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進欒之的房間,桌上那張佈告有些眼熟。
弓月歪頭看了看,眼眸微動。
不是這佈告的內容眼熟,而是這張佈告上的摺痕很是眼熟。
弓月吸了口氣:“這似乎是……”
“這本來就是。”欒之的聲音無波響起:“你前兩日去揚城給陳詩云贖身是嗎?”
弓月兩眼一亮,欒之能這麼說,而這佈告又在欒之的手裡,那就是說陳詩云已經來了柔城投奔含煙樓了。
“她人呢?”
“我也想知道她在哪。”欒之冷哼了一聲:“你要替她贖身是個不錯的想法,可你爲什麼不直接找梅雪閣的老闆交了錢拿到陳詩云的賣身契我就不能明白了,你把錢直接給了她,你以爲她還真的會按步就班把錢用來贖身,然後拿着你送去的佈告來柔城投奔含煙樓你也真是天真的可以。”
欒之抱着狸貓面無表情,一邊順着它的毛,一邊冷笑了一聲睨了那佈告一眼。
也冷哼着把這事從頭到尾給弓月縷了一遍。
她那晚給了陳詩云錢和佈告之後,當天晚上陳詩云就帶着錢從窗戶外溜着牆從梅雪閣逃了出來,而那個佈告她極爲不屑的丟到地下。
弓月這才明白通透了些,以陳詩云都能豁得出去自願邁進青樓的性子,一旦那麼多錢握在手裡的話,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女子不按步就班的爲自己贖身,拿着錢隨便做些什麼,總比贖了身之後依舊身無分文要好上百倍不說,難道爲自己贖身的目的就是爲了再步入含煙樓這第二個風月之地?
陳詩云若是這樣做了,那纔是傻。
說是番然醒悟也不爲過,弓月面色凝重了起來,她這個敢做敢認的性子是不會推薦掉自己的失算而導致的後果的,但是她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對欒之的性子略略清楚一二,以欒之現在這樣不屑的語氣跟她提起這件事的模樣來看,她毫不懷疑欒之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直到今天才說就是說明他今天把這件事擺平了。
想到欒之把這件事搞定了,一方面她心裡迂了口氣,另一方面不禁又想:上次在梅雪閣,欒之說她失誤,而後在身份的選擇上她就得聽欒之的,現在自己又出了個這麼明顯又賴不掉的漏子,下次再有什麼事的時候,她……還是得聽欒之這個沒風度的。
不過,她真的很好奇欒之這次又用了什麼法子。
才一擡眼,欒之就冷笑着道:“沒什麼難的,她先前不是因爲被劫了道兒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才投奔到梅雪閣嗎?”欒之說着竟是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施個法再在半道兒上劫她一次又有何防?”
弓月瞠目結舌。
儘管有些不太服氣,但是弓月回去後細細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認,不管大智慧有沒有,小聰明,欒之是真的有。
而李無行那邊,被他父親的家中護院僕人們從梅雪閣抓了出去之後,一路快馬加鞭送到京機,直到李無行安定了下來,這才放心的都回了老家。欒之這邊擺平着陳詩云的事,另一邊又趕去京師,不看不要緊,一看才知這李無行竟是不知哪來的路子,知道陳詩云從梅雪閣逃了出來,準備原路殺回去找陳詩云雙宿雙棲不可。
這一來,原本欒之想着陳詩云逃出來也好,李無行找不到她也許慢慢的就把陳詩云給忘了也不一定,卻是沒想到查看到的竟是爲情癡傻成這樣的李無行。
局面成了這樣,就不能由着李無行漫無目的的瞎找,不然實在太浪費時間,他也得跟着在凡間不能迴天庭。
當弓月與欒之二人召了樓裡的打手小小易容後埋伏在城外的山道旁的時候,弓月還想不通這件事:“其實李無行找不到陳詩云也挺好,就讓他們兩人彼此見不着好了,這輩子都見不着,他們二人也不可能不成家的,到時候不是這個結自己就解了?”
欒之這次沒有冷笑,但是聲音有些陰陰的:“是可以這樣,但是玉帝那老兒一定不會讓天樞他們把陳詩云和李無行的命格就這樣草草的收了尾的,要真是這麼容易,你覺得還需要我親自下凡來做這勞什子的破事?”
弓月一頓。
她看着欒之的側臉,突然間覺得這個帝尊興許也不是別人眼中的那麼高冷。現在他們二人埋伏在這破爛的樹林子裡,他與九重天上那個高高在上受衆神敬仰受衆女仙傾慕的三尊之一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可是,又分明不像是同一個人。
她與欒之面上和氣但是誰也不曾讓着誰,這時她方纔覺得自己看似大氣,實則在這些瑣碎事上倒不那麼大氣了,心裡正在掂量着自己是不是應該重新對欒之審視,卻是看見欒之雙目凝重的盯着路面狀況的同時,手也沒閒着。
一下下的,順着那隻狸貓的毛。
那水滑的赤紅色的毛反着光,刺的弓月心裡極爲不適。
沉下心來不再想那些沒用的,她也目不轉睛的繼續盯視着前方路況。
誰知道卻是左等右等,等的天都黑了到了後半夜,竟連李無行的影子都沒看到。
茺山野嶺的巴巴的守了一天,別說人了,連個鳥都沒見過。
要說弓月辦事出茬子那興許是有很大的可能,但這次的事情可是全權由欒之經手,出現這種情形理當絕無可能,弓月側目幾次看欒之的臉色,她十分確定欒之自己也覺得很不對勁了。
幾十個打手都快熬撐不住了,弓月也是覺得飢餓難忍,想着今天八成是要黃了,正思量着怎麼開口跟欒之說不如撤了的時候,欒之在旁邊掐指一算,眉心立擰,語氣甚是冰冷:“李無行和陳詩云已經碰上面了,此時正在西南方的山洞裡藏匿,我們快趕過去。”
弓月一聽這話,心頭的火噌的就上來了,立即就望向欒之。
欒之一觸到她的目光當即就搶了話:“這事明擺着又是玉帝的人在作祟,你氣他也沒用。”
弓月嘴角一抽:“帝尊您早知玉帝他會從中作梗,您爲何不早點掐指一算我真是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