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纏身,血肉紛飛,五色神光鐮切割着火麒麟的身軀,創口深入臟腑,像一張張咧開的嘴,旋即癒合,四肢被利刃斬落,甫一離體,便化作一團火焰,往身軀一撲,恢復如初,任爾千刀萬剮,殺不死,也絞不滅。
魏十七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朱雀沈瑤碧,三眼步雲獸,不滅之身,擋不住山河元氣鎖一擊,但頭頂還有那個大傢伙在,他不想立刻翻出底牌,當下雙手握住飛鐮,仗着五色神光護體,搶入烈焰之中,貼身肉搏。
對手絕非人類,整個一人形的妖獸,進退如電,神出鬼沒,火麒麟身軀狼犺,應接不過來,一時間全無還手之力,只得高聲咒罵道:“他***……他奶奶……***……九老,快來幫忙!”
魏十七將飛鐮緊了一緊,逼得它左支右擋,苦不堪言。
九頭鳥舒展雙翅浮在高空,一十八隻眼睛眯成一條縫,聽若不聞,火麒麟見它不理不睬,知道它老毛病又犯了,只得一迭聲地叫道:“遊鯤,姓遊的,別縮在一旁看熱鬧,快給老子出來!”
赤腹毒蛛遊鯤不敢違逆,滿心不情願,從巖縫中探頭探腦爬將出來,背部幻化出一張愁苦的老臉,擡起一節上肢,呼呼喝喝,衝着魏十七一指,指了個空,又一指,還指了個空,對手的身影飄忽不定,根本就捉不住。
遊鯤以人身修煉邪魔歪道,爲求數百年壽元,不惜與赤腹毒蛛合體,對自己的小命愛惜得緊,控劍術隔空操縱飛劍,不能超出身外半尺之地,它若當真出手,須得貼近魏十七才行,只是遊鯤自忖沒有火麒麟的能耐,砍成這副模樣還中氣十足,一味敷衍,哪裡敢上前去。
火麒麟指望不上游鯤,沒奈何,只得發狠咆哮一聲,將頭一擺,張嘴噴出一團三昧真火,一顆鵝卵大小的妖丹在火中載沉載浮,來去如電,魏十七猝不及防,竟被妖丹追上,重重砸了一記。
五色神光被真火逼得搖曳不定,魏十七踉蹌跌出數步,立足不穩,火麒麟掉頭撲去,狠命一爪,結結實實掃中他肩膀,如中鐵石,震得前肢痠軟發麻,使不上力。
火麒麟這一驚非同小可,脫口喝道:“你這廝……”
話音未落,魏十七甩起五色神光鐮,自下而上一撩,在它胸腹開了道口子,鐮尖勾住下頜,深深刺入骨中,如同釣上條大魚。
火麒麟一口咬住自己的舌頭,疼得嗬嗬大吼,說不出話來。
魏十七腰腹猛一發力,揮動五色神光鐮,將火麒麟碩大的身軀高高掄起,頭下腚上砸落在地,半個身體沒入土石中,摔了個昏頭昏腦。
妖丹捲起三昧真火疾飛而至,魏十七早有防備,左手扯過五色神光,只一刷,便將妖丹刷去,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
遊鯤目瞪口呆,慢慢划動八條蛛腿,退回到巖縫中,扒過碎石把自己埋起來,不敢露頭。
魏十七奮力提起五色神光鐮,將火麒麟鉤到空中,卻見它周身烈焰消退,口鼻冒出滾滾濃煙,哼哼唧唧,終於消停下來,低頭服軟。
夜幕低垂,星月滿天,魏十七仰頭望着高空的陰影,問道:“九頭鳥是怎麼了?”
火麒麟嗚嗚叫了兩聲,擡起前爪指了指下頜,魏十七擡起腳,蹬在它頭顱上,翻動手腕,將五色神光鐮拔出,順手扛在肩頭。
火麒麟着地一滾,仍化作赤發大漢,尚未開口,忽聽一人接口道:“九老年老體衰,小憩片刻,打個瞌睡,莫要驚擾了他。”
魏**爲詫異,凝神望去,卻見一個高瘦的人影搖搖晃晃行來,如同一根瘦竹竿,月光照在他臉上,一片慘白,像敷了粉,眼眶出奇大,眼珠小似針尖,一張嘴裂開到腮下,形貌與他的談吐極不相符。
魏十七哂笑道:“鬼門淵下的老弱病殘,一個個都爬出來了?”
那瘦竹竿道:“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幸賴離火之氣從天而降,才救了我等一命。鄙人丁夔,這一位是霍玄,那一位是杜九,初次見面,幸會幸會。”
對方客客氣氣,不一見面就喊打喊殺,魏十七也客套幾句,拱手道了聲“崑崙魏十七,幸會。”他上下打量丁夔,猜測着他的真身,火麒麟霍玄,九頭鳥杜九,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事,但那丁夔卻諱莫如深,着實讓人看不透。
丁夔道:“天乾物燥,難免火氣暴躁,勿怪。魏老弟,不知你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魏十七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談,沒有談不成的生意,只有談不攏的價碼,即便是人與妖之間,也可以求同存異,營造一個雙贏的局面,實在談不攏,再動手也不遲。拳頭硬的在理,這個“理”,要放到最後才說。
“聽聞接天嶺羣妖作亂,赤腹毒蛛遊鯤害了玉蟾,可有此事?”
丁夔道:“誤傳而已,玉蟾自不量力,挑釁我等,霍玄將其擊殺,遊鯤知趣,便留了他一命。”
魏十七從一開始就不信遊鯤能滅殺玉蟾,偷襲也不成,火麒麟出手還差不多,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關鍵在於他們的來意。他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問道:“不知三位離了鬼門淵,來到這接天嶺,所爲何事?”
丁夔指指腳下,輕描淡寫道:“無他,見見往日的同僚,如還活着,就伸一把援手。”
魏十七明白他的意思。當年死在通天陣下的妖族,屍身被鎮壓在接天嶺下,覆以闔天陣圖,以絕後患,但妖族神通詭異多端,總有漏網之魚,之前三眼靈貓、雙首兇猿、天狼郭奎先後逃出闔天陣圖,以此類推,僥倖逃過一劫的妖物當不止三人,縱使肉身盡毀,魂魄或許猶存,丁夔等得上界離火之氣相助,實力大增,自然先想到近在咫尺受苦受難的族人,試圖拉他們一把。
“莫非你們打算向闔天陣圖下手?”
丁夔道:“闔天陣圖運轉了數萬年,早已殘缺不全,將其兜底掀翻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們若不插手,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有點麻煩。”
說着,他攤開手掌,掌心躺着一枚傳書金劍,嗡嗡掙扎不休,卻始終逃不開束縛。
“若不是攔下這枚金劍,崑崙的下一波援手,應該已經上路了。”
魏十七隱隱覺得不安,忽聽腦後風聲響起,驀地回頭,只見一頭黑黝黝的巨猿跳在山岩之上,丟下一人,看其形貌,竟然是先走一步的柳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