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狗從豺狼屍體上剁下一條後腿當誘餌,也不嫌髒,提在手裡大步朝鬼門淵走去。他身量矮,步履小,豺狼腿在膝蓋上磕磕碰碰,十分不便。
“要幫忙嗎?”
孫二狗仰頭看看魏十七,有點泄氣,伸長了手臂把誘餌交給他,心想,還是長得太慢,什麼時候,才能像他一樣高大魁梧?
三人翻越一座山頭,穿過一線天,來到鬼門淵的石樑前。
魏十七把鐵棒擎在手裡,緊了緊背後的尋龍劍——他在雪窟洞中並沒有找到劍鞘,只得用兩爿木片夾住劍刃,用樹皮縛在背上。
孫二狗比他瀟灑的多,他一按腰間的劍囊,抽出一條白磷磷的長鞭,鞭首是一具人骨的上半身,雙手交叉合在胸前,骷髏眼中閃着兩點碧綠的鬼火,鞭身是一條完整的蟒骨,尾部握在手中,稍一晃動,蟒骨鞭有如活轉過來,在草叢中搖擺遊動,嘎嘎作響。
秦貞生性怕蛇,情不自禁退後幾步,青狼湊到她身旁,對着蟒骨鞭低聲咆哮,頗爲忌憚。
“十七兄,那條青狼可是你豢養的靈寵?”
“以前在老鴉嶺一同打獵的老夥計,從小就跟在身邊,一條普通的狼而已,不是什麼靈寵。”
“十七兄不必瞞我,它靈光內斂,顯然已經開竅成精。”
魏十七“嘿嘿”笑了兩聲,道:“它還差得遠,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生出靈智。”
“只要活得足夠久,總有機會的。”孫二狗甩腕一振,鞭首的人骨忽然張開雙臂,將那條豺狼後腿牢牢抱住,順勢投入鬼門淵,節節舒展,消失在迷霧中。
孫二狗朝魏十七一笑,盤膝坐下,耐心等待,做出一付垂釣的模樣,正所謂,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鰲。
片刻後,一聲尖銳的嘶叫,蟒骨鞭劇烈顫抖,似乎釣到了重物。孫二狗雙眼放光,叫道:“上鉤了!”他催動體內元氣,大喝一聲,蟒骨鞭高高甩起,鞭首的骷髏雙手抓住一頭人面鳩,拉拉扯扯,忽上忽下,如同放風箏一般。
“動手!”孫二狗雙手緊握長鞭,用力往下一扯,蟒骨鞭節節收縮,將人面鳩硬拽下來。魏十七早有準備,腿腳腰腹發力,高高躍到空中,掄起鐵棒砸在人面鳩左翅與身體的交匯處,“喀嚓”一聲響,骨骼粉碎,翅膀軟綿綿垂了下來。
人面鳩怪叫一聲,像斷了線的鷂子,一頭紮在山崖上,摔得七葷八素,蟒骨鞭又生出變化,連繞數圈,將它緊緊纏住。人面鳩吃疼不過,張開大嘴狠狠咬住鞭身,崩碎了滿口利牙,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魏十七收了幾分力氣,趁機一棒打中人面鳩的後腦,將它打昏過去。
孫二狗鬆了口氣,正待上前把獵物收入役獸袋,鬼門淵下又飛出兩頭人面鳩,尖叫着撲向魏、孫二人。
“小心!”魏十七隻來得及提醒一句,人面鳩已當頭撲下,翅膀扇動勁風,雙爪齊齊抓下。他着地一滾,不等直起身,鐵棒貼着地面橫掃,那人面鳩甚是機敏,擡爪將鐵棒按住,另一爪急速探出,只取魏十七頭顱。
秦貞見師兄遇險,臉上大驚失色,急忙衝上前,卻被青狼一口咬住衣角,死死拖住。
一道黃光亮起,人面鳩的利爪如泥塑紙糊,憑空斷爲兩截,卻是魏十七及時拔出尋龍劍,一劍奏功。
人面鳩哀嚎着撲動翅膀,才離地數尺,魏十七已從它腹下躥過,又是一道黃光稍縱即逝,人面鳩開膛破肚,臟腑混雜着鮮血盡數*,屍身重重摔倒在地。
尋龍劍沒有沾染上半點淤血,如一汪清水,幾欲消融在日光下。
孫二狗沒有顧得上尋龍劍,他修爲雖高,對敵的機會卻不多,見人面鳩向他撲來,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疲於招架。總算他沒有犯渾,搶先丟下那頭昏迷的人面鳩,催動蟒骨鞭護住全身,且戰且退,一步步退入密林中,佔了地利。那人面鳩在林中施展不開翅膀,奈何不了對手,又折了同伴,當下尖叫一聲,沖天而起,轉折投入鬼門淵下。
雲霧吞沒了人面鳩,尖銳的嘶叫在羣山之間久久迴盪,魏十七心中的警惕越來越強烈,他還劍入鞘,快步回到秦貞身邊,不容分說,一把抱起她,穩穩放在青狼的背上,朝石碑方向一指,青狼會意,箭一般躥出。“師兄——”秦貞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轉瞬消失在風中。
三頭人面鳩,一死一傷一逃,孫二狗鬆了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臉上卻有些不自在。堂堂平淵派的內門弟子,竟然不如一名仙都的試煉弟子,說出去實在太丟臉了!他心中鬱悶,舉步朝那頭昏迷的人面鳩走去,“且慢!”魏十七出聲叫住他,一步步往後退去。
孫二狗怔了一下,急忙擡頭望去,只見鬼門淵中迷霧層層盪開,一頭碩大無朋的人面鳩展開雙翅,無聲無息地飛到他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