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龍生皈依半山寺,對羅睺、赤梟二王而言是沉重的打擊,這意味着佛門在浩瀚淵海紮下了根,有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橋頭堡。十二蓮臺護法神通廣大,明明可以一網打盡,偏生放他們一條生路,細細想來,令人不寒而慄。羅睺王與赤梟王破天荒盡棄前嫌,私下裡會面,商議來商議去,始終拿不定主意。血氣在體內蠢蠢欲動,二王從未想過屈居人下,滿腦子都是將半山寺連根拔起,再踩上一隻腳,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說之前還有那麼一兩分妥協的可能,隨着陀羅王隕落,擎羊王、金鵬王、屠獅王、地劫王、鬼烏王皈依佛門,散落的血氣歸於羅睺王與赤梟王,在法則的侵蝕下,他們只能抗爭到底。契染對箇中分寸瞭然於胸,故意留下二人吸納血氣,避免更猛烈的反撲,宕開一筆,將手伸向浩瀚淵海。孽龍生是他投石問路的第一招,藏兵護法不負所托,降服了海中的血氣魔主,開了個好頭。
對契染而言是開了個好頭,對羅睺、赤梟二王而言無異於脖子上又纏上一條鎖鏈,無論如何都得做些什麼。
瑞法界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羅睺王與赤梟王調兵遣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金鵬王發動了突襲。金鵬王的領地與赤梟王比鄰,與羅睺王隔了萬八千里,八竿子都打不到,此番聯軍入侵,赤梟王放開防線,任羅睺王麾下兵將長驅直入,分南北兩路大舉入侵,像兩把尖刀直插要害,打了金鵬王一個措手不及。
其疾如風,侵掠如火,羅睺王與赤梟王爲了打破僵局,拿出十二分的誠意,先向金鵬王開刀。他率先背棄血氣,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是大堤的第一道裂口,首惡必誅,才能震懾屑小!
金鵬王一條道走到黑,全力以赴供奉佛門,領地內原有白雲、叢林兩座大寺廟,得他鼎力支持,抽調精兵強將組建僧兵,太阿倒持,手頭已沒什麼像樣的兵力,如何抵擋得住羅睺、赤梟二王大軍衝擊,頓時一潰千里,領地被擄掠一空,淪爲赤地。
金鵬王一面向白雲寺和叢林寺求援,一面收攏殘兵,試圖反撲。這些年來他潛心修持涅槃之力,頗有心得,體內血氣漸次平息,戰力不降反升,自覺有幾分底氣,欲與對方掰一掰手腕。正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金鵬王不待僧兵來援,便匆匆迎上前截殺,直取北路來敵。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這次反撲竟一頭撞入對方的陷阱,在黑松山腳下遭遇伏擊,敵軍是己方數倍之多,以精銳對老弱,摧枯拉朽,殺了個血流遍野。金鵬王展開雙翅飛到半空,頭下腳上,每一寸肌膚都充斥着力量,正待殺入敵陣,挽狂瀾於既倒,後頸忽然一涼,後背被一拳擊中,巨力壓身,頓如斷了線的鷂子,一頭栽倒在地。
千鈞一髮之際,體內涅槃之力勃然而作,金鵬王雙腿深深沒入土石中,腰板一挺站穩身軀,霍地扭頭望去,只見羅睺王雙手抱肘立於空中,周身血氣纏繞,森然望着自己,毫不掩飾胸中殺意。金鵬王爲之一怔,奮力撲動雙翅,摩拳擦掌毫無懼意,猛地一蹬雙腿,沖天而起,如離弦之箭撞向對方。
羅睺王咧嘴獰笑,不避不讓,腋下又掙出一雙臂膀,四臂幻化無數拳影,血氣之力暴漲,將金鵬王生生砸落在地,摔了個鼻青臉腫,眼冒金星。這一回實打實釘頭碰鐵頭,金鵬王力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不過輸歸輸,血猶未冷,金鵬王鼓盪涅槃之力,拼盡全力與對方周旋,麾下兵將越來越少,最終被殺得一乾二淨,不留活口,只剩他一人苦戰不退。
羅睺王棄諸般神通不用,仗着一身鋼筋鐵骨,力大無窮,將金鵬王雙翅生生折斷扯下,從雲端打落在地,血脈僨張,拳腳越來越重,宣泄着胸中戾氣。金鵬王骨折筋斷,七竅流血,羅睺王的重拳像捶打沙包,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體內涅槃之力瀕於枯竭,眼前一片模糊,四肢撐地爬不起身。這就要結束了嗎?真是不甘心!僧兵怎麼來得這麼慢?蓮臺護法又在哪裡?一個個念頭此起彼伏,直到後腦遭受一擊,一顆六陽魁首像西瓜一樣炸裂,紅的白的四散飛濺,屍身兀自強撐住不倒。
羅睺王飛起一腳將他踢飛,仰天長嘯,震散天邊雲霞。
孤軍深入萬里,取金鵬王首級如囊中探物,羅睺王稱心如意,收攏麾下兵將,班師得勝,一路燒殺擄掠,押送輜重回轉領地。白雲寺與叢林寺兩支僧兵姍姍來遲,只趕上給金鵬王收屍,敵軍早已不知所蹤,而赤梟王麾下大軍正在南路大開殺戒,無奈之下,只得匆匆前去馳援。
等到塵埃落定,消息傳到半山寺,羅睺、赤梟二王的兵馬已撤回故地,嚴陣以待。瘦木與狄陵臉色頗爲難看,入佛堂求見,稟明此戰始末,請師尊定奪。雖然少了金鵬王,但有白雲寺和叢林寺,尚不至引起大亂,不可收拾,契染思忖片刻,召出風狸護法,命他去見鬼烏王,命他接手金鵬王遺下的地盤,安撫魔物,繼續供奉佛門。
之所以送給鬼烏王一份厚禮,無他,雞西荒漠與金鵬王的領地接壤,鬼烏王覬覦這塊膏腴之地非止一日,有熱情,有動力,聞訊朝夕可至。至於羅睺王與赤梟王,既然主動啓釁,這筆賬先記下,等孽龍生迴轉之時,順便送他們一個驚喜。
金鵬王隕落的消息很快傳遍瑞法界,八王僅剩其六,一開始有些人心惶惶,隨着鬼烏王的勢力急速擴張,白雲寺與叢林寺暗中配合,局勢很快穩定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半山寺,來而不往非禮也,羅睺王與赤梟王既然闖下這等大禍,定須受到懲戒,否則半山寺便是軟弱可欺,佛門上升之勢將遭受當頭一棒。
他們並沒有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