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準提哭棺
這次的香火功德雖多，但李平安靈臺金雲似也有所提升，消化起香火功德卻是頗爲迅速；
斬靈幡不斷吸納香火功德中摻雜的衆生恐懼，李平安不斷投入天道功德，灌注其身避免它崩潰；
如此只是過了六七個時辰，那大片功德雲已是消失不見。
李平安甚至聽到自己靈臺的金雲打了個飽嗝。
他收起斬靈幡，身形自高空緩緩落下；
又隨手點出一指，爲龜靈靈、紫遙仙子、黃龍真人三位主力送上大份功德，爲此間參戰衆人各發天道功德。
風斬香似是將功德投入自身元神。
這筆功德引發的大道感悟，成了風斬香晉級金仙的臨門一腳。
功德落下，立地金仙，一條長刀虛影自天地間展開、幾乎貫穿此間小天地。
——能成金仙，最主要的自然還是她不斷參悟修行所積累的道境，天道功德只是一點助力罷了。
李平安見狀橫生感慨。
他的四大親衛，有個成金仙了！
風斬香是個難得的將才，熟讀兵法、擅長戰陣，而今比王善快一步邁入金仙，也算天庭一員猛將了，做親衛委實有些屈才。
“陛下。”
紫遙仙子伴着仙光落在李平安面前，身上飄動的衣裙霎時落下，那玲瓏纖秀又頗爲有料的身段也是若隱若現。
她對李平安欠身行了禮，一雙鳳眸帶着點點星光，柔聲問：
“此界兇魔已除，諸惡僧已盡伏誅，這百萬道兵該如何處置？
“再者，此界距離空濛界太過遙遠，咱們既無仙兵，也無高手可駐紮此地，此間數萬萬生靈也無法挪走。
“這該如何是好？”
李平安沉吟幾聲，緩聲道：“我之前就在考慮這般難題，若咱們走了，西方教捲土重來，怕是要殺凡人泄憤。”
道道仙光落下，衆仙皆聚向前。
考慮到後續處置此界之事，大多都是愁眉緊鎖。
清素不太擅長謀劃這些，此刻索性放棄思考，帶着龜靈在那些兇獸屍身處走動。
她們自然不是在蒐集食材。
諸兇獸殘忍嗜殺，肉都是臭的，更何況早就有了靈智、早已化形。
她們是在補刀，以及抽走那些兇獸的儲物法寶，爲天庭收繳戰利品。
不多時，風聽竹與星河星漢也加入了清掃戰場的行列。
“善後總是最麻煩的。”
李平安道：
“既然已經出手，總不能半途而廢。
“不行就只能去東盟借調仙兵，再去找娘娘借用江山社稷圖了，多搬幾趟也是可以的。
“這些凡人如此困苦，若再遭歹惡，着實於心不忍。”
駱雪靜提醒道：“陛下，數萬萬凡人後續如何生存也是難題，搬走了他們，我們需要最少三個空濛界才能裝下去。”
紫遙仙子道：“或是將他們放入空濛界附近的十幾個小天地中。”
黃龍真人沉聲問：“此界就放棄了嗎？這裡五行俱全、靈氣充沛，現在又死了這麼多兇魔，釋放出了大量靈氣，倒是個修行的好地方，很容易吸引這些小天地內流動的散修啊。”
“主要是護不住，我們無法一直在此。”
李平安輕嘆：
“此前我還想着速通天外諸世界，其實就是借靈師叔和黃龍師叔之力，偷襲各處西方教香火之地，吸取他們的香火功德。
“現在看來，這筆香火功德確實不好拿。
“若是安頓不了這些凡人，倒不如徐徐圖之、從空濛界向外發展，這樣也可讓他們避免幾次災禍。”
黃龍道：“若能把這個天地拉去空濛界旁邊就好了。”
李平安神色一動。
他還在構思的‘重聚天地’的法子。
問題就在於，這個天地離着空濛界太遠，生靈也太多，想搬過去困難重重，也會嚴重拖累他們的總體計劃。
在李平安的計劃中，東、南、西、北、東北、西北、東南、西南這八個方位，各弄一處‘小天地聚合點’。
西北方位就是以空濛界爲中心，第一批先拉十個小天地組成環形帶，第二批再拉三十個小天地組成‘外環’。
這般四十個小天地爲基礎建立起的強大勢力，已可作爲堅定基石，輻射整個西北方位的二三百小天地，鑄成天庭的一道根基，而後向西、向北兩個方向謀劃，按部就班地搞出八個‘小天地聚合點’。
之所以來這個東邊地界，是因天方閣發現了西方教道兵調動的痕跡，找出了這個‘隱形’的小天地。
這純屬李平安原本的計劃之外。
以這個‘東甲六’界作爲洪荒天地正東方位‘小天地聚合點’的核心，倒也十分不錯；
只可惜，現在他們並沒有防衛經營此地的實力。
分空濛界一半的力量來此？
那只是方便被西方教各個擊破。
李平安、黃龍真人、駱雪靜、紫遙仙子開始一同犯難。
遠處傳來了龜靈靈清脆的歡笑聲，她正試圖捉弄清素與風聽竹。
“唉。”
紫遙仙子蹙眉抿嘴，輕聲道：
“若能請動教主級高手就好了，或許真能搬動這個天地。
“不然我們用蠻力去牽引、拖拽，天地必然震顫，此間已成型的天道規則也會動盪，凡人死傷最少會有三四成。”
李平安問：“直接推這個天地，會出現這種災禍嗎？”
紫遙仙子不由莞爾：“若陛下在一旁穩定天道，倒是可以避免【地動】之外的災禍……您還真想這般搬運天地事了？”
李平安正色道：“我想把空濛界所在空域的那片小天地推到空濛界周邊。”
“路途較短的還可施行，此界離着空濛界太遠。
“做這般事之前，最好是提前讓這些世界的生靈離開，或是您用天道權柄穩固小天地內的天道規則。”
紫遙柔聲提醒：
“節氣變化、四時節序，種豆得豆、種瓜得瓜，這般都有天道規則影響。
“這些小天地，其實都是從遠古天地碎片逐步演化而來，此間最重要的，就是外圍這層天地薄膜，這也是天道規則的具現。
“只有這層薄膜存在，才能讓靈氣不逸散，才能讓天地之力自循環，讓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生存，讓凡人繁衍生息。
“若要推動小天地，就要維持天地薄膜的穩定，或者任它破了，然後等一段歲月再行恢復。”
“多謝仙子點醒。”
李平安點頭笑道：
“此前我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覺得只把天地推過來就成。
“不過如此說來，這般規劃也並非不能達成，只是會多一些麻煩。
“事在人爲，慢慢去攻克就好。
“若是實在不行，對於這一界，我們只能放棄，我做些簡單的佈置就離去吧，免得掉進西方教的陷阱。”
“哦？”紫遙問，“哪般佈置？”
“耗費一筆天道功德，給此間生靈掛上印記，稍後若是有兇魔殺此地生靈，就會增數倍業障。”
李平安搖搖頭：
“這般可能只是杯水車薪，但總好過什麼也不做。
“就當一點自我安慰吧。”
“自我安慰？”
紫遙輕輕眨眼，她又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話語。
李平安再次就要施展衆生道。
這條大道神通頗多、妙用無窮，與天道之力配合，也有諸多神異；
他甚至一度覺得，這條大道是天道故意讓他悟得，就是爲了更好的施展天道之力。
忽然。
李平安道心微微震顫，眼前恍惚間浮現出了太極圖的虛影。
太清師伯祖？
大地突然震顫，衆仙幾乎同時感應到了一股絕強的靈力波動，不由驟然變了面色。
紫遙仙子面色同樣無比凝重。
“是師伯祖，”李平安忙道，“不必驚慌，師伯祖似是要幫我們。”
他話音剛落，頭頂就傳來了低沉且持續的嗡鳴聲。 衆人擡頭看去，太極圖的虛影自天地間展開，籠罩了此界的天空。
下一瞬，這個擁有三塊陸地的小天地，似乎是轉了半圈，但各處凡人只覺大地微微顫動，最老的神廟也只是滑落了兩三瓦片，就再無了半點異樣。
太極圖的虛影緩緩消散。
籠罩這個小天地的‘遮掩’大陣似也同時消失不見。
“空濛界！”
黃龍真人滿是震驚地吼了一嗓子。
衆人順着黃龍真人的手指扭頭看去，卻見西面方位，一個熟悉的小天地靜靜懸浮，其上山水依稀可見，兩個小天地保持着較近卻無比穩固的間隔。
龜靈靈喃喃道：“好厲害，我師父都做不到這般事呢。”
“不愧是太清教主，”紫遙仙子讚歎道，“天地間，也唯有這般強者能如此輕鬆寫意地改天換日、挪移天地。”
李平安還沒來得及吹一波太清教主，一旁忽有乾坤波動。
太極圖再現。
此刻太極圖緩緩轉動，若圓盤大小，卻在乾坤中打開了一個門戶，門戶另一面就是太清的籬笆小院，隱隱能見三清坐於屋舍內。
衆仙連忙行禮。
李平安耳旁聽到一聲呼喚：
“來。”
李平安應了聲：“是！駱雪靜立刻聯絡空濛界，傳我命令，好生安頓此界生靈，師伯祖喚我。”
他看了眼不遠處白虎背上的牧寧寧，輕輕眨了下眼；
隨後提步向前，飛入門戶之中，踏入太清小院。
李平安此刻也是頗感疑惑。
太清極少出手，更不用說，是幫忙搬運天地這般‘費力的小事’。
這次太極圖出現的有些突兀。
教主不是應聲蟲，更不是隨意可差使的高手，六位教主就是天地間的最強者，他們都有自身的威嚴。
更不用說，此刻三清竟齊聚於此，就算是一向喜笑的通天教主，此刻都是黑着臉。
出啥大事了？
……
李平安念頭飛轉，腳步卻是並未停下，向前做了道揖行禮。
“拜見師伯祖，拜見師祖，拜見師叔祖。”
太清微微頷首。
元始天尊道：“進來吧平安，有幾件事吾要叮囑你。”
“是，”李平安壓下心底紛亂的念頭，邁入前方門檻。
太清微微擡手，一隻蒲團自門口凝成，李平安再行禮，隨後老老實實坐在蒲團上。
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且聽元始天尊一聲輕嘆，緩緩道來。
“平安，你適才襲殺西方教三弟子，救下此間諸生靈，此乃大善之舉，亦是天帝該行之事。
“吾不該以此事訓斥，但你這般所爲，卻也是讓西方教兩教主再無法坐視不管。”
元始天尊緩聲道：
“就在方纔，他們去尋了他們的師父。”
李平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通天教主嘆道：“其實這般說也不太對，他們西方教爲非作歹、無惡不作，那方小世界生靈何等悽慘，那些道兵如行屍走肉何等不堪，咱們盡收眼底，西方教兩位道友應當是怕了平安可轉化香火功德之事。”
太清微微頷首：“不錯。”
元始天尊問：“平安伱吸納香火功德之事，確實是他們去尋他們師父的主因。”
通天教主提議道：“咱們不如讓平安看一看剛纔咱們合力推演的情形，這般簡單明瞭，也能讓平安知曉發生了何事。”
“善。”
太清輕輕揮手，太極圖緩緩張開，李平安看到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畫面。
靈山後山的小院內，長着十二品金蓮的池塘旁，厄難尊者低頭跪伏，口中高呼：
“師尊！
“李平安不除，我西方教苦心謀算十萬年所聚香火，只是爲他做了嫁衣！
“他吸納香火功德轉爲天道功德，也是天庭尚未建立他卻可賞賜天道功德的原因！
“已有數位師弟死於他之手！
“若咱們再不做點什麼，靈山、西洲、諸天地皆失，您聚香火尋聖機的謀算也將全盤皆輸！弟子死不足惜，惟願師尊能踏入聖境！李平安實乃大患！”
小院安靜了許久。
厄難尊者就在那老老實實跪伏着。
終於，屋內傳來了一聲輕嘆，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同時現身。
準提低聲道：“我西方之困，實乃道門三清威壓而至，若非他們縱容嬌慣那李平安，也不至於我等大教威儀皆失。”
厄難尊者繼續高呼：“請師尊定奪！咱們唯有不惜一切代價搏殺李平安！而後提前動手，以生靈融天道！令天道定我西方爲無上教！”
“癡兒。”
接引道人緩聲道：
“太清道友一直不曾出手，你當真以爲這天地是我們說了算嗎？”
厄難尊者怔了下。
接引道：“去歇息吧，此間之事，吾與你二師尊自有定奪。”
“是，弟子無能，讓您煩心了。”
厄難尊者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低頭退了幾步，隨後黯然神傷般嘆了幾口氣，佝僂着身形離了小院。
李平安見此狀，嘴角微微抽搐。
這老登這是在演戲吧？
他在自身靠山、兩位教主面前都要如此演戲嗎？
太極圖鎖定在接引和準提身上，畫面出現了一些波痕和抖動，顯然觀察教主並非那麼容易。
不過，三清都在此，盯西方兩位教主自也是毫無壓力。
接引和準提身形化作虛煙消失不見。
太極圖呈現的畫面變得十分昏暗。
等了大概七八個呼吸，太極圖再次浮現出灰色淺影，接引和準提的身影已是出現在了一座孤山前。
那似乎是主天地中間區域的荒蕪之地。
大地宛若流乾血液的枯敗肌膚，天空是太陽星萬年也無法照透的陰雲，近處幾棵如妖魔般的怪樹，遠處是一座孤零零聳立的孤山。
西方教兩位教主一同邁步前行，口中商議着什麼，但太極圖也無法聽清。
走了沒幾步，他們已是到了孤山山底，站在了一片不過十多丈高的懸崖前。
然後，接引與準提同時雙腿彎曲，對着懸崖跪了下去。
李平安眼皮狂跳。
懸崖前突兀地出現了一隻淺淺的燈盞，燈盞燈芯跳動青色火焰，火焰化作了一名老道。
這不是……闡教副教主，燃燈道人？
李平安下意識看了眼元始天尊，後者卻只是含笑搖頭，並未多說。
就聽燃燈道人的嗓音傳來：“兩位道友可是有事前來？”
準提道人嘆道：“還請道友勿要多管。”
燃燈道人緩緩點頭，淡然道：“兩位道友雖找的不是貧道，但貧道也是這靈鷲山修行之士，若兩位……”
孤山輕輕震動。
燃燈道人立刻閉嘴，扭頭看了眼孤山，隨之輕輕搖頭，身形化歸燈盞、落去了一旁的石座上。
懸崖的那面石壁出現了淺淺波痕，一隻造型毫無花哨的石棺緩緩飄出，其內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嗓音：
“何事。”
“師尊！”
準提道人突然嚎啕大哭：
“三清豪橫、女媧無理！弟子苦心謀算十萬年不過是爲西方大興，卻被他們肆意欺凌！求師尊賜下成聖之機！莫讓弟子再受這般屈辱！”
三清面前，李平安表情有點呆滯。
草，一種植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