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跟着遼覽安一行人徒步而行,整體速度說不得故意,但還是被他拖慢了。雷刖等人偶爾會抱怨幾句,但見遼覽安氣定神閒,也不好太過糾纏。
轉眼已是兩天之後。
就這兩天內,慶皇暴斃,新皇登基。燕慶兩國以兵聖山爲界,暫時都按兵不動,據說正在協議停戰。
許落在傍晚時分好不容易等到了遼覽安停下休息的指令,兩天一夜連續趕路,他的身體已經疲憊至極,但是枕着長刀睡在草甸子上,他其實睡不着。
這個地方,在同一方向另一條路上,離出聖村只隔兩三重山。
這距離其實不遠,只是想見,見不到。
“也不知村裡情況如何了,宋誠將軍送到沒有,岑木方和王時雨是否已經回去……還有溪兒,溪兒可莫把身體擔心壞了。都這麼多次了,她總該相信我了吧?溪兒,堅強些,你家相公一定會回來的。”
……
……
傍晚,出聖村,許落家。
岑溪兒坐在鞦韆下,織夏搬了條小板凳,跟她相對坐着。
“溪兒嬸嬸,你別太擔心了,傳來的消息是說打得厲害,死了很多人沒錯,但是那些都是凡人呀,許叔又不是……許叔一定沒事的。興許很快就到家了。”
小織夏乖巧的安慰着,伸出小手拍了拍岑溪兒的手背。
岑溪兒眼眶泛紅:“都怪我,是我害相公去的那裡,這都十多日了,又打了大仗,相公要是出點什麼事……”
“回來了,回來了。”
春枝的大嗓門,聲比人先到,她衝進院子,一把拉起岑溪兒道:“走,村口那邊,回來了,回來了。”
“真的?”岑溪兒激動的蹦起來。
“嗯,遠處暗哨來報,說看見他們了在路上,正往村口來呢”,春枝點頭,“快,你快去接他。”
“好好好,我去,我這就去。”岑溪兒站起來,有些慌張的揉了揉眼眶,把衣服扯平,把頭髮理了理,問道:“看不出來吧?”
“好着呢。”春枝說。
“織夏,你一會兒見了許叔記得別……”
“嘻,我知道哩,我就說,溪兒嬸嬸可乖了,在家一點都沒瞎擔心。”
織夏笑着拉了岑溪兒的手,一起一路小跑向村口。
她們遠遠的就望見了被巡守獵戶圍住的一羣人,連忙疾奔向前。 wWW_ ттκan_ ¢ ○
“相公,相……”岑溪兒扒開人羣,眼前兩幅擔架,六七個人,沒有許落,也沒有岑木方,“……我相公呢?”
王時雨是躺在擔架上,被宋誠的親兵一起擡來的,他當日在巨石後仍被波及,身上也有好幾處傷。
聽到岑溪兒的聲音,王時雨努力擡起身子,看了看她,似乎不知怎麼開口,只好先轉向守衛們道:“這些是慶國宋將軍和他的親兵……是見陽兄弟安排他們過來求醫的。你們先讓他們進去,等見過村老,我會做說明的。”
說話間,村老們也已經趕到了,包括如今身體已經康復許多的馬當關在內,十幾人一路小跑過來,準備迎接許落,這段時間消息傳來,他們其實也擔心壞了。
到場聽王時雨這麼一說,馬奔原當即叫人先帶着宋誠的親兵將他擡去了兩個女神醫那裡。
“王舉人,你呢,你怎麼樣?”馬奔原先詢問了一句。
王時雨表情蕭瑟的搖了搖頭:“我沒事,死不了……是許兄弟救了我的命。”
“那我師父呢?”春生在旁着急道。
“是呀,王舉人,聽你得意思,我相公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晚些回來?”岑溪兒也緊張的追問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哥哥又添亂了,所以耽擱了相公的行程?”
王時雨眼眶一紅:“……是。”
岑溪兒一聽,一看,頓時就急了:“那他們會耽擱多久啊?明日能回來了嗎?我那個哥哥也真是的,他又做了什麼……”
“岑木方要是敢回來,我要親手殺他。”
一向溫文爾雅王時雨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滿場都愣住了。
村老中有警覺些的,立即把閒雜人等驅散,然後追問:“到底怎麼回事,王舉人你說清楚些。”
王時雨木木的點了點頭:“你們這裡大概有人是知道的吧?許兄弟身上有件青衫,刀槍不入……”
村老們不意外,岑溪兒和春生點頭。
“對不起,我當時受傷昏迷,又逢兩軍混亂,被人直接行擡了下來……沒辦法將許兄弟的屍骨挖出,帶回。”
全場頓時都啞了。
岑溪兒整個人晃了晃,春枝連忙將她扶住。
春生不信道:“怎麼可能?你剛不是還說了,我師父身上青衫刀槍不入,他的武功又……”
“可是那青衫,現在或還穿在岑木方身上吧。”王時雨接下來把事情從頭到尾,一件一件的詳細講了一遍,最後道:
“岑木方後來在戰場上才掏出青衫穿上,果然是他偷的……最後,那個道人爆體傷人,許兄弟呼喊大家奔逃,又把我丟向一塊巨石後面躲避。”
“他當場摔倒了,摔在岑木方身邊,他喊,岑木方,擋我……岑木方充耳不聞,扭頭便跑。”
“下一刻,許兄弟便被那道人爆體的氣勁打在背上,渾身是血,整個人直直被轟進土石之下。而我,也被零散的勁氣打昏過去……”
王時雨太憤怒,太愧疚,也太不通人情了,他這麼說,等於把岑溪兒往死路上逼,但是他自己全然沒有意識到。
“我,我哥……岑木方呢?”
“他定然還活着,我看得清楚,他跑掉了。”
“所以,是我,我……是我殺了我相公。”
岑溪兒整個人已經崩潰了,嘴裡喃喃的說着:“是我殺了我相公啊!對不起,相公,是我不該讓你去找他,對不起,對不起……”
她整個人木木的向村外走去。
“溪兒你要去幹嘛?”春枝一把死死抱住她。
“我,我要去接相公回家。”
“那一帶現在都被燕慶兩邊軍隊封鎖住了,怎麼去?”
“不知道,可是相公他一個人躺在山石下呢,他,他青衫也沒了,一定很疼……”
織夏跑過來牽她的手,滿臉眼淚但是堅強道:“溪兒嬸嬸,我覺得許叔不會死的。”
“是啊,溪兒。”春枝也道:“你家那個身上的秘密,還有人比你更清楚的嗎?你想想,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這樣就死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呢,哪次他不是生龍活虎的回來?。”
“沒錯,溪兒姐……你千萬別絕望,師父的身份王舉人不清楚,可是咱們都知道啊。”春生拍了拍胸脯,“要去,也是我去找最好……我一定把師父帶回來。”
聽到這些,岑溪兒的心理有些還魂了,但仍掙扎道:“可是相公這次……沒有青衫。”
“岑木方這個人,唉。”春枝也是有什麼說什麼。
正說着話,後方的王時雨終於又開口了:“弟妹,我這裡有一封許兄弟給你的家書。”他從懷裡掏出來一疊家書,取了許落那封,遞給岑溪兒。
岑溪兒連忙接過來,打開:
【溪兒放心,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回來。你若是聽聞什麼,不許瞎想,不許擔心,免得弄壞了身體,要相信你家相公。我很想你。】
短短的一行字,岑溪兒把信紙捂在胸口,彷彿看見許落又在一邊笑着,一邊“教訓”她總是瞎擔心了。他一向最怕她擔心,壞了身體……
“相公,對不起。溪兒聽話,相信你,等你回家。不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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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昨天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