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烙前一陣子才攻了天庭,現在居然安然無恙的出入凌霄殿,遲霖看着他發愣,若不是活了這麼大的年紀,來來往往就是那麼些個熟面孔,他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由不得他不感慨,像他們這些生下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死的物種,臉皮這種東西還真是隨着年齡越大就越厚,也越可有可無。
頭前二度攻上天庭不說,還慘敗而回,現在居然可以這麼自然而然的又上天庭來,看這架勢也不是來談判的,倒像是和解來的。
介乎叛烙與弓月的關係,現在也沒與天庭再動干戈,遲霖覺得自己多少也算是個長輩,又與欒之不同,嘲諷的話就在心裡念兩句也便罷了,面上端的是比叛烙還更文雅的笑意。
他與叛烙沒什麼可說的,不代表叛烙對他沒什麼可說的。
遲霖是弓月叔伯輩的,叛烙巴不得套近乎。
於是上前就堆了笑過去招呼。
他要套近乎,他的麪皮又厚又可無的,遲霖現在卻是對他有氣的很。
前兩天若不是叛烙攻凌霄殿,弓月也不至於忤逆到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而且居然還學會了誆騙長輩了。
是以,叛烙這般上前主動獻媚,遲霖本打算笑笑就過的事,卻沒想到他還上趕着湊過來,是以,先前那個文雅的笑意此時弧度一彎就變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
是以,遲霖的目光故作驚訝狀上下打量他,一邊嘖嘖道:“叛烙,你又來凌霄殿,還是隻身一人。這次又要做甚?”
他陰陽怪氣,可叛烙心情好啊,他剛剛得了玉帝的準就要去一清宮很快就能見到弓月了,此時正是春風得意神清氣爽之時,再加上完全不知道自己那晚攻凌霄殿連遲霖的面都沒見着就已經把人給得罪了,還以爲遲霖和他一樣是在惱怒欒之將弓月扣下之事,立即便就自認自己與遲霖是一夥兒的。上前就攙住了遲霖借一步說話。
“我一會兒子就去一清宮了。你有什麼要對弓月交待的交付於我便是,我定當效拳馬之勞,義不容辭……”
遲霖萬般欽佩叛烙這樣奇特的大腦構造。敢情這叛烙要去一清宮還以爲是去享受人生了,原本看這叛烙萬般來氣,此時一聽他要去一清宮面對欒之那個老妖怪,登時什麼氣也都消了個差不多了。
“沒別的特別要叮囑的。我本來今日來凌霄殿也就是爲了此事,既然現在有你去一清宮。那弓月就交給你照拂了,有你在我也放心一些……”遲霖一副老懷安慰之相,甚有託付之感。
這話聽在叛烙的耳裡別提有多順耳,就彷彿得到了心愛姑娘的親人首肯與認可似的。恨不得立即抱住遲霖好一通表忠。
遲霖深感自己的手臂被叛烙激動的越攥越狠,很是嫌棄卻不動聲色的將手臂抽出,笑着點了點頭。以示自己全都明白,一切盡在不言中就好。
看着叛烙高高興興的往一清宮而去了。遲霖仰首一笑,大步而回。
天奴上前攔了:“上神,您不是要去見玉帝?”
遲霖莞爾:“不用了,我要辦的事已經解決了。”
天奴甚是不解,目送遲霖離去,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
一清宮是個好地方。
欒之把她安排一個極有可能是現造的小竹樓裡,出了樓就是碧海雲池,關於這一點她倒是覺得還挺稱心。
到底也是和欒之有過兩世凡塵的共事,這傢伙對她還是有些瞭解的,關於這一點上,她覺得這人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差。
只是她覺得自己來這一清宮養傷……倒真不像。
首先她覺得自己挺好,也沒哪兒覺得不妥當。再者就是……她覺得自己更像是來渡假的。
欒之上心,竹樓裡還有書屋,裡面還真有些她感興趣又並沒有閱過的,吃穿用度也甚滿意,真是妥當。
門旁豎着一隻木板子,每天都有仙娥過來記上次日的伙食以及衣物等等,若是她不滿意,在旁邊標註一二,也沒見過誰過來瞧看,但是一旦標註上,次日就一定會按她標註的去更改,倒也算是妙。
前兩天聽仙娥說出了竹屋繞着雲池走個半圈再直行有個小田,那裡有埋了多年的桃花釀,要是想飲了,就吩咐一聲會有人送來,弓月覺得挖掘這件事也可以打發個時間什麼的,往日裡在玄蒼的時候也是獨來獨往慣了的,便趁着四下無人出了竹屋繞着雲池走了半圈,然後又走了段路,果然就見到一片田。
說是一小片田,這也是虛了。
放眼望去,比她竹屋旁邊的雲池還要大個幾倍,這也算是一小片田,她也是覺得自己要風瀟瀟兮般的凌亂了。
小田旁邊有個半截竹子紮在土裡,這般突兀,弓月覺得應該就用來挖桃花釀的工具,她本來就想着用仙力去挖也着實無趣的緊,還在發愁用什麼來好,此時一望見這半截紮在土裡的竹子,不禁覺得又是甚妙。
上前一步,徒手拔了拔。
不動。
深吸一口氣,又試了一試。
還是不動。
她停下來,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卯足了勁再試。
紋絲不動!
嘿……
弓月來勁了,捏了個訣。
噌的一聲,那半截竹子嗖的拔地而起,噌噌噌出土的聲音連帶着翻出的泥土讓弓月目瞪口呆,仰着頭失神的盯着那竄到天上的幾乎深長的沒有盡頭的‘竹子’。
涼風瞬間覺得有些拔涼,索性她震驚也沒多大一會,及時就收了手,卻是幾乎同時,聽見身後不遠處轟隆聲響,似是有什麼坍塌了。
弓月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這個哆嗦。
她上前摸了摸眼前這長竹竿的質地,覺得甚是眼熟。
餘光同時也睨見這根竹子竄天時勾起周圍一大片的泥土來,有不少桃花釀的酒壺探出了頭來。
登時也不管身後發生何事了,歡喜地迅速上前扒拉出來幾壺桃花釀來,抱在懷裡就往小竹屋趕,已經想好了一會兒子就坐到竹屋頂上賞景品釀。
路上忍不住拆了個塞子,噔時覺得這酒香簡直比遲霖的茉莉釀還要更美香。剎那之間這香氣就能飄出十里之外的感覺。深吸一口,簡直無比羨慕欒之做神仙的這種生活。
弓月平生愛好並不多,看戲本子和飲酒算是最愛。飲酒這種事,她不饞也不貪,就是要講個情調,算準了今晚月圓。可謂是好景好時,再加上近來在一清宮的小日子過的甚好。而且也得知叛烙並沒有再攻天庭之意也沒有太慘重,天庭也沒有對他責罰,可謂算得上好心情,是以。她幾乎是小跑着就向着小竹屋的方向趕去。
卻是才跑到雲池邊,她就又是倒吸一口氣,懷裡的桃花釀還沒來得及蓋上塞子。酒氣嗆的她險些沒給香過勁去。
就見分分鐘之前還那麼有情調的小竹樓——已是塌了個粉碎。
她不禁的回頭,眨着眼看了看那片小田地的方向。
方纔。那截竹子……
莫非……
與這小竹屋有着非一般的聯繫?
四下無人,弓月有些犯愁。
不過她覺得自己的好心情似乎也沒受什麼影響,走近看了看,雖然竹屋塌了個粉碎,但是房頂還在,心裡立即覺得這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甚至還在想着這竹屋也忒不結實,桃花釀所埋之地不過是那麼叮點的動靜,這邊房子就塌了。
頓時又想,自己這陣子所住的這個竹樓,也忒危險。
在心底裡罵了兩句欒之便也罷了,左右這也是欒之的地盤,她在這一清宮裡過的日子也挺自在,比起玄蒼來都更要舒服,便也不與他計較。
躍上房頂也就是一步的事,坐下就拔了酒塞,深嗅一口,心滿意足。
一口又一口,一口復一口,縱然沒有下酒的酒點,但看天色漸漸沉暗下去,明月漸漸高懸,星河漸漸璀璨,倒也很是下酒。
不多時,便飲完了兩壺,風一吹,酒意四散,雙目就迷迷離離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雲池外桃花釀所埋之處,欒之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立着的竄上天的竹子,叛烙則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翻的像是被雷電襲擊過一般的田地。
“欒之,你這一清宮也會遭賊?”半晌後,叛烙吞了吞口水,震驚失聲。
欒之自然連應都沒應他。
叛烙歪頭,甚是嘲諷的哼了一聲。
欒之扭頭往雲池的方向走去,幾步後他的聲音響起:“抱兩壺桃花釀。”
欒之這般態度,這般無視,叛烙的火噌噌的就要往上冒,不過他當然沉得住氣,他是來找弓月的,也是爲弓月而來,忍什麼他都忍得下。
朝着欒之的背影不屑的撇了撇嘴,也就乖乖的下地扒拉了兩壺桃花釀,隨後快走了兩步跟了上去。
而弓月此時,正微醺的舒坦。
只覺得天上的星河都流了下來,夜幕之下,小風吹襲,她的髮絲垂在腦後長及膝,髮梢的青絲輕輕隨風而流動,而體內因着桃花釀的原因,一噗一點的升着溫,服服貼貼,簡直就是大圓滿。
無聲一笑,這笑容也就只有酒後纔有,她知道。
起身仰頭,又是一口極品桃花仙釀,神智越發的不清明瞭。
這一口仙釀下肚,不消三五個呼吸的功夫,突覺這一口有些猛了。
兇猛了。
五臟六腑不是灼燒卻勝似灼燒,她知道自己不是醉酒,看了看腳邊,不過才飲了三壺,可是卻是感覺清明在一點點的消去,這種感覺讓她有些忌憚。
她飲酒,卻從來都知道在什麼時候止歇,從不會讓自己深醉,飲酒之事微醺纔是最佳,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記得,不會做混事不會說混話,始終只是綻開了笑,那才正好。
可是這次明顯不同。
這種感覺意識到的時候,她立即就覺得相當不對勁了,縱然不知是因何如此,卻也知道要趕緊想辦法退退酒意。
她想捏個什麼訣好把這酒勁給壓下去,卻是全然不知道這酒勁要捏個什麼訣纔好,腦子裡甚至開始想,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什麼訣可以將酒力給壓得下去。
而且,她有些疑惑,這種感覺,到底是不是酒力。
她的酒量,絕對不止這三壺纔對。
這麼前思後想的功夫,她人在比地面只高上一步距離的房頂上就已經開始微微搖擺,擡眼看去,竟是覺得白天還在丈步之外的雲池此時就在眼前。
不止是在眼前,這雲池還變了模樣。
一片深深的暗黑色,斑斑點點或遠或近的銀點,如星如光。
她體內灼燒,立即就想跳進這像星河一樣的雲池裡去涼快涼快,卻是一個趔趣踏了個空,一頭栽了下去。
她倒栽蔥般的栽下去,還在笑。
就這麼掉進雲池裡,也挺好。
叫奇的是身體不僅沒有入水的涼爽之意,也全然沒有砸在異物上的鈍痛之感,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像是被人轉了個圈似的,隨後便入了一個微涼的軟軟的物什裡,被包着,被圍着。
她笑着想,原來入了雲池竟是這般感覺,與入水全然是不一樣的。
只是這微涼的軟軟的雲池竟是雲動的厲害不成?她突然感覺整個人被搖動的厲害,原本美妙的感覺立即不那麼美妙了,她費力的睜開眼睛,模糊的看見哪裡有什麼雲池哪裡又有什麼星河,辨識出的就是眼前是一個人影,着一身淨白的長衫。
這人,不是遲霖。
她這時有些迷濛,因着往日飲的微醺,大部分都是在遲霖處,此時換了個地界,倒是糊塗了。
天旋地轉,銀白的月光鋪滿了這遠塵山,也鋪滿了一清宮,遠處有枝頭綻花灼灼閃爍,丈步之外的雲池升起層層的水汽,氤氳郁馥。
美的不成樣子。
旁邊似乎突然多了一些很吵人的聲音,讓她甚是覺得大剎風景,很是不耐煩的在耳邊揮了揮手:“別吵!”
叛烙氣瘋了,他和欒之過來,還沒靠近就見弓月一頭栽下,他大驚也是大喜,覺得自己終於可以英雄救一次美,卻是腳程比不及欒之更快,看着欒之將頭朝下的弓月旋轉過來,看着弓月軟綿綿的歪在欒之懷裡,他沒當場抄傢伙已經是極限了。()
ps:有票的捧個票場吧親們……粉紅更好……555,厚臉皮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