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春,前皇后之子,七阿哥永琮被揭發多數罪責,更因其爲謀一己之私,碾壓親弟,罔顧朝廷將士性命,截斷糧草,實乃不仁。更因擔憂事發,而殺人滅口,諸如此類。其實還有一條,便是不敬嫡母,只是這事兒說出去實在太難聽,況且知曉的也就只有幾個阿哥,故而倒是未有人提出來。
弘曆既身爲皇帝,矚目睽睽之下,也是需要做出一些表態來的。他兒子不多,永琮小時候又是個可愛漂亮的,感情自是有的,便奪了爵位,勒令在府中思過,無旨不得出府,實則是被圈了起來。儲君人選在永璂的嫡福晉誕下一子後,終於定了下來。傳位詔書擬定後,封入錦盒之內,其鑰匙共有四把,分別教由宗人府總令並三位重臣保管,在他們的見證之下,放入正大光明牌匾之後。
其實話說回來,所謂的立儲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放眼幾個皇子,大阿哥年齡已大,且身子也是不好,三天兩頭的宣太醫入府,能擔當得了日後的重任?
三阿哥是個好的,奈何玉牒上的生母乃漢軍旗出身的純貴妃,再有身爲滿人的中宮之主所出十二十三阿哥的情況下,漢妃出的皇子,想要得繼大統,那是說不過去的。況且十二阿哥還是個非常聰慧能幹的,又得皇上歡心,只要不是愚癡的,都能看得出來。
七阿哥廢了,一時之間十二阿哥光芒大盛。阿諛奉承之輩,是如聞臭而來的蒼蠅,甭管能不能撈得好處,先表現表現再說。烈火烹油之勢也不爲過也。
莫說永璂府邸,就連其外祖家也是拜訪的熱鬧。幾乎所有人皆是滿懷信心而來,敗興而歸。貝勒府門第高貴,非權重者無那膽子。十三阿哥帶兵在外,十三福晉一句女人家不宜見外人,便是關起門來過日子。那拉府在京中從來都如隱形一般的存在,這個時候一句不熟,便打發了。
京城之中很是熱鬧喧囂了一陣,不過十二阿哥從來都不是個給人面子的主,一切照舊。該打則打,該罰則罰,笑意盈盈之下,卻是剛硬嚴苛。
四十年夏,阿桂所率大軍一舉攻破攻破索諾木最後據守的堡寨噶爾崖。事平後﹐弘曆在大﹑小金川設立懋功﹑章谷﹑撫邊﹑綏靖﹑崇化等五屯﹐並派駐軍屯墾﹐以防再次發生反抗事件。除卻最初明瑞因判斷失誤而造成的重大傷亡,大金川之役,而後損傷則是較少。
而阿桂呈上的摺子中,不偏不倚將此次表現尤爲突出的,一一俱明。其中,十三貝勒與福康安不得不提,二人簡直是天生的搭檔,缺一則不美。高調請站的永璟再一次證明他不是靠着皇子的身份才能獲得軍功。
同時亦隱晦的道,糧草被劫本是令軍心不穩,若非十三貝勒以皇子之尊,身先士卒。恐怕此仗,再後來則是沒寫。如阿桂這般出征的將領,最討厭的是什麼,還不是後方有人扯後腿?這次僥倖營中有個身份尊貴的阿哥,讓將士們覺得朝廷不會放棄他們,否則後果如何?想也能想得出來。心中自是有怨的,但七阿哥畢竟是皇上的兒子,皇上可以說兒子不好,爲人臣子的能說?
也只得嚥下一口氣,好生琢磨了一番,寫了摺子。十三阿哥越果敢,越厲害,則益發顯得七阿哥不堪。不過,他的摺子遞得很是時候,在皇上決定處置七阿哥之前。這樣一來,便不會有個落井下石的名頭,反而顯得更加公正。
班師還朝之際,兩位年輕的將軍,風光自是不提。弘曆也是高興,大加封賞。福康安任三等男爵位,賞“嘉勇巴圖魯”稱號。至於永璟,人家是皇子,也已是貝勒爵,再往上封則是不好,不過給了兒子護軍統領的差事 。上頭還有幾個哥哥呢。
忙完了這些事,也到了每年裡最熱的季節。弘曆帶着一大家子人,搬到了園子裡頭。今年兆頭不錯,大金川之役勝了,各地也無旱澇災情,老百姓也是安分守已。頗有幾分偷得浮生半日閒之感。
這日,永璂說完了正事,便要離去,弘曆喚了下,道,“明個休沐,你且去看看你七哥吧!”嘆了口氣,眸中微微透露出幾許憐惜,“聽說他有些不好!”據古太醫道,七阿哥憂思成疾,食不下咽,不過數月,已枯槁如餓殍。餓殍是何模樣?歷代史書均有記載。
人年紀大了,這心腸也就軟和一點,雖怒兒子不爭氣,但聽了太醫所言,到底是自個的兒子,便瞞着旁人,悄悄的去了永琮府邸。觀其府上生活,倒也沒有苛刻。對掌管內務府的永璋,更是滿意。
看着父親的到來,永琮感動的痛哭流涕,不顧體弱,硬是自牀上爬了起來,對弘曆磕了好幾個響頭。傷心之餘,險些暈了過去。“兒子不孝,令皇阿瑪蒙羞。卻是沒有想到,阿瑪還能前來探望,兒子即是激動,更是慚愧。”說了一堆聞者落淚聽者心傷。
本來就是自己的兒子,再不好,見着眼前的慘狀,總會生些慈父心腸來,弘曆也不例外。耳旁依舊傳來,永琮的自省,道是因着自幼失母,再看着其他有母妃的兄弟,便不覺生了嫉妒心思。
“你那間房裡又是怎麼一回事?”破損嫡母畫像,乃是天大的不孝。弘曆也想聽聽兒子怎麼解釋。
“兒子心中不滿,”到了此刻,還不如實實在在的說話來得好,興許還能搏一搏。“每每見了十二弟與十三弟,羨慕有之,然更多的卻是嫉恨。若非母親早逝,許是兒子也能活得這般自在。”在子女心中,自己的母親總是最好的。永琮也是如此,且富察皇后逝世時,他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孩童。雖說皇家的孩子早熟,但做母親的,終歸還是多不願意在子女面前,暴露太多的陰暗。故而,在永琮心裡,一直對那拉皇后存有不滿。
想要發火,然目光一落在那骨瘦如材的兒子身上,也只能深深嘆氣。“你且莫要多想,好些調理身子纔是正經。”言罷,又叮囑了諸多奴才,勒令照顧好主子,否則┅未盡之言,不說也罷。
就在轉身待走時,永琮道,“皇阿瑪,這些日子以來,兒子好生想過,竟是覺得往日裡對十二弟多有不好,想着趁現下,兒子還有一口氣在,好生向十二弟道歉。”這話說得好似遺言一般,更然弘曆心酸。然心酸過後,卻不知爲何,生了異樣之感。遂點頭道,“朕會讓永璂前來探望的。”纔有了方纔詢問。
聞言,永璂的臉色一下子不太好看,身子也有些僵硬。“皇阿瑪吩咐,兒臣莫敢不從!”
呵,這小子竟然使小性子了,鮮少用兒臣自稱的,抓念一想,也是難免,任誰去看一個對自個母親不敬的,心下總是會不滿的,便也沒計較。揮揮手, 讓兒子下去了。永璂還是聽話得很,沒過兩日,就去了永琮的府邸。
在見着這個十二弟弟時,永琮怪笑兩聲,道,“如你所願,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