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溼人頭”赫然是又一宗鎮道之寶,與十忿本尊同源而生,相輔相成,頗有珠聯璧合之妙用,然則祭煉時日尚短,靈智雖開,尚未顯化入世,平日裡沉睡不醒,一旦喚醒,須咬噬本尊吸食幽冥之力,飽足後才願一戰。
十忿本尊原是一頭魁梧鬼物,三面六臂四腿,背插雙翅,窮兇極惡,此刻氣機一落千丈,轉眼衰老不堪,異相盡失,形同一佝僂老鬼,昂着頭顱目露兇光,目送五十溼人頭蜂擁撲向對手,裂開嘴露出一絲獰笑。
元邛道人心知來者不善,試探着掀起光陰長河,波濤滾滾壓上,溼人頭一穿而過,恍若不察,絲毫不爲時空所阻。他搖了搖頭,拂袖沉入長河之中,暫避其鋒芒,遁身於過去未來,思忖對策。五十溼人頭在河面上兜兜轉轉,找不到獵物,嘴裡“啾啾唧唧”叫了幾聲,忽然投入光陰長河,河水頓如煮沸的鍋,兜底翻滾,無數時空隨之破碎湮滅。
元邛道人深知這一條光陰長河干系重大,無法坐視不理,任由溼人頭大肆糟蹋,只得出手阻止,雙方在河底追逐爭鬥,無數星辰映入水中,星力稍縱即逝,餘威四散蕩漾,攪得“陷空境”大不安寧。
十忿本尊一時插不上手,立於河邊觀戰,乾癟的身軀漸次充盈,體內幽冥之力勃然而作,如星火燎原,再度回覆三面六臂四腿的魁梧本相。三張面孔怒目而視,同時發出一聲咆哮,光陰長河豁然中分,五十溼人頭咬住元邛道人,將他生生提到空中。
溼人頭不死不滅,吸人精元,一旦被其纏上,便是上尊大德也難以脫身,元邛道人纏鬥多時,一時不慎,爲五十溼人頭所困,不得遁走於過去未來,抗拒多時,披頭散髮受制於人,手足低垂,像一具斷了線的木偶,全無反抗之力。
明明將對方逼入絕境,十忿本尊卻沒有分毫輕鬆,反感到一絲潛在的威脅,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驀地眼前一亮,元邛道人手中空空如也,天頂槍又在何處?十忿本尊渾身一震,終於醒悟冥冥中威脅來自何處,下意識舉目望去,但見光陰長河波瀾不驚,倒映出一主二伴三顆兇星,從過去到未來,籠罩在熠熠星光下,如泣如訴,如夢如幻。
十忿本尊倒抽一口冷氣,頭皮隱隱發麻,脖頸有如生鏽的鐵門樞,轉動不靈,吃力地擡頭望去,視野所及幽暗無光,不見星辰,大陵五三合星遠在“玄元天”星雲深處,星力橫空出世,爲光陰長河接引,穿渡時空投入“陷空境”。
星光盪漾,一具身形從河底冉冉升起,頎長如劍,挺直如槍,雙眸璀璨如星,死死盯住十忿本尊,毫不掩飾殺意。十忿本尊六臂環攏抱於胸前,提起十二分戒備,幽冥之力外放,如大蛇纏繞己身,天頂槍,大陵五,鎮道之寶顯化入世,倒也不可小覷,免得重蹈之前的覆轍。1
大陵五第一次入世,如夢初醒,卻毫不迷茫,身軀微微前傾,氣機節節拔高,驟然迸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華,身化流星,掀動星力狂潮席捲而去。十忿本尊眸子爲星光所射,一時竟不能視物,毫不猶豫鼓盪幽冥之氣,沉肩合身撞上前,冷不丁撞了個空,大陵五明明作勢前撲,卻於刻不容緩之際猛地折向,繞着元邛道人急速飛旋,將溼人頭連皮帶肉硬生生扯下來。
元邛道人得他援手,振作起精神,將殘留的溼人頭一一甩脫,遍體鱗傷,傷口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他低低道一聲“多謝”,一頭扎入光陰長河,水流沖刷傷口,轉瞬癒合如初,元氣漸次恢復。口中食被奪,溼人頭轉而纏上大陵五,甫一紮入星光便暈頭轉向,如醉酒般載沉載浮,一個個臉上露出詭異之色,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五十溼人頭雖奈何不了大陵五,卻爲十忿本尊指明方向,幽冥之力如影隨形追來,大陵五使出渾身解數與其對戰,拳拳着肉,寸步不讓,周身星芒飛濺,打得酣暢凌厲,法則之力彼此衝撞,牽一髮而動全身,無暇再顧及溼人頭,彼輩趁勢脫出星光,盤旋數圈,撲入光陰長河繼續糾纏元邛道人。
吃一塹長一智,元邛道人穿梭於光陰長河,過去之痕、現世之印、未來之影輪轉不息,虛虛實實,忽上忽下,無有一刻停頓,五十溼人頭疲於追逐,一時困之不住,雙方僵持不下,戰局就此拖延下去。
戰至此刻,雙方手段盡出,五十溼人頭壓制元邛道人,稍占上風,勝負的關鍵在於十忿本尊與大陵五一戰。二人俱打出了真火,出手越來越重,“陷空境”不堪重負,時不時破裂龜裂,雖然轉瞬即合攏,不至片片崩壞,終非長久之計。解升道人凝神看了片刻,察覺箇中危機,不覺將目光投向無妄子,卻見他負手而立,不爲所動,只得將擔憂藏於心底。
大陵五無有“元年隕星”,撬不動“玄元天”星力,全靠光陰長河接引,五十溼人頭追逐元邛道人,攪得波瀾起伏,星力不得聚攏,氣力衰竭,漸漸落在下風。十忿本尊得勢不饒人,鼓盪幽冥之力一分分壓上前,斷絕退路,將其逼入死角,大陵五不得已作困獸鬥,怒喝一聲,周身爆出奪目光華,不顧一切直取中宮。
十忿本尊看到了獲勝的曙光,獰笑一聲,六條胳膊舞成一圈虛影,拳力如疾風驟雨,堵得水泄不通。恍惚之間星光扭曲動盪,瞬息百變,拳臂驟然一麻,火辣辣痛徹骨髓,下一刻電光大作,如一條大蛇長驅直入撲入懷中,從前胸擊穿後背。十忿本尊猝不及防,門戶大開,大陵五涌身上前,開聲吐氣,一拳打在他面門之上,脖頸“咔嚓”一響,不堪重負,一顆碩大的鬼頭飛將出去,滾入光陰長河中。1
直到此刻,震耳欲聾的雷聲才響徹“陷空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