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欒之與弓月一前一後這麼走着,直直的頭也不回的——走出揚城。
夜幕早拉了黑,又是好一個朗朗星月夜,直走到郊外了去,這叫一個茺無人煙,這叫一個夜黑適合殺人放火夜,欒之瞧着弓月在前面搖着摺扇,終於走的腿腳不適了,叫住了弓月。
“我說,你這是準備徒步走回柔城?”
弓月搖扇的手一滯,比他的臉色還要詫。
她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合上摺扇指着他:“不是你說要走?虧我走了這麼遠,還等着你放話叫住我。”
欒之的心都抽抽了。
從這次之後,欒之將下凡塵之前的首要教條放在心中首位:萬事都絕對不可讓弓月拿主意。
欒之擇日搖身一變着了一身書生裝,揹着書架親自去了一趟李無行的老家。
這次弓月沒得選擇做了欒之的書童,欒之是這麼說的:“做書生你做的來嗎?我和你的身高站在一起,你身邊站着我這麼一個高你一頭的書童,你覺得扎不扎眼?”弓月則理直氣壯言之這世上絕對有比書生更高的書童,欒之就直接擺了手:“在梅雪閣的時候就壞在你的手裡,不然也不用費這等勞什子的力氣還要去李無行的老家,你不是敢做敢認嗎,誰的錯誰來擔,這次你就得爲你做過的事付出些代價,我——書生,你的主子;你——書童,我的僕人。”
一句敢做敢認,弓月的硬脾氣就上來了。
看着欒之這寸步不讓的模樣,弓月半晌後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這位帝尊這般不親民,她不與這位沒有風度的帝尊計較。
欒之面無表情:“那好極。”
到了李府,弓月都要震驚於向來惜字如金在九重天上出了名的冷性冷情的帝尊扯起誕來竟能這般口若懸河面不改色。
他號稱在揚城與李無行相識,正好同去進京趕考,也頗爲欣賞李無行的才華,卻是不料李無行竟在揚城歇腳的時候不慎步入風塵,沉迷酒色醉生夢死,竟將進京之事都拋之腦後。
李無行的父親命格極硬,克父克母克妻兒,幼年雙親就纏綿病榻多年,於他少年時終於病斃,而後他因爲沒雙親在旁督促而荒廢課業,不過幸在沒有走上歧途,之後從商也頗爲順利,家門大興。後來到了成親的年紀,卻是接連剋死七位夫人,到得後來終於得人點撥,娶了命格一樣堅硬的李無行的母親,總算是了了人生大事,但是命中子嗣單薄,也就只有李無行這一個獨苗。
年少時荒廢的事,年邁了就會寄予在自己的後代身上,李無行也爭氣,他倒是沒怎麼過多的操心,可是此時聽到面前這位面善的書生說了這麼一檔子事,他險些腦充血蹬了腿歸西。
弓月在旁邊聽的都不禁佩服不已,讚歎欒之活了幾十萬年果真道行不是虛的,她在這邊聽着都幾乎就要信了,餘光一睨看見李無行的父親人雖然還坐在椅子裡,卻是兩腿都抻直了,眼白都翻上來了。
她一驚,手在袖子裡立即就是隔空一彈。
李無行的父親充上腦的血迅速退了下來,兩腿也不抻了,眼珠子也跟着歸了位。
欒之話已帶到,說完就是要走,他現在的身份,可是還要趕着進京呢。
二人出了李府尋了個沒人的巷子搖身一轉又是另一個打扮了,找了間距離李府最近的豪華酒樓住下,等到第二天李家的管事帶着幾個硬朗的家丁揹着行裝出了城,這才安心的結了賬急速趕回揚城。
當晚,欒之就召來了天樞。
看到天樞的那一霎,欒之的臉就不對了,抱着他的愛寵,一根一根的順着那赤紅的毛。
天樞打了個哆嗦。
弓月看了看欒之,又看了看天樞。
不明就裡。
天樞星君這才老老實實的說了個明白。
原來李無行與陳詩云兩家竟是認識的,早年兩家人本來就有些交情,但是李無行的父親命格太硬,娶了八個妻子的事讓陳詩云的母親覺得有些怕了,硬是讓陳詩云的父親與李無行的父親斷了交情,怕也被克到。但是斷了交情也是認識的,陳詩云的父母后來也相繼去世,陳詩云就投奔到鄉下,養到十幾歲連鄉下的同支也不想再管了,陳詩云那幾年畢竟還是有繼承遺產的,是以衣食無憂,可畢竟寄人籬下的日子是不可能舒心的,便就一人從鄉下進了城,不知是因爲幼年家境的原因還是因爲那些年心裡產生了變化,立志要做一個倚靠自己不受管制的女子,至於做什麼,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也是在陳詩云回鄉下之前,與李無行就認識了的。
弓月震驚於這些事情天樞竟然在先前都沒跟她與欒之說清楚。
讓她不能理解的是:這件事有什麼當緊,有什麼不能說的。
而且看天樞這副模樣,不像是忘了。
而她此時對於那晚在揚城梅雪閣時陳詩云與李無行的那副不成體統的模樣,也覺得情有可原了。
她不禁的有些來了氣,盯着天樞,擺明瞭如果天樞今天不給個合理的藉口,她就要代欒之發這個脾氣了。
天樞見狀立即苦了臉,看了欒之一眼之後,臉更苦了,帶着哭腔地道:“尊上、弓月上神,您二位可千萬莫要爲難小神,這些子事寫在本子上的……”
啪的一聲,欒之將本子丟到天樞腳下。
天樞撿起嘩嘩的翻了翻,眼睛越瞪越圓:“這……這……怎麼少了幾頁?”
這意思,就是沒理由對天樞發脾氣了。
弓月哼了一聲:“不是說他們二人命好?這也叫命好?”
欒之皺眉:“衣食無憂有人伺候,沒有雙親算不得什麼,她父母相繼去世的時候,家僕沒把她變賣進青樓,這還不算命好?”
“那她最後不還是進了青樓?”
欒之低眉,又摸了摸狸貓的毛,默了一默道:“這命格也不是我定的。”
說完,他睨了天樞一眼。
天樞連連擺手:“這也不是我定的,要解他們二人的結,肯定是深思熟慮過最妥當的命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