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李平安借天道注視剛發現了蹤跡並送去天譴神雷的那片虛空，瞧着兩隻緩緩顯出本體的上古兇獸，微微頷首。
打死一個不虧；
打死一對血賺。
他這從南洲神庭學來的秘法‘一言不合直接天罰’，還挺好用。
所料不錯的話，厄難尊者已經回來了。
玄都城那邊大戰還在繼續，鯤鵬率衆先天神魔在發瘋般衝擊玄都城。
東王風清揚忙問：“陛下，怎麼樣了？”
“我發現了厄難尊者一行的蹤跡，”李平安道，“他大概率是被鯤鵬派過來的，所圖不知爲何。”
風清揚仔細思索，那張已經‘加速’成長到了中年樣貌的面容上寫滿了疑惑。
他道：“厄難尊者回來又能如何？這天地已無他容身之所，妖族被打成了殘廢，龍鳳二族都已加入天庭，人族和天庭並無縫隙，他們有何憑藉，覺得能戰勝咱們？”
李平安苦笑：“所以我才這般擔心，我們始終搞不明白他們到底有何底氣。”
一旁的慈航道人輕聲道：“莫不是，他們手中有什麼重寶？”
“天地間最強的寶物也要看誰來用。”
李平安正色道：
“各位師叔不必擔心，對我們而言，現如今最壞的情況，就是驚動紫霄宮中的各位教主。
“三清道祖不會對天地不管不顧。
“鴻鈞祖師也一直在注視着我們！”
截教無當聖母笑道：“被平安這般一說，今日之事也顯得不過如此了。”
“不可大意，”闡教清虛道德真君正色道，“這般災禍咱們終究是要小心應對，莫讓強敵有機可乘，儘量避免生靈死傷纔是。”
“師叔教導的是。”
李平安拱手道：
“天庭自會全力以赴，護持生靈！”
衆仙各自頷首。
無當聖母輕聲問：“陛下，怎得不見我們龜靈？”
“我們出發時，靈師叔與我師父還在南洲，”李平安正色道，“她們身邊有軒轅師兄照看。”
無當聖母淺笑頷首，繼續閉目養神。
李平安不再多說，將天帝印送歸天庭，取來巡天鏡，仔細找尋天地各處。
對方已經開始行動，而己方高手和天道卻都無法預測敵人的算計爲何，着實有些被動。
‘得想個法子主動出擊。’
李平安低頭陷入沉思。
……
“誒？平安他沒等我們呀！”
龜靈靈聽聞前兩批支援玄都城的高手都已出發，小臉上帶着掩蓋不住的失落。
明明她纔是防禦力最強的那個！
清素道：“救急如救火，自是不能有片刻耽誤。”
軒轅黃帝道：“兩位是隨我去軒轅宮中，還是去天庭坐鎮？鯤鵬大舉來犯，所圖必然不小。”
龜靈和清素對視一眼，同時選擇去天庭聽信。
軒轅黃帝拱手行了個禮，隨後急匆匆趕回了軒轅宮中，召集人族羣臣，隨時準備調動人族千萬戰力。
“南洲暫時不管了嗎？”
龜靈小聲嘆了聲：
“好不容易在那邊打開局面，玄龜大神剛成神王的父親。
“不過，那邊已經開始廢除人祭人牲之事，咱們留在那也只是每天吃喝玩樂了。”
清素點了一片白雲，帶着龜靈一同回返南天門。
下方有道道流光劃過。
那應該是東盟下發給東洲各家宗門的命令，讓衆仙準備好迎接大戰。
龜靈靈小聲嘀咕：“清清你說，我要不要趕去玄都城那邊呀。”
“暫時不用，”清素道，“我們就在天庭待命就可，現在局勢混亂，我們如果亂走可能會給其他人添亂。”
“可是……好吧。”
龜靈靈撓撓頭，本想說句‘咱其實也是大能大神通者’，但話到嘴邊就嚥了回去。
能省點力氣也是挺好的。
兩人抵達南天門，雖有令牌、有神職，依舊要接受一番盤查，由幾名仙子搜查過後方纔放行。
她們徑直去了通明殿中，果然看到了不少的身影。
王母瑤池親自現身居中調度，她不時閉目凝神，自是將心神挪去紫遙處，在空濛界各處做佈置。
孔雀仙子坐在通明殿角落喝茶，背後站着三十餘鳳族戰將。
龍族之應龍也抵達通明殿，若通明殿有調令，龍族立刻可出動百八十條戰龍，去找鯤鵬清算龍古界被毀的因果。
此外，一直在‘研發中心’坐鎮的雲中子，此刻也在通明殿內喝茶，也是把他自己算做了天庭的戰力。
龜靈和清素坐去了角落。
不多時，龜靈就有些昏昏欲睡，歪頭靠在清素肩上，聽着天庭衆臣時不時的高呼：
“空濛界以及周邊三十六小天地已完成避難！”
“玄武界與白虎界在修的工程已全面停工！”
“三百巡查大隊已開赴人口密集區域，發現兇魔會立刻回報！”
龜靈不明所以，小聲問：“清清，不是玄都城那邊出問題了嗎？大家好像全線都緊繃起來了？”
清素輕聲迴應：“我也不知，看着就好。”
“這是天庭做的三重預警防禦機制。”
李大志的嗓音自後方響起。
他雙手揣在袖中，笑呵呵地坐在了龜靈靈身旁，介紹道：
“自從不死火山一戰過後，平安就擔心鯤鵬會捲土重來，所以暗中推進了預警機制的完善。
“天庭這三重預警，分爲一般預警、緊急預警、全面戰備。
“現在就是開啓了全面戰備，天庭直屬各單位全部進入戰爭狀態，東盟協同天庭進行聯防聯守，並對重點區域，如血海、天庭附近、空濛界附近、妖族餘孽養兵的幾個小天地，進行全方位監控。
“外敵固然可怕，內患才真要命。
“從趕去玄都城支援，到現在，兩個半時辰，半個洪荒已經進入全面戒備，血海只要開始泛起浪花，天庭、東盟、巫族、龍鳳二族的戰力，就會朝血海傾瀉而下，嚴防出現上次血海覆東洲的災難。”
龜靈靈眨眨眼：“平安沒事就去找女魃，竟然還是做正事？”
“不然呢？”
李大志正色道：“平安這孩子一心爲蒼生，你們不要把他想的那麼不堪。”
清素微微頷首，並未多說什麼，目中的戰意已是不斷晃動。
龜靈靈小手一伸：“給點零嘴！”
雯柔含笑拿出了一隻荷包，直接塞給了龜靈靈。
很快，這個角落開始瀰漫仙果的香氣，與通明殿內各處忙碌的情形大相徑庭。
大概又過兩個時辰，玄都城那邊的消息陸續傳來。
“陛下已率第二批援軍抵達玄都！玄都城守住了！”
“先天神魔已現身一百二十三頭，陛下懷疑厄難尊者以及他的手下已混入天地內，天方閣與天怒衛配合，嚴密監視西方教藏起來的六百餘座小天地！”
“血海出現異樣，大批修羅正在匯聚，一些小的修羅城鎮直接清空！”
“立刻通知東盟，請東盟第一批仙兵沿我們已發現的上下通路，趕赴血海上空，佈置大陣！”
“空濛界請求支援！已發現十幾個兇魔的影蹤！他們在探查空濛界！” 瑤池道：“空濛界爲天庭功德基石之一，也是陛下聚攏天地大計的重中之重，不可出錯，請龍族下令，搬運小天地之事暫緩，請諸戰龍、蛟龍聽候調遣！”
應龍立刻拱手行禮：“遵王母命！龍族立刻傳信！”
有仙官高呼：“陛下用巡天鏡傳來了玄都城情形！”
通明殿正東牆壁上，一面巨大的銅鏡法寶被點亮，其內出現了清晰的畫面。
一頭頭體型無比巨大的先天神魔，朝玄都城來回衝撞；
現在戰局已進入白熱化階段，成羣成羣的黑點離開先天神魔的本體，如浪潮般拍打着玄都城這座礁石。
其勢，比之上次龍古界遭劫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幸虧玄都城有太極圖包裹，不然僅憑其內這五十多位道門三教頂尖高手，也無法護持玄都城周全。
巡天鏡應該是被擺放在靠後的位置，俯瞰全局。
有老仙官急道：“陛下怎麼出去了！”
衆仙這才發現，大鵬鳥化作翼展三丈的‘小號軀體’，在幾頭先天神魔中間來回穿梭，而在大鵬鳥背部，李平安渾身包裹火焰、揹負金烏虛影，左手元屠劍、右手斬靈幡，不斷給這幾頭先天神魔留下深深的傷痕。
李平安與大鵬鳥合力，竟成了己方鬥法先鋒，在混沌海中如魚得水，讓不少先天神魔都開始下意識躲避。
衆仙不由得捏了把汗，隨之就爲李平安此刻所表現出的戰力感到無比震驚。
天帝愛親征，這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龜靈靈突然喊道：“他們在追那頭黑鳳凰！”
衆仙仔細找尋，果然發現有一頭同樣翼展只有三丈的黑鳳凰，與大鵬鳥的飛行軌跡幾乎重合，只是黑鳳凰在前方閃躲，李平安與大鵬鳥自後方追趕。
通明殿角落中的鳳族戰將們頓時紅了眼。
孔雀仙子也坐不住了，起身注視着銅鏡中的情形，似是隨時要駕馭五色神光趕去。
瑤池突然開口：“孔雀仙子稍安勿躁，陛下傳回這般戰局，是讓我們安心，陛下身旁有道門頂尖大能策應。”
孔雀仙子微微頷首，一雙鳳目死死盯着鯤鵬此刻的軀體。
另一側角落中，李大志目中滿是感慨，讚歎道：“鳳族戰軀的對決，當真厲害。”
“掌門不擔心嗎？”清素問。
“擔心啥，”李大志傳聲嘀咕，“平安本體還在天庭閉關，這個就是戰軀呀。”
清素輕聲道：“我自是知曉，但這戰軀太過珍貴，已可作爲他今後的依憑，還是莫要折損了纔是。”
“不礙事、不礙事。”
李大志笑眯眯地道：
“小命只要無虞，那就都不礙事啊，修爲可以修，境界可以悟。
“平安對天地的重要性體現在他的思想，以及他對天庭未來的規劃上，等六聖歸來，這點個人武力也就沒啥太大意義了。”
“實力強些還是有意義的，”清素這般說了句。
李大志點頭應着，對此倒是有些不以爲然。
龜靈問：“魔嬰島要不要搬來天庭呀？”
“不用，”李大志道，“那邊大陣已經全開了，還駐紮了十萬仙兵，大陣是雙向的。”
龜靈怔了下，隨後明白了點什麼。
天庭在防這些魔嬰作亂。
這倒也是情理之中。
通明殿中再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新一輪的情報整合已開始，整個天庭的運轉簡潔且高效。
……
與此同時，空濛界。
年輕的李靖穿着一身銀色鎧甲，坐在空濛界天庭駐地的主殿角落，遠遠注視着面前那不斷變化的雲鏡。
紫遙仙子、后土祖巫自一旁端坐。
李靖如今的職位，是天庭將軍、低階神位，他也是走葉子桑的路線，直接把功德用來提升自身與大道之間的親和，增進感悟、快速修行。
他在天庭中其實並不算快樂。
無他，原本還有些少年心氣的他，在離開天帝學堂、抵達空濛界之後，逐漸發現了自己的‘平庸’。
空濛界此前是天庭勢力的核心地帶，能在此地一鳴驚人者，那都是資質、悟性、氣運、人脈一個不差的天才人物。
李靖就不算一鳴驚人，他沒有做出什麼傑出貢獻，只能算是嶄露頭角。
這還是因他是顏晟長老的弟子，有鑄雲宗一脈的特殊關照。
不然，李靖覺得自己現在可能已是寂寂無名，做個天庭普通的小天仙將領，領兵數百數千，定時巡查巡邏。
他在等一個一鳴驚人的機會。
邁入天仙境後，功德能起到的效果逐漸減弱，想要衝擊金仙境就要耗費千年、幾千年甚至萬年去慢慢磨了。
所以，在鬥法實力上他暫時沒了提升的空間，唯有在兵法韜略、排兵佈陣上，去尋一些機會。
這次就是機會嗎？
李靖略微思忖，心底隱隱有些期待。
只不過，現在的戰局是在玄都，參戰雙方要麼是先天神魔，要麼是道門大佬，遠非他一個小天仙可以參與的，那裡的指揮者還是人族最頂級的謀臣，原本的風后、而今的東王。
空濛界附近雖出現了一些兇魔的蹤跡，但李靖仔細分析後，判斷對方應該不太可能直接進攻重兵把守、散修衆多的空濛界。
得益於天庭高效的情報傳遞機制，李靖也能在此地俯瞰全局。
‘玄都城支援已到，鯤鵬要送的兇魔也已送進來了，鯤鵬與那些先天神魔依舊未退，那就說明至少存在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性，鯤鵬有讓先天神魔免受天地規則壓制的辦法。’
‘第二種可能性，鯤鵬是造勢吸引走天地間的重要戰力。’
‘除此之外，其他可能性都無法成立，按慣例來說，先天神魔進入天地後只是送死，他們攻打玄都城就顯得沒有意義。’
‘他們極有可能要在天地內動手。’
李靖下意識摸着下巴，皺眉凝神、仔細思索。
他們的目標會是血海嗎？
血海天庭重點佈防，只要冥河老祖敢離開血海，等他的就是雷霆萬鈞。
他們的目標是空濛界這般天庭核心勢力區域？
李靖心底暗自搖頭，天庭對天地間殘存的反抗力量之動向，掌握還算比較詳細。
那，他們要對何處出手，又由誰來出手？
李靖拿出幾枚玉符，仙識探入其中，心底浮現出了洪荒天地裡裡外外的詳細地圖，他的元神就坐在此間，不斷思索、不斷找尋。
對於鯤鵬而言，什麼纔是破局的關鍵？
紫霄宮離着天地並不遠，真要天地受到威脅，六聖提前歸來幾個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他們的算計到底是……嗯？’
李靖突然把元神的腦袋轉了九十度，看着倒懸在洪荒天地外，對準了洪荒主天地東南角的……天庭和人族此前派遣了大批仙兵前往佈防、修築大陣的……不死火山……
天庭雖然重視那裡，但天庭高手有限。
如果鯤鵬還能調動超過十頭先天神魔，投入不死火山方向的戰場……
“糟了！”
李靖騰地站起身，朝紫遙仙子疾呼：
“不死火山！不死火山現在是活的！我們在那佈防的兵力不夠！那裡是混沌海，是先天神魔的地盤！鯤鵬的手下可能不只是一百多頭！”
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紫遙仙子表情微微變化，立刻閉目凝神。
少頃，天庭中飛出三十多道流光，孔雀仙子率一衆鳳族戰將衝向天穹！
也就在這個時刻。
靈鷲山。
石棺內藏乾坤與洪荒天地交匯處的那個‘天帝教學秘境’中。
超脫者棺中靈帶着渾身傷洞，正坐在一隻四方矮桌後，它面前空蕩蕩的，僅有一隻蒲團、兩隻酒樽。
棺中靈爲兩隻酒樽斟滿酒，隨後就略有些茫然地嘆了口氣，靜靜地發了會兒呆。
“要開始了。”
“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