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過了多久,李一禾脫胎換骨,手段竟如何了得?狐首丘隱隱感到一陣寒意,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魏十七神通廣大,連調教徒弟的本事都如此了得,彌羅宗雖然立派未久,隱隱然已有一飛沖天之勢,這對他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該得罪的,不該得罪得,都已經得罪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狐首丘把持心神,接引心宿星力,東方蒼龍七宿逐一亮起,漸次補全,龍首所指之處,迷霧層層散開。狐首丘心領神會,一步跨出,眼前幻象蕩然無存,他身處九折谷坊市之中,無數冷漠的目光之下,李一禾的身影飄然遠去,衣袂在拐角處一晃而過。
狐首丘快步追上前,腳下忽然一軟,似乎踏入流沙之中,半身向前傾倒,心知冷不防中了暗算,體內星力一轉,身輕如燕,倏忽飛出丈許,纔剛落地,飆風從地下鑽出,化作大蛇將他緊緊纏住。九折谷修士的惡意,在這一刻顯露無疑,狐首丘所說“前輩高人”或許確有其人,沒人會當衆撕破臉,但暗中使些手段阻攔這妖狐得逞,誰都捉不出錯來,更何況出手之人識得李一禾,知道她是魏十七的愛徒,那位彌羅宗主手眼通天,誰都得罪不起。
狐首丘悶哼一聲,周身星力炸開,三尺之內,一切道術煙消雲散,蒼龍七宿中的心宿懸於九折谷上空,星光灑落,氣機隨之暴漲。狐首丘胸中殺意勃發,隨即強行按捺下去,這裡不是龍芻山,這裡是九折谷,胡亂出手,傷了任一人,都將惹禍上身,他立定腳跟,團團拱了拱手,主動退讓一步道:“奉命行事,迫不得已,還望諸位道友見諒!”
耽擱了片刻,李一禾只剩一道水霧般的身影,娉娉婷婷,冉冉嫋嫋,消失在坊市之外,狐首丘騰身撲出,左一晃,右一晃,循着氣息急追而去。這一次沒有人再出手相阻,那妖狐催動星力,步履如飛,無移時工夫便追到一個山坳中,入眼處草木繁茂,滿目青蔥,透出蓬勃生機,空氣中瀰漫着
淡淡甜香,中人慾醉。
彷彿越過一條分割冬春的界線,踏入山坳,一股熱力鑽入腳底,體內頓時騰起融融暖意,三千六百個毛孔盡皆舒張,精神頓爲之一振。然而對狐首丘來說,卻猶如誤闖陰曹地府,臉色隨之大變,九折谷中這等天造地設的鐘靈福地,一處處都是有主的,李一禾毫不猶豫遁入此地,那就意味着……意味着……
他猛地擡頭望去,卻見李一禾業已停下腳步,立於花樹之下,手中提起一柄冷泉劍,仿似有了主心骨,對他毫無懼意。狐首丘嗤之以鼻,轉念一想,又不吝耗費口舌,誠誠懇懇出言相邀,這一番話並非說給她聽,他擔心魏十七在左近,將自己的苦衷和盤托出,不是對李一禾心存覬覦,實在是聽命於人,迫不得已。
李一禾聽若不聞,周身水霧翻滾,默默催動“奔潮訣”,臂上所纏三十六顆灕水珠盡數化去,體內隱約響起潮汐聲響,狐首丘不覺心中一凜,心知單憑言語無法將其說動,左顧右盼,狐疑萬分,到頭來只能硬着頭皮逼上前。李一禾劍尖一劃,挑起一道海潮,波濤洶涌,劈頭蓋臉打去,將三十六顆灕水珠中蘊藏的靈力一氣瀉/出,毫無保留。
魏十七久久沒有出現,這是老天眷顧,助他一臂之力,狐首丘生怕夜長夢多,迎着海潮大步上前,潮水挾裹靈力重重打下,如千萬利刃加諸於身,上下交擊碾磨,卻破不開薄薄一層星力。狐首丘搖首苦笑道:“你這是何苦!”話音未落,靈力爲之一變,如蠶食桑葉,星力千瘡百孔,再也擋不住利刃交磨,肌膚血肉轉眼被削去一層,狐首丘痛徹臟腑,忙不迭接引星力,卻似竹籃打水,所剩無幾。
這一驚非同小可,狐首丘扭頭就逃,卻被海潮緊緊裹住,倉促間不得脫身。七尾被斬,法寶盡失,道行一落千丈,可仗恃者全在“蒼龍煉體術”,如今星力竟被人破去,直如叫花子沒了蛇耍,當頭一棒,心中的惶恐無可言喻。狐首丘畢竟身經百戰,稍一
定神,強撐着不倒下,就算是竹籃打水,也不放過漏剩的一點星力,賭對方無以爲繼,率先撐不下去。
雙方僵持十餘息,狐首丘渾身血肉模糊,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海潮終於平息,三十六顆灕水珠消耗殆盡,李一禾攻勢爲之一挫,狐首丘趁機脫出束縛,深吸一口氣,源源不絕引星力入體,大小創口深及白骨,肉芽蠕動,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癒合復原。他心有餘悸,不知對方還藏了什麼手段,目不轉睛盯着李一禾,腹中沒由來一熱,慾望勃然而作,只想將她壓在身下,狠狠蹂躪千百回。
趁他病,要他命,李一禾毫不猶豫,再度提起冷泉劍,神與意合,丹田內涌出一股綿綿暖流,經絡節節貫通,長劍點出,水霧凝成一滴水珠,倏忽打向對方胸腹。狐首丘眼梢瞥見水光一閃,不敢怠慢,狠狠一拳擊出,瞬息疊加三重星力,卻被水珠一擊而潰,打在拳鋒之上,力量大得異乎尋常,指、掌、腕、臂、肘、肩逐一破碎,整條胳膊軟綿綿垂下,動彈不得。
狐首丘屢遭重創,親身體察,終於明白過來,這哪裡是李一禾的手段,分明借用寶物威能,剋制星力,將他打成豆腐渣。他目聚星光,強忍眸子劇痛,咬緊牙關審視對方,忽然福至心靈,目光落在李一禾小腹之上,隱約看到一團模糊的虛影,旋即一片漆黑,眼眶淌下兩行血淚,再不能視物。
李一禾伸手按住小腹,神色閃過一絲羞惱,棄下冷泉劍,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顆圓坨坨沉甸甸的妖丹,催動所剩地氣,一瞬間掀起滔天狂潮,朝狐首丘捲去。狐首丘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雙目失明,又廢了一條胳膊,僵立於原地,再無反抗之力。他心如明鏡,李一禾體內藏了什麼東西,吸引他,蠱惑他,抗拒他,最終將他埋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是他的命,無可挽回的宿命,從出生的一刻起,就註定要死在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