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蒼無宗勢力範圍內,梅花島。
梅花宗有閒停院,宗門本身不算小,但是如今寥寥二十餘人,顯得有些空曠而荒涼,青石板上坐着黑衣少女,腳下滿地落葉,無人清掃。
“青歌。”
樣貌三十出頭的美貌女人緩緩走來,笑着問道。
“……師父。”
青歌猛地回過神來,小心掩飾自己的失態。
面前這婦人正是青歌的師父,梅花宗現任宗主,梅若雨,真要算,她也是結丹後期巔峰的修爲,放在荒海小宗中,並不算弱,可惜一副病態,重傷在身,戰力堪憂。
這種憂愁已經持續很久了,二百多人的宗門散到只剩二十餘人,仇敵窺視,岌岌可危。
直到青歌此番從諸夏歸來,局面纔得到緩解。
“想什麼呢?”梅若雨坐下來,牽了青歌的手,溫和的笑着。
兩人看起來像一對母女。
“沒想什麼,就是剛剛練習槍法,有些累了。”
“哦……我的青歌,似乎終於學會撒謊了,而且面不改色。”梅若雨盯着青歌的眼睛看,笑着道:“也不知,是誰給教壞的。”
青歌慌亂躲開師父的眼神,道:“沒……沒人教。”
“好吧,但這半生槍的秘密,真是偶然得來的?”
“嗯。”青歌點頭。
“這種秘密,居然也能偶爾得到,當真是天佑咱們梅花宗啊,你說對吧?”梅若雨推開青歌的劉海看了一眼,道:“也是那人幫你殺的空冥許落?”
“嗯。”青歌面不改色。
“應該是個男人吧?若不是有人走進了心裡,我的傻青歌,又怎麼可能騙起師父來,都可以不動聲色,毫不慌張了?”
青歌低頭沒答。
梅若雨猶豫了一下,嘆息一聲:“若是諸夏大宗的弟子……還是放下吧。不可能的。”
她猜到了青歌遇見的人,可能是諸夏某個大宗的弟子,但是並沒有能夠想到事情其實那麼誇張,那個人,其實就是被“殺死”的空冥許落。
青歌站起身來,含淚點了點頭。
梅若雨也站起來,替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笑着道:“乖,不想了。”
“……嗯。”
“對了,今日蒼無宗派了一位長老,親自將懸賞送來了,除了靈石,還有不少丹藥,青歌你若要用,儘管去拿,反正都是你賺來的……”梅若雨想了想,又道:“其實當時讓你帶着半生槍去諸夏,是爲了避禍,卻不曾想,你最後爲宗門帶來了這麼多。”
“都是弟子應該做的。”青歌應了一句,又道:“對了,師父,你也要好好挑選,看看有沒有可用的丹藥,把身體養好些,然後這半生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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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槍放你那裡。”
梅若雨凝神想了想,突然問道:“對了,近日有一些先前離開宗門的弟子回來,求我諒解,有近百人。青歌你覺得怎樣處理纔好?”
青歌閉上眼睛想了想,再睜開眼時,眼神已經變了:“收下吧,正是缺人的時候,總比沒有好。再說在荒海,這樣的事不也平常麼。”
梅若雨微微詫異道:“可是我猜其中有人已經做了其他門派的奸細。”
青歌嘴角淺笑:“那正好讓她們幫忙傳遞出去一些咱們想傳遞的信息。”
“可是現在咱們梅花宗秘密太多。”
“她們會幫忙,讓人覺得已經掌握咱們的秘密。”
梅若雨的眼神直了。
青歌偏過頭道:“師父,你爲什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師父只是覺得,那個人,他好厲害”,梅若雨露出一個安心的眼神,“爲師放心了,等你結丹……師父就將宗主之位傳給你,有生之年,爲你輔助。”
“師父……”
“不要推脫,好嗎?”
青歌無奈鄭重的點了點頭,從此,不得不扛一個宗門在肩上。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梅若雨離開時突然回頭,道:“對了,那件青衫,要不要找人抽絲重新織一下,改個大小……以後你也好穿。”
青歌怔了怔:“不了,這樣的技藝少有人能做,耗費太大了。”
“是麼?”
“嗯,反正真需要的時候,就算寬大些,我也能穿的。”
“……那,好吧。”梅若雨隱約覺得那裡有點不對,但是猜不透,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了,不管怎麼說,青歌這一行的收穫,包括她個人的成長,都已是再大不過的驚喜。
……
……
空冥山上。
漫天飛劍,人影,環繞周天殿外。
“浩日峰三千弟子,請徵荒海。”
“摘星峰兩千弟子,請徵荒海。”
“……”
已是蓮隱峰首座的顏無瑕浮空至一衆女弟子身前,拜道:“蓮隱峰,自我顏無瑕以下,共計一千四百八十二人,請徵荒海……求掌教允許。”
天空中的氣氛,悲慼、激憤……
顧徐之走進大殿,看了一眼座上的傅山和一衆長老,強忍道:“師父……小落他,是真的嗎?”
傅山看他一眼,緩緩點頭,面容似幾日之間蒼老了許多。
“弟子顧徐之,攜師弟十七人,請徵荒海……”顧徐之跪下了,“弟子知道,空冥大舉征伐,牽扯太多,所以,請師父允許我們這十八個師兄潛往荒海,替小落報仇。”
傅山沒吭聲。
“大師兄,這,你看要不讓我帶人去?”一向疲懶的戒律長老顏禹開口,不問傅山,問的是李還河,因爲傅山那裡,他們已經問過無數遍了。
李還河想了想道:“此事頗多蹊蹺……還是再看看吧。”
他話音剛落,門外有弟子來報:
“東域勝州季氏派人弔唁,並說,下次季氏征伐荒海,邀咱們空冥同行。”
“此外,渙月宗等宗門均有遣使前來弔唁,並稱,如若咱們空冥決意征伐荒海,他們義不容辭。”
“還有,天南不少附屬宗門現在都已經挑選好弟子,只等空冥一聲號令,兵發荒海。”
“還有……”
傅山擡了擡手:“好了,禮送各派使者。”
一句話,所有目光都彙集在他臉上……
傅山沉思片刻,接着道:“佈告天下,許落的仇,空冥……將來必報。”
“掌教。”
“師父。”
“師兄。”
一時間滿堂困惑、壓抑,因爲這“將來”兩個字,一旦說出去,就意味着空冥宗現在不會出手報復,就意味着,空冥,會成爲天下笑柄,同時還意味着,許落,要含恨九泉……
“各峰暫時封禁山門,安撫情緒,不許任何人外出。”
傅山說完這句,緩緩起身離開。
……
……
入夜,漫天空冥弟子依然不散。
後山藥田。
傅山和李還河相對而坐。
“那小子怎會出事?所以,是好事,師兄看我演得可還好?”傅山道。
“你查探過了?”李還河問。
“不需要。”傅山說,“我太瞭解他了。”
李還河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道:“也好,多事之秋,望他俗世平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