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月聞言心頭一驚,擡眼見雲閒雖然鄭重的點頭應是,但眸中卻有一閃而過的擔憂與暗測,這一眼望去,她素來與雲閒關係不淺,自然看得出來雲閒雖然應了欒之的話,但是對於叛烙這個好友,心中一定還是不太相信叛烙真的會做出不應該做的事情來。
也是從雲閒的表現而得知,這次紅索向她所言不虛,叛烙極有可能真的在私下裡做着什麼小動作,否則也不會引得欒之這般留意。
她突然想起紅索說雲閒與他們所有人都保持了距離,現在不禁的覺得自己當時聽了紅索的話之後便以爲雲閒疏遠了大家,她心中不禁的有些愧疚起來。
“帝尊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無論叛烙有什麼異動,定然不會讓他做出萬劫不復危害兩界之事。”雲閒聲音穩重,淡聲道:“只是叛烙到底是想要什麼東西,帝尊大人可有查個清楚?最好還是先將仙物收藏妥當,然後再阻止叛烙爲好,一切做好兩手準備這才萬無一失。”
“若說叛烙有什麼可圖,那必然就只有一件事才值得魔界的人如此大費周章。”欒之哼了一聲,道:“叛烙他老子叛鶴的事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吧,他老子的魂魄難齊這麼些年,以爲沉寂了這麼久,天界就沒人記得起來這件事了,殊不知這件事我可從來不曾忘記過。”
雲閒一聽立即震住了,原本目光中還有些不太相信叛烙這個舊友會做出些異動的目光立即一變:“難道是玄魂鏡?”
“自然。”欒之目光清而遠,這目光讓人望而生畏,洞察一切:“魔界最需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雲閒倒吸一口氣:“前兩天仙學府說要讓學子們普及仙器的知識,要陳列給大家的其中就有玄魂鏡,這……”
欒之微微一笑,別有深意的看向雲閒點了點頭:“正是我的安排,不露出魚餌,怎能釣得出別有用心的人?”
弓月只覺得有如五雷轟頂一般。
她萬萬沒有想到欒之竟然用玄魂鏡來試探叛烙!
“這幾日我感應得到仙學府魔息越來越濃。已經有大量的魔族潛入了進來,難道叛烙近日就要……”雲閒聲音都有些微抖了。
欒之點頭,目光深深的盯進他的眼睛裡去:“我準備明天就宣佈近日將玄魂鏡送離仙學府的事情,等日子一定下來。那麼玄魂鏡離開的這些天,就是我們撒網隨時準備收網的時間。”他語畢,聲音壓低了幾分:“雲閒,你可千萬別讓師尊們失望。”
半晌,雲閒單膝着地。領命道:“學生定不負重望!”
弓月搖搖晃晃的出了這片山林,迷迷糊糊的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麼,只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後來發現自己走到了叛烙的住處時,才發現裡面黑壓壓的一片,用神識探了一探,發覺裡面果然空無一人。
她的心又沉了一分。
整了整思緒,她轉身去了雲閒所住之地。
雲閒回來的時候一直在想着事情,掌了燈之後才發現屋裡坐着一個人。
“誰?”他厲聲大喝的同時也豎手爲刃,待看見坐在廳內的人竟然是弓月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猛的收手上前一大步,滿目驚喜:“你回來了?”
弓月的笑貼在臉上,自己都覺得牽強的很,可她還是咬牙堅持着,道:“我,我很掛念你,便回來看看……”
雲閒目光中的驚喜立即有難以壓抑的狂喜之色:“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弓月卻是不敢迎向他這個目光,別過頭去,端起早已涼透的茶來掩飾自己的慌張與別有用意。道:“我只是回來看看你,別人並不知道,我是偷偷混進來的,沒告訴任何人。連叛烙和紅索都不曾見過。”
她特地提起叛烙,餘光睨着雲閒的反映,可她卻只看到雲閒有一閃即逝的微亂,若不是她先前無意中偷聽到他與欒之的對話,雲閒這一閃即逝的微亂,她只怕根本就不可能察覺得到。
“那。那你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弓月的心徹底的沉了下去。
“我沒這個打算,一是不想他們問我太多問題,二,目前也沒什麼必要非見不可。”她道。
隨後她的餘光就睨見雲閒的眼中飛快閃過的慶幸的喜意。
她的笑容再難以維持。
“不見也好……反正……”
“雲閒。”她打斷了他的聲音,微微一笑,聲音很柔軟,聽起來有着從未有過的溫柔:“我這兩天都不會回玄蒼的了,我想出去轉一轉,你能不能陪我,就一兩天就好。”
雲閒一愣:“這……能不能過兩天?”
弓月的目光立即溢起失落來,道:“就得是這兩天不可,再之後我就沒機會出門了,我總要回去面對我的父母,他們已經召了我數次,再不回去,怕他們過兩天就要尋到仙學府來……”她說着,就站起身來往外走,聲音無比失落的嘆道:“那還是算了,我現在就回玄蒼吧,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
“哎,別!”雲閒趕緊上前拉住了她:“你想去哪,我明天白天就陪你去。”
弓月道:“我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你也知道,我離開了仙學府之後自己一直都在外遊歷來着,去過了不少的地方,已經去過的地方就不想再去了,而這仙學府附近的地方也沒什麼感覺,在仙學府的這些日子,光是看就已經看夠了,我想去個稍遠一點的地方,最好是風景又好又沒什麼人的地方……”她一邊說着,一邊看見雲閒目光中的猶豫和退意,當下一咬牙,來了句狠的,道:“就只有你和我,那就最好了。”
然後她就看見雲閒目光中重新燃起的希冀來。
這讓她心中微痛,但是再是愧疚,她也必須堅持下去。
半晌後,雲閒終於沉靜了下來,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目光中的激動不見了,只剩下有些空空的迷霧:“好,我一定陪你。”
弓月隨後便與雲閒相約,她計劃是最好過了明天之後立即就將雲閒綁在身邊。讓雲閒這些天都不要再回到仙學府來,但是還未想好怎麼說這件事,雲閒自己就開口:“明天白天我有事,等我回來我會告訴你我們準備去的地方,然後你挑時間。”
真是好極。她原本還在擔心若是雲閒要求明天就出外該怎麼說呢。
她忙點頭:“明天我再來。”
她出了雲閒的寢室小院,並沒有離開仙學府,而是連夜探遍了整個仙學府——用她的神識。
她終於確定,欒之說的,都是真的。
整個仙學府,真的很重很濃的魔息。
翌日下午,她便早早的在雲閒的寢室等着,她想着雲閒這整整一個白天會去了哪裡,他一定是得了欒之的什麼秘令,在爲叛烙這件事情做着充足的準備。
她的腦海裡滿是雲閒親手擒拿叛烙的場景。叛烙激憤非常心痛無比,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將自己繩之以法卻只能束手就擒……
她萬般難過的在想,雲閒在應欒之的命令的時候,心中到底有沒有想過由他親手將叛烙抓住,叛烙的心該有多痛?
他的心,難道和欒之一樣,也是鐵打鋼鑄的不成嗎?
她不禁的想着,到時叛烙會成爲整個仙學府的衆矢之的,原本就被仙學府的人不大瞧得起,仙界的人向來對魔族是有些嗤之以鼻的。只是不曾在明面上發作罷了,但是叛烙這次若真的做出了大動作,而且還被生擒的話……
她不敢想象到時候叛烙該有多狂怒。
她的印象裡,叛烙一直都是溫和單純的。
可她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叛烙到底是魔族的王子,一旦狂怒起來,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你什麼時候來的?等了很久嗎?”
雲閒踏步進來的時候,夕陽正濃,他披着一身霞光入得門來,一身金輝。
“沒多久。怎麼樣?今天累嗎?”她笑着迎過去,倒了茶端了過去。
雲閒似乎相當高興,接過茶飲下,道:“不累,我今天想了想可以去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有個萬蓮山?那裡風景不錯,現在正是賞景的好時候……”
萬蓮山,夠遠,她非常高興。
“好!”她立即高興的點頭:“那就萬蓮山!”
“好,你想什麼時候……”
“就明天吧!”她擡眼,看見雲閒一怔,她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今天白天我父親母親又召我了,我怕他們到時候觀微到我在仙學府附近過來抓我,不如就明天好了,早早離開仙學府附近的範圍,他們也不置於到這裡來尋麻煩……”
雲閒的目光有艱難起來,她拉上他的衣衫,撒嬌道:“你若是不方便,那我就自己在萬蓮山等你好了……”
雲閒看向她,目光竟是有些空落落的,道:“弓月,你若是回了玄蒼,真的很難再出來了嗎?”
“當初進入仙學府的時候,你不知道我跟我孃親爲了這件事鬧的有多狠,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我孃親不讓我面壁思過個上百年是不可能的,只怕到時候面壁思過結束,我父親又該下禁足令,絕對禁止我私自出玄蒼的……”
雲閒默了。
半晌後,他點頭:“好,聽你的。”
“那我們明天早上就約在萬蓮山看日出好了……”弓月忙道:“我很少看日出的,明天早上我帶些山果小食過去……”
“弓月。”雲閒突然喚她,打斷了她的說話,她一怔,心頭一突,就見雲閒的目光有種莫名的憂傷,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領會錯了:“怎麼了?你明天早上不行嗎?”
雲閒張了張口,半晌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弓月看着他這副模樣,毫不懷疑這一口氣就堵在他的喉頭,吞不下也吐不出來。
就見他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就明天早上。”
“那好,雲閒,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陪着雲閒一起用了晚飯,雲閒話很少,弓月今天的話卻是格外的多,看起來就像是與以前在仙學府裡相處時沒有什麼不同,可是弓月卻知道,自己這是因爲實在心中莫名的發慌發虛,根本就探制不住自己。
告別了雲閒之後,她再次去了叛烙那裡,卻依舊是空房一座,沒有一個人影。
昨晚她觀微,整個仙學府只感受得到魔息,卻無法感應到叛烙。
抽出匕首來在指尖劃了一下,流出了發金色的血滴,她運功溢出這滴心頭血,勢必要找到叛烙藏身之處。
後山。
可她同時也感應到整個後山的結障來。
她等。
要看日出,雲閒最晚在後半夜一定會出仙學府,不然就趕不及萬蓮山的日出。
她等。
彎月掛空,今天沒有半絲星辰,她身處在後山的大結障外,感受着雲閒的動靜,隨時準備進入這個大結障。
待雲閒終於駕雲而去,舉目馳出千里之外時,她人站在後山山巔,迎目遠送。
“雲閒,對不起。”
她的那把匕首,不是普通的凡物,附着仙力與靈識,劈斬此等結障並不需要太難。
鑽身而入。
叢林中。
三五個人在叢林中圍坐在一起,圍着木材堆起的小火堆,此刻火苗正盛,發出噼啪聲響,火舌跳動之下,映的那三個人的面容卻是異常的肅冷。
叛烙的面容清晰無比的進入了她的視線。
她無聲的輕輕靠近,目光沉痛,可心底卻又有一絲僥倖,盼着自己聽到的,一定不要是她最不希望聽到的纔好。
“那東西沒在仙學府,這段日子我查的很清楚了,要是真在,我一定感應得到。”叛烙肅着面,她從未見過叛烙這般鄭重,在此之前,她甚至從來都不認爲叛烙會擁有這樣的神色,而此時叛烙就在用着這樣的神色與表情對另外兩人吩咐:“我留在仙學府,你們二人出去,先回魔界找人打探一二,然後再來與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