們逃跑的速度。
“呃...大家這是怎麼了?真的有那麼可怕嗎?”風笛挑起眉頭,擡眼瞥向金毛鳥,咂了咂嘴道。
被風笛一盯,金毛鳥頓時收攏了翅膀,十分乖巧的縮着脖子低下了腦袋。
“哎?胖胖,你又是怎麼了?不舒服?”望着陳胖胖的舉動,風笛有些頭大,略一皺眉苦笑道:“就算你不舒服也不應該掛我身上啊,你不知道你很胖啊!”
“它...它...它...”緊閉着雙眼,雙手盤在風笛的脖子上,兩隻短腿也是緊緊的夾住風笛的大腿,整個人就像臘肉一樣,全部掛在風笛身上,而聽得風笛的詢問,陳胖胖口齒結巴的一連道了好幾個‘它’字,而後大大的吞了口唾沫,頓了片刻,頭也不擡再次道:“它有沒有看我胖?千萬不要看我胖呀,我胖不好吃的!!!”
“咳咳...”
風笛睜大了兩眼,無語的與小小對視了一眼,似是被陳胖胖勒的有些氣悶,輕咳兩聲,嘴角掛上一抹狡黠,笑道:“你如果再掛在我身上的話,我不介意讓金毛鳥幫我把你叼走,哦,對了,剛纔金毛鳥通過靈魂聯繫告訴我說,它最喜歡吃胖子,尤其像你這樣的小胖子,肉嫩油水多。”
語落,風笛明顯感到了陳胖胖渾身一陣抽搐,片刻之後,突然從風笛身上跳下,睜開一隻眼悻悻的望了一眼遠處的小巷口,而後,低着腦袋悶頭就衝,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着什麼不要吃我胖之類的鬼話。
更令人敬佩的是那逃跑的速度,原來,胖子也能風馳電掣...
玉手擡起,將被陳胖胖帶起的狂風而凌亂垂落了幾縷的長髮劃在耳後,小小驚訝的從陳胖胖消失身影的小巷口收回目光,柔柔一笑看着風笛責備道:“你幹嘛嚇他呀,胖胖膽子一直很小的。”
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風笛摸了摸鼻子嘴巴輕嘖一聲,旋即看向金毛鳥,收起了笑容嘆道:“雖然它歸順了,可想要被大家接受還是需要很長時間啊,看來,就是衝這一點也得走了。”
“你...”小小也斂了笑容,溫柔似水的眼睛中略帶着些水氣,沉吟一聲,雪白整齊的牙齒咬了咬嘴脣,喃喃道:“記得早些回來看看,一路...保重。”
微微一怔,望着小小那低頭咬着嘴脣的落寞模樣,風笛也是略微感到些傷感,輕輕嘆息了一聲,儘量放柔了聲音的道:“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即便那時你們搬走了,我也會將你們尋到。”
小小是個溫柔聰明的女孩,她沒有過多的矯情,得到風笛的許諾,認真點了點頭,隨後望了望小鎮西方被一些作坊小店遮住的大半個夕陽,溫婉一笑告別,轉身向着一條街道行去。
風笛靜靜看着小小窈窕背影上被夕陽鍍上的光輝,默默無語。
“捨不得?”
片刻之後,看着小小在街道遠處的倩影,雷子抱着胳膊走過來笑了笑:“有這樣一個小女友,嘿嘿,換做是我,我也不願意離開她。”
心頭微動,龍雀鳥脖子上的金環微亮,碩大的鳥軀從天地間消失,風笛伸手一揮,將縮小的御獸環握在了掌心,微微嘆了口氣道:“明天一早出發吧,今夜你們先在鎮上的小客棧休息一晚,明早還在這裡集合。”
說完,風笛抱了抱手掌,轉身向着遠處走去。
“雷叔叔,他...”待風笛轉過了街角,雷雙與剩下幾人走上前來,微蹙着柳眉輕聲道。
夕陽透過小鎮的小巷、平房、和不知誰家的旺盛梨樹,落在雷雙健康的膚色之上,更增添了一抹異樣的魅力,雷子精神稍稍恍惚,而後拍了拍少女的肩頭,不知是何意味的目光對視一眼,向着一家老遠就辨識出來的小店走去。
“龍雀鳥王...這大手筆,確實可以兩日之內抵達青林城,先好好休息一晚吧,這些天,太累了...”將要拐進客棧,雷子轉過頭來衝愣着的幾人招了招手,輕吼了一嗓子,而後聞着酒香鑽進了門內。
聞着隨風而來的暮色竈香,衆人肚子一陣咕嚕翻騰之間,應了一聲,皆是邁起腳步跟了過去。
銀月皓腕,夜色一片安詳,沒了山中霸主的氣息,夜晚各種小獸的歡叫聲此起彼伏,春天,是一個多情的季節...
唯一不和諧的是,青牛鎮的前夜,總是叮叮噹噹的躁響,火把在小鎮中心通亮。
......
熹微的晨光,在東方天際亮起,寧靜的小鎮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昨夜在陳老實一陣的不捨瑣碎中,沉沉睡去,經過一夜的休調,一早起來渾身舒坦,不過,風笛很是詫異的嗅到了帶着清露的溼潤空氣,不免撇了撇嘴。
天,毫無徵兆的又下雨了...
再次婉謝過陳爺爺的相送之情,這春雨溼滑的地面,佝僂腰背腿腳不便的老人確實不適合出去走動,風笛走出院子,又意外的望見了院中那棵梨樹上,一顆顆喜結的小梨,青澀的小果子喜掛枝頭,被細微的春雨落滿了顆顆珍珠,生機勃勃。
望了一眼門口被陳老實囑託過,頂着個破斗笠等待的陳胖胖,風笛微微一笑,這傢伙能忍住貪吃懶睡的性子,出來送他,實屬不易。
“稍等。”
頭髮上沾着一些細珠,風笛輕笑一聲,邁步向着梨樹走去。
陳胖胖稍稍一怔,揉了揉還帶着睏意的小眼,而後吃吃的笑了笑,看着風笛伸手去摘梨子。
“咔哧...”
小院中一道清脆的響聲,風笛望着手中的果子,齜牙擠眼。
“哈哈,老大,剛結的梨子又硬又酸又澀,你咬它作甚...”陳胖胖看着風笛臉上的酸楚,幸災樂禍般捂嘴大笑。
風笛也不怒,微微一笑,攥住小梨子走向柴門口的陳胖胖,點頭嘆道:“是啊,這感覺...又酸又澀。”
“走吧。”
回頭又望了一眼這個簡陋的小院子,望着漏風的屋門板旁微躬着腰背,臉上猶如樹皮般不捨望來的陳老實,風笛雙眼一閉,轉頭,兩個少年走上了錯落青石鋪就的街道。
柴門上一根略粗的木樁,一顆梨子靜靜放在那,清風攜着細雨不時拂過,混入被咬了一口的梨肉汁液之中。
......
青牛鎮中心,廣場上鐵拳傭兵團的人早已等在了這裡,而除了他們,還有不少趕來的鄉親。
“呃,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還有,這是...”兩人行出小巷,廣場上的狀況一覽無餘,目光掃過雷子等人,風笛卻是被正中心的一個突然建起的石臺吸引住了目光。
“除掉龍雀鳥王就是小鎮的主人,嘿嘿,老大,那個銅像,跟你還真有點像啊。”斗笠微微擡起,陳胖胖眯着小眼呆愣愣的望着石臺上的一個和風笛等高的銅像,瞬間明白了過來。
咧了咧嘴巴,風笛意外的有些欲哭無淚,本以爲是句戲言,結果這些鄉親們竟然一夜之間,在那裡爲他豎起了一尊銅像,這,多少有些受寵若驚。
“風英雄,大恩大德無以爲報,這尊銅像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如果有時間,還望回來看看啊。”一位老人兩手摩挲着,頭上的斗笠早已往下滴水,看來等了很長時間。
“嗯,一定會的,鄉親們,保重!”恍惚間,風笛點了點頭,對着衆人拱手道謝。
“唳!”
龍雀鳥王被風笛以着勾千山的叫法,喚作了金毛鳥,挺符合它的。金毛鳥撲閃着翅膀,片刻安定,而後略壓低身子,雨中靜待。
“走吧,前往青林城。”向前走了一小步,風笛對鐵拳團的幾人招了招手,輕聲道。
幾道靈光乍現,隔絕着空中的雨水,對風笛點了點頭,雷子首先走進金毛鳥,見的它並無異常,稍吐一口氣,有力的大腿猛然發力,身體瞬間拔地而起,向其背上落去。
金毛鳥渾身的羽毛本就鋒銳光滑,又有着雨水的打溼,現下更加難以站穩,雷子剛剛躍上便是打了個趔趄,在一陣尷尬中站穩了身體。
隨後,心中有數的雷雙幾人,皆是小心控制着力量,不過落下那一刻,比起雷子,更是顯得尷尬。
再次對衆人拱了拱手,風笛又對陳胖胖叮囑了幾句,而後,腳掌在地面上一蹬,臨着風雨身形彈射而去,啪嗒一聲,卻是極穩的落在了金毛鳥背上。
望着風笛的雲淡風輕,鐵拳衆人眼裡皆是暗暗浮起一抹讚歎,眼前這少年,連靈力都不用卻是比他們任何人都要穩健,這簡直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站在金毛鳥背上,隨着身形的漸漸拔高,風笛低頭看着那人羣之後,誰家院牆探出的梨樹枝椏下,踩着地面上開謝梨花瓣的少女,輕輕嘆了口氣,對着那道婷婷玉立的白裙少女揚了揚手,大聲笑道:“再見了,小小。”
“保重,風笛!”隔着空中,少女回以微笑,揚起小手有着些許不捨道。
這一別,又要不知何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