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玄兒回來了麼？”
一間滿溢着藥草味道的屋子裡，謝乘風躺在牀上，臉色略顯蒼白，似在閉目凝神，聽得腳步聲，忽然開口道。
“是的，師傅！”雲蕾走到謝乘風身邊，俯身輕聲道：“師傅，該喝藥了。”
謝乘風微微嘆了口氣，眼睛睜開，看着謝玄。
“叔叔！我回來了。”謝玄走了過來。
“好，好，回來就好。”謝乘風靜靜看着他，呢喃着，撐着身體努力坐起來，卻不禁發出一陣低沉的咳嗽，令得身體都是一軟。雲蕾急忙放下藥湯去扶他：“我扶您起來。”
“想不到，我謝乘風竟然有一天會連坐都坐不穩。”謝乘風搖了搖頭，苦笑道，捧着藥碗將一碗湯藥灌了下去，輕嘆道：“蕾兒，苦了你了。”
“師傅說什麼呢，蕾兒照顧您，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雲蕾眼睛一紅，扶着謝乘風躺了下去，接着又收拾了藥碗，對謝玄道：“師弟，你陪師傅說會話，我先將這些東西收拾了。”
“嗯！”謝玄點頭。
聽得雲蕾腳步在迴廊響起，謝乘風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微微嘆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的身體越來越弱，所有的事情全靠蕾兒一個人忙活，受了不少委屈。哎，我這師傅做到這份上算是無地自容了，不但不能維護弟子，還要拖累她。其實，我知道我的病是好不了的，可是蕾兒卻……。”
“叔叔，你的病雖然重了些，卻也未必不能治。”謝玄胸有成竹道。
謝乘風搖了搖頭，嘆道：“算了，我這是心病，沒法治了。你坐下來吧，你從小神智不清，這清醒過來後我又一心忙着教導蕾兒，我們叔侄倆相處了十二年，竟是沒說過多少句話，呵呵！”
謝乘風搖頭苦笑。
謝玄坐了下來，他知道，謝乘風一定有話要對他說。
果然，謝乘風轉過頭來，沉默了一會，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我不知道你爲何忽然具有了一身渾厚修爲，這是你的秘密，做叔叔地也不想過問了，你功力如此深厚，就算有一天我去了，也不怕你沒有自保的能力了。”
“叔叔。”謝玄臉容一動。
謝乘風揮了揮手，含着笑意，止住了謝玄的話語，臉色倏然陰沉了下去，帶着複雜的眼神：“你一定能看出了蕾兒功力盡廢了吧？”
謝玄挑了挑眉毛，沉默不語。
“你去問蕾兒了吧，她肯定是什麼也沒說，我也不會告訴你。但我知道，以你的秉性，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一定會自己去查，我也不攔你。不過，卻有兩點要告訴你。”謝乘風呵呵一笑後，沉吟道。
“您說。”謝玄面色不變，淡然道。
謝乘風緊緊盯着他看了一眼，旋即擡頭看着房中橫樑，淡淡道：“第一點，我希望不論你查到了什麼，不管你如何氣憤，都要三思而後行，現在的凌霄宗不必以前了。我雖不知你究竟達到了蛻凡幾重天，但卻能告訴你，除非你達到了武聖級別，否則根本不要想爲蕾兒出頭。”
謝玄彈了彈指甲，臉色卻是陰沉了下來。他心中雖是揣測着，是凌霄宗人傷了雲蕾，如今算是證實了。
他曾經爲謝乘風療傷，是故，對方能知，他擁有蛻凡期實力。卻不知道，如今雖是剛剛過了八、九個月，他的實力早已超越當時百倍了。
武聖的實力麼？若是後期武聖倒還有些看頭，若僅僅是初級、中級武聖，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不過凌霄宗內莫說武聖，便是連蛻凡期都沒幾個，如今卻要達到了武聖才能出頭，想必蕭若虛是尋到了靠山，毋庸置疑，這個靠山，就是忠勇王府。
謝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心中冷笑。
謝乘風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恍惚：“第二點，我希望你能記得，無論如何，我們都還是凌霄宗的一員。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謝玄點了點頭，他了解謝乘風的意思，對於謝乘風而言，凌霄宗不僅僅是師門那般簡單，更是精神上的寄託，他的一生都與凌霄宗捆綁到了一起。
謝乘風長長吐出一口氣，臉容上露出欣慰之色，微笑道：“好了，說了太多沒必要的事了，那就說說，我真正想說的吧。”
他說了這句話後，這次沉默得更久，臉容上露出懷念，悲傷，歡喜地複雜之色，眼神迷離，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收回心神來，輕聲嘆道：“其實，我們並非出雲國人，我們的家在天風。”
“天風？”謝玄喃喃念道。
謝乘風笑了笑，道：“天風在南詔國東北部，只是一個小國家，面積甚至還比不得幽州地一半。而東土神州實在太大了，在無數大國中太不起眼了，你不知道天風不奇怪。”
南詔，處在出雲國南面，是諸邊六國之一。
“既然如此，我們爲何來到了這裡？”
“得罪了權貴，呆不下去了，否則的話，誰願意背井離鄉。”謝乘風聲音很淡漠：“屈指算來，我和大哥還有族人離開天風時尚不過十六、七，彈指一揮間，沒想到就過了二十年了。”
“東土神州戰亂連年，也許今天還存着地大國，明天就盡化灰灰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天風早就不存在了。我也早就將凌霄宗當成了家，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想起來了，好想回去看看啊，看看她還在麼？”
“她？”
謝乘風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低聲道：“她複姓上官，叫做上官雲錦，算是天風的皇族吧，也是我的表妹。”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來，凝視着，在指間摩挲着：“這塊玉佩本是一對的，她拿着地是另一半，假如將來，你能碰到她，就代我跟她說一聲……算了，還是不用多說了，你就幫我看看她吧。”
說着，將玉佩遞給了謝玄。
“很俗套的故事。”接過玉佩，謝玄臉容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他豈能聽不出謝乘風字裡行間，都似在交代後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