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偃的威脅憑空消失,古之豁心中大定,撼天人熊隨之穩住陣腳,且戰且退,消磨對手的氣力。掘地人猿察覺到谷偃遭人暗算,氣息一落千丈,似乎吃了不小的虧,狂熱的頭腦稍有冷靜,怒吼一聲,猛地伏低身軀,雙爪插入土中,發力一掀,方圓百丈的土石騰空飛起,大地翻了個身,劈頭蓋臉砸落。古之豁這才醒悟人猿爲何以“掘地”爲名,倉促間閃避不及,只能驅使人熊揮動雙掌,將身軀護嚴實。
掘地人猿一擊得手,扭頭撲向管虢公,谷偃的生死不在他心上,但命它前來傳言之人,卻是南明山中數得着的厲害角色,他怎麼都得盡力相救,免得落下口實。管虢公一手按住谷偃的腦門,陰寒之力如利刃刺入它體內,將一腔熱血盡數凍結,正待好生炮製,忽覺腦後生風,心知掘地人猿來襲,頭也不回反手一甩,“啪”一聲清脆的鞭響,血氣從五指揮出,化作一條犀利的長鞭,去勢如電,迎頭劈下。
掘地人猿自忖一身鋼筋鐵骨,力大無窮,莫說一鞭,便是十鞭百鞭也不在話下,它只以雙臂護住面門要害,埋頭向前突進,熟料血氣長鞭落在身上,陰寒徹骨,雙膝沒由來一僵,碩大的身軀轟然栽倒,摔了個狗吃屎,陰寒之力在體內亂竄,攪得血氣紊亂不堪,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管虢公伸手拂開碎石塵土,露出谷偃的頭顱,卡死在山崖內,眼神迷離,如俎上魚肉,任憑宰割。他吐出一口冰冷的氣息,水汽頓時凝結爲霜雪,簌簌落下,丹田內一陣陣發冷,眼角眉梢泛起細微的皺紋,彷彿在短短一瞬間,便老了數十年。汲取海溝深處岩漿的熱力壓制寒毒,終是治標不治本,這些年來困守孤島,苟延殘喘罷了,南方本命血氣是他唯一的指望,志在必得,之前主動避讓韓十八,半是迫不得已,半是順水推舟。結果呢?人算不如天算,誰又會想到,深淵主宰紛紛插手,七十二蓮花峰有此亂象?
這大概就是命數吧!
管虢公暗自嘆息,催動陰寒之力,逐寸逐分削刮血肉,將血氣收攏於一處,逼入眉心。谷
偃頭頂血輪,身俱異象,神通可謂了得,冷不防中了暗算,爲陰邪手段所制,意識潰散,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心,一味沉淪下去,眼看就要命喪於此。掘地人猿掙扎着爬將起來,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嘶吼,眸中綠光忽明忽暗,進退兩難。正猶豫之際,後背忽然一沉,古之豁已從土石中掙脫,驅使撼天人熊撲在它背上,舉起一雙巨掌亂撲亂打,人猿四肢僵硬,行動不靈,後腦接連遭重擊,直如傻了一般。
火候已到,管虢公取出鎮珠,小心翼翼按入谷偃眉心,珠內雲遮霧繞,數十點精芒盡皆亮起,鯨吞鯤吸,將魔獸血氣一掃而空。谷偃體內生機斷絕,殘骸縮成數尺大小,凍成殭屍,從山崖空穴中撲出,硬梆梆滾落在地。鎮珠浮於空中,載沉載浮,散發出詭異的氣息,管虢公嘴角一動,伸手將鎮珠攫入掌中,五指握拳,微微顫抖。
既然跨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回頭的可能,深淵主宰又如何,血戰已起,衆生平等,接下來就看各自的運氣了!
掘地人猿中了管虢公一鞭,陰寒入體,血氣失控,又被撼天人熊狠狠打了百餘掌,軀幹縮至尋常大小,一條命去了九成九,奄奄一息,生不如死。古之豁從容收起人熊虛影,雙手摸着人猿的後背,肩胛,脊椎,後腰,滿意地點了點頭,五指併攏,血光一閃,融成一柄利刃,鋒口騰起一團血氣之火,從上到下“刺啦”一劃,割開堅實柔韌的外皮,露出遒勁的肌肉。
好皮!好骨!好肉!古之豁精神抖擻,貼着脊椎兩側隔開筋肉,又往後頸和後腰各截一刀,左手一挖一扯,將白森森一條背樑脊骨抽了出來,看了數眼,隨手置於一旁,五指插入胸腔,握住劇烈跳動的心臟,使個神通,將其體內精血盡數攝去,一滴不剩。
掘地人猿如泄了氣的皮囊,迅速乾癟下去,古之豁刀法嫺熟,將其抽筋剝皮,大卸八塊,一一收入囊中,最後將丹田中一枚血晶奉與管虢公。血晶乃血氣凝結而成,雖有損失,精華大體留存,管虢公微一猶豫,三指用力一捏,血晶四分五裂,散作一團氤氳
血氣,翻來滾去,倏忽化作一頭小小的人猿,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管虢公鬆開五指,掌心託了一枚灰濛濛的鎮珠,人猿渾身一僵,驚恐萬分,絲絲縷縷血氣從它體內逸出,鑽入鎮珠內,精芒吞噬血氣,明滅閃動,卻沒有上一次激烈。激戰之餘,掘地人猿體內血氣消耗甚巨,終不能與谷偃相比。
一不做二不休,古之豁回頭找到人面虎,拔去血氣禁制,趁着夜色深沉,命其在前引路,將四散躲避的猿猴一一尋出來,屠戮殆盡,不留活口。人面虎一路清點,此番掘地人猿帶來的兒郎大都斃命,唯獨少了兩頭充當姬妾的雌猿,不知所蹤。古之豁本打算斬草除根,管虢公倒覺得不必,漏網之魚,再引幾頭相熟魔獸前來報復,送上門的血氣,也省了一番搜尋的工夫。
人面虎交上投名狀,絕了退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它道行有限,在諸方勢力的夾縫中活到今天,頗有幾分小聰明,猜出管、古二人所求,主動提出願鞍前馬後效勞,打探魔獸出沒的消息。管虢公麾下巡哨雖然精銳,魔物習性畢竟與魔獸不同,隔了一層,終不及人面虎來得順手,他示意古之豁將其收下,若果真得力,便饒它一條性命。
古之豁得了掘地人猿的精血,停滯已久的修爲有望突破,正當雄心勃勃之際,不願錯失良機,當下攜人面虎迴轉宿地,細細盤問,在獸皮圖上補全魔獸的行跡,心中有了主意。管大人決意不惜一切代價,剿殺魔獸奪取血氣,在他看來,避強擊弱尚在其次,最關鍵在於各個擊破,彼輩若聯起手來,即便得手也是慘勝,瀕海之地只剩這數萬精卒,盡數葬送在南明山裡,得不償失,最不濟也要留下數千種子,方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思忖妥當,他向管虢公一一稟明,建議暫時遠離蓮花峰,一路南下,沿途圍剿落單的魔獸,再悄悄折向西北,佈下防線,切斷彼輩的歸路,分隔蠶食,設法將它們一網打盡。管虢公頷首應允,命其放手去做,掌心鎮珠熾熱如火,嗷嗷待哺渴求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