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凝固到了冰點。
虎靈兒是認真的。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母親的憎惡和厭惡。
僅僅是提到,就能讓她的身子因爲憤怒而不住顫抖。
但就算面對這樣的虎靈兒,仇萬璃也依舊保持着絕對的冷靜。
單手靠在玉桌,宛如無力的支頤着,她完全沒把虎靈兒那種態度放眼裡,只是冷靜的問道:“你…就這麼恨她?”
“恨?呵呵當然恨了!”
虎靈兒一拍桌子,玉桌都被拍出不少裂痕:“當初,她,還有虎陀巴,就是因爲他們兩個無能,纔會導致巫教殺了我弟弟,我弟弟就是因爲他們兩個纔會死的!”
弟弟嗎…
獸人族靈智開的早,兩三歲的小女孩,人類的話不會有記憶,但獸人的話,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和最基本的人格。
對於這樣一個小女孩,年幼的弟弟死在眼前,還被人撕下頭顱這種事,恐怕是一輩子的陰影吧。
但是……
“那是巫教的錯,爲什麼要怪到二大王和大大王身上?而且…大大王已經離世了,你還這樣疏遠的話,你忍心讓你母親孤零零一個人嗎?”
“虎陀巴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瞪大的眸子,不再如往日般美麗。
虎靈兒陰沉的說道:“萬璃姐,你說怪不到他們頭上?怎麼怪不到?就是因爲他軟弱,不敢反抗,我弟弟纔會死的!”
“如果他當初真的強硬的話,別說你弟弟了,連你也會死。”
“如果他強硬的話,綁架我們的那兩個巫教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根本不接仇萬璃的話,虎靈兒憤恨的一拳打在桌上。
玉桌當場爆碎。
滿桌的糕點也撒了一地。
仇萬璃宛如一隻暴怒母獅般喘息着。
想起當時,自己弟弟被活生生拽下頭顱的畫面,那血,那慘叫…她的眸子,不禁水霧連連。
“連孩子都保護不了的父母,不配做父母!”虎靈兒高喝一聲,整個山脈都爲之顫抖。
仇萬璃看着她暴怒的樣子,不禁苦澀的搖了搖頭。
她默不作聲,彎腰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一塊青米糕。
然後當着虎靈兒的面,她絲毫不嫌棄上面的灰塵,張開玉脣,輕抿了一口。
爲什麼要撿地上的東西吃?
憤怒的虎靈兒爲這一舉動感到莫名。
她呆滯看着眼前細細品味已經被塵土弄髒的糕點的仇萬璃。
而仇萬璃則閉着眼,似乎在享受着這世上最美味的佳餚一般,表情沉醉。
一口吃完,她又吃了第二口。
虎靈兒還是坐不住了。
生氣歸生氣,仇萬璃畢竟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她伸手要阻止。
“萬璃姐,你幹嘛?別吃了,都髒了,你…”
“吶,靈兒,萬璃姐我…是上上代刀皇的女兒,但你知道嗎?我一直隱藏着一點…我是遺腹子,我出生就沒見過爸爸,我媽媽不是修真者,難產死了,我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
“呃?”
仇萬璃的提問,讓虎靈兒不禁愕然。
“那…那又怎樣?”
“不怎樣,只是…”
仇萬璃看着手中爛趴趴的糕點,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對靈兒不懂事的憤怒,而是一種莫名的羨慕。
“只是這糕點,真的很好吃…”
這讓虎靈兒更加莫名其妙了。
“這個時候你還說糕點幹嘛?”
“嗯?你難道沒嚐出來嗎?”
仇萬璃的提問,虎靈兒不懂,只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這青米糕裡,我能嚐出一個母親的味道,一個心心牽掛着自己女兒的…慈母之心的味道。”
這話,瞬間讓虎靈兒意識到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這些糕點…”
“嗯!”
仇萬璃沒等她說完,就點頭肯定:“我這個姐姐可是很不稱職的,我哪裡會想到給你帶吃的?這些是你母親,二大王她在前往圖騰族前夜,連夜做的糕點。”
“呃?”
“不信嗎?那邊的廚房裡還有很多,不信你去看看。”
仇萬璃指了指不遠處的膳房。
“我…”
虎靈兒看着地上一地砸爛的各種精美糕點,有些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媽媽…狐媚兒她根本不會做菜!更不用說這些糕點了!青米糕還是人類族皇室的特貢,配方是機密,她怎麼會…”
“你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仇萬璃背靠着座位,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了一本幾乎脫針的,足有字典般沉重厚實的本子,扔給了虎靈兒。
“這是…”
虎靈兒看着這本破舊的厚本子,不禁有些茫然。
可能是仇萬璃故意的吧,到手的時候,虎靈兒正好拿反了,翻開第一頁,正好就是日記的最後一頁。
內容,赫然印入眼簾。
大陸歷:32154年,5月12日,晴天。
明天要出發去圖騰族了,克洛諾斯和鯤鵬要結婚,聽說靈兒也受邀參加婚禮。
阿,這是第幾次機會了呢?
這一次,一定要和靈兒搭上話,讓她跟奴家回咆哮嶺。
爲了今天,奴家可是苦練了十年呢,嘻嘻,奴家爲她準備了好多糕點,其中有她最喜歡的青米糕。
吃到青米糕後,她一定會原諒我的吧……真是的,奴家又在想這些不切實際的內容了,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啊。
靈兒,爲娘好想你,二十多年了…你還不願意原諒爲娘嗎?
噢,不好,火太旺了,得去看火了呢。
……
“這是…”
虎靈兒呆呆的看着這一頁。
頁面上,還有許多面粉的殘渣。
那個笨手笨腳的母親,身爲二大王的她…
在爐火前笨手笨腳的忙碌的樣子。
做壞了糕點不得不重做而懊悔的樣子。
忘記了配方而冥思苦想的樣子。
還有…
這些畫面,都透過眼前一頁白紙,躍然眼前。
“這是你母…狐媚兒的日記,她一直有這個習慣,只是你從小就離家出走不知道而已,你好好看看吧,如果你看完,還不肯原諒她,姐姐我也無話可說。”
仇萬璃說着,自顧自的倒了杯茶,不再說話。
望着眼前的筆記本,再看看地上的糕點。
也許是有些動容,也許是給仇萬璃面子。
虎靈兒顛正了筆記本,翻開了真正的第一頁。
一個母親的心酸,此刻在泛黃的紙頁上跳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