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風饕雪虐,外面的世界銀裝素裹,入眼皆白。
楚尋站在窗口,死死的咬着牙關,淚流滿面。
院子裡,蘇帆的屋子門打開,他費力的將那口早已經準備好的棺材拖出來。
他彎着腰,大口喘着粗氣,許久才緩過勁,挺直身體,看着楚尋的房間。
“老大,對不起,不能繼續陪你了,我的時間到了,得走了,蘇帆祝你萬世安康,下輩子,別忘了那個愛吃桑葚,愛喝桑葚酒的人就是我,來生我還要認你做老大。”
說完,他朝着楚尋的房間拜了拜,然後轉身,拖着棺材緩緩離去。
漫天大雪中,蘇帆的身影越來越下,彷彿與天地融爲一體。
楚尋緊咬着牙關,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許久,他打開門走出去,來到遠處的那幾座墳前。
在旁邊的地方,有早已挖好的墳坑,棺材已經被大學淹沒,蘇帆靜靜的躺在裡面,已經沒了氣息。
“你這又是何必呢?”
楚尋嗚咽了一句,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清晨,天氣放晴,整個世界都是銀裝裹素。
那些墳旁邊,多了一座新墳。
楚尋抖掉身上的積雪,他在這裡坐了整整一夜。
蘇帆要走,他攔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安靜的離開。
“你這傢伙,說好陪我十年,現在才六年。”楚尋搖搖頭,對着那座新墳說道。
轉眼四個春秋。
這天,楚尋來到墳前。
“十年圓滿,我該離開了。”
他轉身離去,那幾座墳前,留下了幾瓶桑葚酒。
這十年,地球平靜,各族都在修生養息,沒有再發生戰鬥,倒是迎來了罕見的十年和平。
接下來的時間,楚尋都在獨自遊歷,沒有目的。
直到有一日,他來到了崑崙山,玉珠峰,驚鴻初來地球就住在這裡,那座雪木搭建的小院還在。
當初,他通過虛空亂流從仙域回地球的時候,也是降落在這裡。
就算敖皇帶回來三生花,小牧兒暫時也醒不過來,他要爲小牧兒留點東西。
時光荏苒,歲月穿梭。
山中彈指間,世上以千年。
楚尋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多久,只是這些年,他的隱疾再也沒有復發過。
某日,楚尋正在劈雪木,這些年,他過的完全是普通人的生活。
突然間,他心有所感,擡眸望去,只見兩道白色身影正淚眼汪汪的看着他,不知何時出現的。
他自我封印了修爲,沒有了神念,感知力不同往日。
“什麼時候來的?”楚尋笑了。
能在這裡找到他的,只有驚鴻,但是花輕舞也來了。
“你還好意思笑?”花輕舞噙着淚水。
“看到你們是開心的事,莫不是要我哭?”楚尋笑道。
驚鴻怔怔的看着楚尋。
“你的身體怎麼了?”她問。
楚尋放下手裡劈柴的一柄利劍,這是一把上品秘寶,懶得去買斧子,乾脆用這個,用毛巾擦擦手,輕笑道:“沒事,出了點問題。”
“若是沒事,你爲何要自我封印?”驚鴻不信,她可是從修仙大陸而來,所見所聞非常人可比。
若非出了大問題,誰會將自己封印?
“真的,只是一點小事。”楚尋上前,輕輕的幫她擦掉眼淚。
驚鴻的臉頰鼓了鼓,“你手髒。”
“……”……
楚尋無語,這麼溫情的時刻,這女人真的是太不可愛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感動的撲進自己懷裡嗎?
當然,花輕舞擠進他懷裡,算是給了他點安慰,可是很快他便黑了臉,這女人也只是想用他的衣服擦眼淚鼻涕而已。
“你太過分了。”楚尋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惡意,連自己的女人都這樣對待他。
“你消失了這麼久,還說我過分。”花輕舞瞪着一雙鳳眼,氣呼呼的說道:“若非驚鴻姐姐猜測你在這裡,我們都快要忘了自己還有個老公。”
“……”楚尋覺得好傷心,這女人真的很欠收拾,這纔多久,她就都快忘了自己有個老公。
驚鴻板着臉走過來,“伸手。”
楚尋乖乖伸出手,這女人好像生氣了。
驚鴻檢查了一番,柳眉微微揚起。
“驚鴻姐,他怎麼樣了,要是沒救了,我們就趕緊商量着改嫁吧。”
“……”楚尋一腦門的黑線,最毒婦人心啊。
驚鴻白了花輕舞一眼,然後看着楚尋道:“我檢查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尋暗道,你要是能檢查出來才奇怪呢。
他將自己的變化說了一遍,對於自己的女人,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驚鴻還好,花輕舞又哭了。
“老公,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然我就帶着孩子改嫁。”
楚尋臉頓時黑了,差點沒氣出心臟病。
“應該是心病。”驚鴻道。
楚尋微微頷首,跟自己的推測差不多。
“這幾年還有犯過嗎?”驚鴻問。
楚尋搖搖頭。
“看來是心病無疑了。”
“那就是間歇性神經病嘍。”花輕舞道。
楚尋氣得肝疼,這女人一會不做妖憋的難受。
“家裡人都好嗎?”楚尋問。
“都挺好的,就是孩子很想你。”驚鴻道。
楚尋苦笑一聲,“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這話你算說多了,女兒都談戀愛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吧?”
“什麼?”楚尋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纔多大,怎麼能談戀愛呢?”
“已經二十二歲了。”花輕舞翻個白眼。
楚尋再次苦笑,他都離開都二十年了嗎?
“二十二太小了,談什麼戀愛?”楚尋怒了,以前長聽人說,女兒過了十八歲,父親看那個男的都像是流氓。
今天,他算是體會到了。
“我也是二十幾歲的時候跟的你。”花輕舞道。
“呃……”楚尋瞪着眼睛,“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那個混蛋敢招惹我女兒,老子捏死他。”
驚鴻和花輕舞同時翻白眼。
“我的女兒,誰有資格娶?”楚尋大怒,真的很憤怒,他就離開了一陣子,這女兒就談戀愛了,這還了得?
“盼兒都還沒對象呢,她着什麼急?”
“盼兒是男孩子,月月現在正是談戀愛的時候……”
“別說了,我說不行就不行。”楚尋揮手打斷花輕舞的話,嘴裡唸叨:“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殺了那個小子。”
驚鴻跟花輕舞滿臉呆滯,不就是談個戀愛嘛,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對了,那小子叫什麼名字,出自何方勢力,老子去滅他滿門。”
“……”……
“你沒事吧?”驚鴻擔心的看着楚尋,該不會是犯病了吧?
“有事,我現在很生氣,老子是男人,太瞭解男人的心思了,我一定要回去,親眼看看對方是個什麼貨色?”
楚尋心裡真的很壓抑,他離開的時候小沁月才兩歲,這眨眼睛都二十二歲了,這讓他心裡充滿了愧疚,自責。
當初楚盼出生的時候他不在,回來的時候楚盼已經十幾歲了,他曾想着,小沁月他要看着長大,可現在……
二十年了,自己也該回去看看了。
病,應該是好了吧?
“快,帶我回去。”楚尋着急道。
“帶你回去可以,但咱們得約法三章。”花輕舞道。
“什麼約法三章?”
“第一,你不能摻和月月戀愛的事。”
楚尋皺眉,“那是我女兒,我不能摻和?”
“但你是楚魔王。”花輕舞道。
“跟着有關係嗎?”楚尋生氣的說道:“我先是月月的爹,再纔是楚魔王。”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你不知道楚魔王這三個字的分量嗎?到現在月月都不敢告訴別人她爹就是楚魔王,若是說了,誰敢跟她玩。”
“什麼?”楚尋簡直怒不可遏,“你們什麼意思,楚魔王怎麼了,花輕舞,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楚尋,你先別激動。”驚鴻道:“小舞的意思是……”
“是什麼?”楚尋打斷她的話,“楚魔王三個字,對你們來說是恥辱嗎?”
“楚尋,你別這樣,你自己恐怕都不清楚,楚魔王這三個字對世間武者意味着什麼,這星空各族,誰聽到這三個字不害怕?”
“這叫什麼話?如果連這三個字都承受不了,都覺的害怕,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娶我的女兒,根本就是廢物,一家子廢物。”
“我告訴你們,我的女兒不管找什麼人,都得經過我點頭,這事誰說了也不管用,明白嗎?”
楚尋簡直是咆哮出來的。
“你霸道,你不講理,你想月月嫁不出去嗎?”
“嫁不出去怎麼了,那是因爲這天底下沒人配娶我的女兒,老子養她一輩子,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老子也能給她摘下來,別人能嗎?”
花輕舞也是氣得不行,她覺得楚尋簡直不講道理,胡攪蠻纏。
“行了你們兩個,剛見面就吵架,那男孩子我看着不錯……”
“什麼叫你看着不錯,我沒看就知道他不怎麼樣,讓他趕緊給我滾蛋,不然殺他全家。”
驚鴻一臉呆滯的看着楚尋,“你說我做什麼,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什麼事實?”楚尋一腳將地上的雪木踢飛,“老子不聽,讓那小子趕緊滾得遠遠的,不然後果自負。”
“看吧,我就說他根本不講道理。”花輕舞道。
“什麼叫我不講道理,我現在就是在講道理,要不然早殺回去宰了那小子了。”
驚鴻看花輕舞張嘴,急忙搖搖頭。她算是看出來了,在月月這件事情上,楚尋是沒有理智的,逮誰懟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