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營位於疾風軍連營的最後方,與軍需處相鄰,是鑄造武器和修理武器的地方,在軍中地位極爲特殊。每逢大戰之後,便會有大量損壞的武器涌入此處,加以修理或者重鑄,以便日後不時之需。
在神州大陸這種冷兵器爲主的時代,將士武器的優劣直接影響着戰爭局勢的走向,是以鐵匠營在其中的作用就顯而易見了。而疾風軍之所以能夠冠絕朝野,這與它所擁有的一批技藝精湛的匠師盡心盡力的工作是分不開的。
李苦兒此時正守在一位匠師的旁邊,耐心的等待着對方檢查古琴的結果。
自從半日前,他與丁小鶴交談開始,類似的麻煩就不曾斷絕,面對着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斷的懷着好奇和看熱鬧心裡的炮灰們,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快炸了。好不容易打發走那些人,這才一邊揉着笑僵的臉同丁小鶴問明瞭修琴地方法。
依丁小鶴所言,像這種精細做工的古琴,只有技藝極爲精湛的人才能有機會把它復原,而在整個營地裡,最合適的人選不用問,一定是在鐵匠營中了。因此李苦兒急急忙忙的趕到這裡,打算儘快修好這件物什。
一連走訪了四、五位鐵匠無果之後,經人介紹,他找到了這位對琴具同樣相當執着的箇中高手,李將才李大匠師。
高手就是高手,不過短短數眼,李匠師就窺出了琴中的玄機,一番深入淺出的剖析之後,使得李苦兒對古琴的修復有了極大地信心。
然而,隨之而來的長時間的檢查和李匠師眉頭緊皺默然不語,叫他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又是很長的一段等候,直到少年已經等不及了,開始焦急的不停坐下、起身,以此來消磨時間的時候,李匠師長長的舒了口氣,把目光從琴絃上挪了開。
李苦兒一看忙湊過去問道:“李師傅,不知道這琴能不能補?”
李匠師斟酌少許,一字一句道:“這琴說起來要修並不難,它的本身並沒有毛病,只是琴絃斷了,換根就成了。”
“這麼說,能修好了?”少年雙眼冒光,興奮地問道。
“修是能修的,”李匠師頓了頓,有些猶豫的說道:“不過,現在修不了。”
“這是爲什麼?”少年急道。
李匠師爲難道:“你這把琴的用料十分講究,據我推斷,彈出來的音色應該十分空靈纔對。”
“正是,正是。”李苦兒點頭同意。
“這就對了,問題就出在這裡。”李匠師苦笑道:“你這琴的琴絃乃是用青汲鐵做成的,相當少見,若想在保證音質完美的情況下修復它,就必須依舊採用這種鐵做成的琴絃替換,可是我這裡並沒有……”
“那有沒有相似的材料?”少年不死心。
“這類東西本就稀少,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以前也就在古書中瞧見過幾回。據我所知,相似的材料就算有,恐怕也都流落在神州各處,更何況這種情況本就微乎極微了。”
“這麼說沒辦法了?”
李匠師搖頭道:“除非找到青汲鐵製的琴絃,否則恕我無能爲力。”
……
丁小鶴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剝着毛豆,消磨時間。
帳簾一挑,李苦兒垂頭喪氣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瞥了眼悠然自得的兄弟,二話不說,邁步走了過去,一屁股嘴在他對面,悶聲大吃起來。
丁小鶴看得糊塗,他哪裡見過對方這種樣子,不禁好笑道:“我說哥們,這是咋的了?”
李苦兒不理他。
丁小鶴吹了個口哨,說道:“怎麼,琴沒修好?”
少年還是不理他。
丁小鶴大怒,蹭地從椅子上蹦起來,叫道:“又裝聾作啞,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
少年也是大怒,吼道:“就是活膩了,有本事來打我!”
丁小鶴頓時蔫了,和聲細語作笑道:“咱開玩笑,當真做啥?嘿嘿,咋的,沒找到修琴的匠師麼?”
李苦兒道:“找是找到了,不過琴他修不好。”
“不可能!”丁小鶴表情驚訝,不敢相信的說道:“這裡的匠師可都是享譽全國的高手,怎麼會連把破琴都修不好,你騙我的吧。”
李苦兒搖搖頭,把經過詳詳細細的轉述給他,最後無奈的說道:“那位李匠師說了,找不到青汲鐵,想修好琴,門都沒有。”
“青汲鐵……”丁小鶴默唸着這樣材料的名字,忽然擡頭瞟了眼沮喪的少年,輕聲問道:“這把琴真的那麼重要麼?”
李苦兒不做聲。他知道對方想要問的是什麼。與其說丁小鶴是在問琴,還不如說是問他對秋靈素到底有沒有意思,這是他一直不曾去考慮的問題。或者說,是他不敢去想,無可否認,這位少女給他的印象已經深入骨髓,沒有感覺是不可能的。然而,在他心裡,有個妖嬈豔絕,矜持與嫵媚共存的影子始終隱隱存在。他不願意拿這兩個女子作比較,因爲對他而言,兩個女子同樣的特別。
一個是英姿颯爽,正氣凌然的巾幗妙齡。
一個是感人肺腑,愛憐痛惜的絕世妖狐。
一個琴音入神,知音知己的彈奏。
一個百芷千柔,銘心刻骨的輕泣。
如此的兩個人,如此的兩個女子,叫他如何抉擇?
或許是他多慮了,秋靈素與他只不過兩面之緣,話也只說過半句,能有什麼深入的關聯?而胡媚娘,不僅視他做弟弟,更重要的,她愛的乃是於沐和,即便英雄早逝。
想到這,他自嘲的笑了笑,淡淡道:“還份人情罷了。”
丁小鶴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這事就交給我了,希望以後你能離那女子遠點,如你方纔所說的那般。”
李苦兒奇道:“你有辦法?”
丁小鶴道:“我能幫你修好琴,不過具體的方法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李苦兒不介意,輕笑道:“沒關係,能告訴我的時候再說便是。”
丁小鶴笑了。
李苦兒復又說道:“不過,我雖然不清楚自己對她的感覺,但是可以肯定,對她,我的確有種有別於其他女子的印象。”
丁小鶴神色有些不自在。
“你是在玩命,在她身邊你會有危險的。”
“爲什麼?”少年不解。
“她的身份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無所謂,我說過修琴只是爲了還她的一份人情,至於其他的,實在有點如電如霧,虛無縹緲,恁得不真實。”
“你明白就好,千萬別犯傻!”
“不會,呵呵。”
……
夜半子時。
丁小鶴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高坡的頂端,十分鄭重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端詳了一陣,突然高高舉過頭頂,然後用力摔在地上。
脆弱的玉石哪裡耐得住這麼強烈的撞擊,“啪”的一聲,摔成了粉碎。
工夫不大,空氣中一陣扭曲,之後一個龐大的身影從天而降,很是不雅的扒降在地上,瞧得丁小鶴忍不住樂出聲來。
那胖大身軀的主人頗爲費力的爬起身來,尷尬的對着面前人笑笑,憨憨說道:“剛恢復法力,一時間適應不了,叫師弟見笑了,見笑了,嘿嘿。”
丁小鶴笑道:“恭喜大師兄成就圓滿,相比較,小弟就差得遠了。”
大師兄搔頭笑道:“什麼大圓滿,不過是三品修真而已,日後的路還長着呢。至於師弟你,我看再有月餘,你也快進階了吧。”
丁小鶴道:“師兄真是慧眼如珠,小弟再過一個月試煉即將結束,到時勢必升入八品,也不枉在這塵世中的一番煉心。”
大師兄點頭稱是。
又閒聊一會兒,大師兄開口問道:“不知道師弟喚我前來所爲何事?”
“實不相瞞,小弟想請師兄施法,幫我把這根琴絃接好。”丁小鶴一指平放在地上的古琴。
大師兄怪異的看着他,說道:“爲這種事你就把唯一一次救命的機會給浪費了?”
丁小鶴笑道:“不然,我覺得值,因爲有人會保護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