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臉上浮現出一抹酒醉似的嫣紅,微笑道:“不錯,只要能藉助冥界大巫師的力量赤月統領就可以重見天日。”
韓一嘯身軀大震,雙目一亮,目光炯炯,臉上出現少有的驚愕之色。他盯着天狼,半晌才道:“你是說藉助冥界大巫師的力量?”他從天狼的神色中似乎看出了什麼,心中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天狼默默的點頭,神色忽然間又黯淡了下來,頹然道:“想必你現在也清楚這事有多難。冥界與我妖族有着不共戴天之深仇,四萬年前冥界之所以覆滅,一半原因歸咎於當時的冥皇太過高傲自大,入侵妖界釀成的後果,另一半原因則是來自妖族和仙佛兩族入侵冥界本土。冥族人是絕對不希望看到他們昔日的大仇人再度復活的。如果他們知道赤月統領的屍骨與魂魄仍在,他們極有可能會不擇手段的將之毀滅,這也是我一直對此事守口如瓶的原因。”
韓一嘯一時無語,天狼的一番話委實讓他太過震驚,一個四萬年前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在四萬年後再度復活,難以想象會在天下間掀起怎樣一股軒然大波,先不說冥界的反對,就是仙佛兩界這些在今後六界爭霸中已然佔盡優勢的種族也絕不會容忍。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希望看到如此強大的一個歷史人物出現在魔界的後院。
山風吹過,不知撩起了誰的衣衫,呼呼作響。
場中突然安靜了下來,這兩個男人面對面地站着,氣氛有些怪異。一個是魔族的首領,一個是妖族的統領,這兩個原本應該怒目相視,執戈相向的梟雄雖然安靜的站在了一起,卻似乎總是這般有一道看不見的深深溝痕。
“你也反對嗎?”天狼忽然踏上一步,嘆息一聲,冷冷的看着韓一嘯說道。
韓一嘯默然的迎上天狼冰寒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避。他非常清楚天狼此刻心中的憤怒,仙佛冥三界可以反對,但惟獨只有他不能反對。然而韓一嘯也有自己的一肚子苦水,他幾乎敢肯定妖皇赤月空一旦復活,對魔族而言絕對是一個災難,一個本該可以避免的災難。以妖皇赤月空的自負是絕對無法容忍妖族此刻慘淡的現狀,也絕對不會苟且龜縮於那個黑暗潮溼的妖精森林,到那時一心想走出黑暗世界的赤月空首先想到要對付的就是魔族。
見到韓一嘯一如既往的冷漠與堅強的天狼憤怒的渾身發顫,他伸手指了指韓一嘯的鼻樑,但隨即又放下,別過頭去冷漠的說道:“韓一嘯,你別忘了,魔龍不出多長時間就能夠復原,到時你們魔族將要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你知道嗎?”
“你在威脅我?”韓一嘯淡淡的說道,面上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神色。
天狼再度轉頭看着韓一嘯,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着眼前這個散發着冷酷魅力的年輕男子,天狼知道此時若是再刺激他,將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他太瞭解韓一嘯了,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永遠都昂着高傲的頭顱,永遠都那麼的目空一切,冷傲和殘酷象魔鬼一樣緊緊的纏繞着他,不曾有絲毫的鬆懈。他從不曾見韓一嘯有過真正的朋友,在韓一嘯眼裡只有絕對的實力和強權,除了楊天行,韓一嘯與楊天行之間的感情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麼深厚。事實上,除了楊天行外,韓一嘯註定是一個永遠生活在孤獨與寂寞中的人。從他身上幾乎找不出什麼破綻,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他唯一的心結就是楊天行。想到這,天狼突然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神秘笑意。
“你可知楊天行也曾知道此事?”天狼平靜的看着韓一嘯,突然開口說道。
韓一嘯目光一亮,英俊的臉上飛快的閃過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驚訝,邪邪的說道:“是嗎?”
天狼微微一笑,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道:“當年楊天行曾在妖精森林待過兩年,我領着他參觀了我們妖族的祭妖堂,將這段極爲隱秘的往事告訴了他。我想他也一定會同意讓赤月統領在此時復活的。”
韓一嘯心中冷笑,天狼的這點伎倆又豈能瞞得過他,楊天行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如果天狼真告訴過楊天行此事,那麼楊天行也一定會告知於他。但他並沒有將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仍然淡淡的說道:“即便老弟他同意,也不能代表我韓某人也同意。”
天狼微微一怔,心中苦笑,頹然道:“你自己想想吧,即便你不相信我所說的,但你也應該瞭解你兄弟的爲人,他是個外冷心熱的人,魔界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就死了成千上萬的人,而且將來會死的更多,以天行的性格,你想想他會怎麼樣?”
韓一嘯沉默下來,心知天狼此話乃是實話,正如他了解楊天行的爲人,他也知道楊天行若是也在這,聽到他們的說話,一定會贊成的。他也知道自己可以放下一切,放下壯烈的豪情,放下逐鹿的野心,甚或放下自己的生命,但絕對放不下楊天行。他也深知楊天行是自己的一個心結,一個破綻,但他卻不想去彌補,不曾動過半個這樣的念頭。
下一刻,韓一嘯背對着天狼,突然,他的冷漠與堅強,像是忽然鬆弛下來一般,一點點的鬆動,一點點的剝落。剩下的,只有一個蕭索的身影,緩緩的面對着東方的夜空。他又在擔心楊天行了。
“你想怎樣說服冥界?”韓一嘯冷冷的聲音傳來,身軀不曾有絲毫的動搖。
天狼微微一笑道:“這件事就要請你出面了。”
“請我出面?”韓一嘯旋風般轉過身來,嘴角噙着一絲冷笑。
“不錯。我們妖族人不好出面,只能請你代勞了。魔冥兩族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由你去說服他們或許還有希望。”天狼微微苦笑道。
韓一嘯面色如水,寒得卻如同一塊冰,冷冷的注視着天狼,卻沒有說話。
此時山腹深處有輕微的異響傳來,沉默中的兩個男人立有所覺,同時轉頭望去,強大的神識電光石火間破空而去。
只見山腹深處,彷彿有個黑色影子,隱約晃動。韓一嘯收回神識,雖然看不清楚,但他卻知道那個人是誰?帝釋天。
天狼看了看韓一嘯,也收回了神識,默然看着那個黑影急速的接近。
韓一嘯冷冷的看着出現在他面前的帝釋天,淡淡的道:“你來有什麼事?”
帝釋天看了看旁邊的天狼,朝着韓一嘯躬身施禮道:“魔尊,冥皇來了。”
“什麼?她來了?”韓一嘯和天狼幾乎異口同聲的訝道。
帝釋天嚇了一跳,一時有些納悶,不知道這兩人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在兩人的目光逼視下點了點頭,道:“與冥皇一同前來的還有冥界的蒼月冥王。”
韓一嘯別有深意的看了天狼一眼,旋又對着帝釋天說道:“你先回宮去,我隨後就到。”
帝釋天點了點頭,身軀一拔,飛快的沒入月色之中。
魔宮大殿上,因爲韓一嘯的突然離去而充滿火yao味的空間又因爲唐豔及蒼月霞的突然出現而變得異常安靜。
沒人會想到堂堂的冥皇竟然會來到在魔界,更沒想到會出現在魔宮之中。
這無所畏懼的美女,花容秀麗無倫,烏黑漂亮的秀髮襯着一對深邃長而媚的眼睛,玉肌勝雪,舉手投足均是儀態萬千,可以熱情奔放,也可以冷若冰霜。
衆人呆呆的看着這個美麗若斯的冥界之尊,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時間在那一刻,彷彿凍結了。
每趟秦廣王見到這位被譽爲冥界第一美人的冥皇時,總有像第一次見到她的驚豔感覺,那並不涉及男女私慾,而是像對名山勝景的由衷欣賞。她除了無可匹敵的天生麗質和秀美姿容外,唐豔那靈巧伶俐的性格氣質更是令人傾倒。她絕不是那種我見猶憐,需要男人呵護疼愛的女子,事實上她比大多數鬚眉男子還要堅強,天生一種永不肯向任何人馴服的倔強,一種永不肯爲遷就而妥協的性格。
唐豔從不在意自己傾國傾城的仙姿美態,儘管她貴族式筆直的鼻樑可令任何男子生出自慚形穢的心情,大小恰如其份的豐滿紅潤的香脣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可是當她以輕盈有力的步伐走路時,頎長苗條的體態,會使人感到她來去自如的自由寫意,更感到她是不應屬於任何人的。
她穿的是右衽大袖衫,杏黃長裙,腰束白帶,頭挽高髻,沒有抹粉或裝飾,可是其天然美態,已可令她傲視羣芳,超然於俗世之上。
姿色並不在唐豔之下的蒼月霞俏臉含霜的跟在唐豔身後半步許,她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冷漠無情,即便是秦廣王這些經常與她見面的冥界老臣也從來沒有見過蒼月霞露過哪怕一絲的笑容。
唐豔面帶微笑,步履輕盈從衆人面前走過,明媚而帶着野性的一對美眸如水銀般流轉,像在深黑海洋裡發光的寶石般明亮。沒有見到楊天行,她不由有些失落,轉頭看了看一直盯着自己猛看的秦廣王,秀眉微蹙。
身後的蒼月霞見狀冷哼一聲,冰涼的聲音如同一桶冷水澆在秦廣王頭上。
秦廣王驀然驚醒過來,老臉一紅,急忙長身而起,走到殿中央,跪伏在地,慌不擇言的說道:“秦廣王拜見吾皇。”在他身後,七鬼使早就跪滿了一地。他雖然也奇怪唐豔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卻只能將滿腹的疑問憋在心裡。
“都起來吧。破軍冥王呢?”唐豔突然發現了少了一個人,奇道。
秦廣王渾身一震,目透哀色,垂首肅立在一邊默然無語。
卻是玄陰鬼使緩緩走上前來,從衣袖裡倒出一個黑色小瓶向唐豔呈上,沙啞的道:“回吾皇,破軍冥王在前來魔宮的途中慘遭魔龍的毒手。屬下將他的魂魄留於此瓶中。”
唐豔嬌軀一顫,瞬間又恢復了常態,緩緩的接過黑色小瓶,美目中閃過一絲怒色,淡淡的道:“那你們又怎麼活了下來?”
蒼月霞靜靜的站在唐豔的身後,目無表情的看着眼前幾個顫慄着的男人。她心裡沒有半點的同情,因爲她和唐豔一樣都很討厭拋棄同伴獨自逃命的人。
見他們都不說話,唐豔俏臉上怒色更濃,隱隱有發作的跡象。
秦廣王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就算借他一萬個膽也不敢說出救他們出來的是天刀戚戰,因爲在冥界誰都知道唐豔是最痛恨仙佛兩界的,不說還好,一說準壞事。
忽的,大殿上高宣起一聲佛號,緊接着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阿彌陀佛,他們是被戚戰救出來的。”
秦廣王大驚失色,憤怒的循聲看去,卻見說話的竟然是文殊菩薩,不由更是氣的半死,若不是顧慮着唐豔在,他早就跳腳罵了起來。他偷眼瞧了瞧唐豔,見她正俏臉含霜的與文殊那個老和尚冷冷對視着,不由心下一寬,看來唐豔暫時對自己還不會有所動作。
唐豔冷冷的注視着文殊菩薩,往日的仇恨一下子又冒了上來,冷冷的道:“老和尚,你還沒死啊?”
文殊菩薩目光一閃,炯炯的與唐豔對視着,微笑道:“公主取笑了,貧僧活的好好的,又何以言死?只是貧僧見公主風采更盛往昔,甚感欣慰。”
衆人聞言不由一陣納悶,唐豔現在的身份明明是冥皇,爲何文殊菩薩會叫她公主呢?
只有蒼月霞美目中閃過一絲怒色,她是極少數知道內情的人之一。四萬年前,文殊菩薩還只是佛界的一個年輕高手,身份遠沒有現在菩薩高,不過頗受當時佛祖的器重,與當時佛界的頂尖高手一起參與了圍困千鬼殿的行動。而那時,唐豔還沒當上冥皇,只是冥界的公主。所以,文殊菩薩仍然叫唐豔公主,擺明了是不承認她冥皇的身份。
唐豔俏臉現出不屑之色,若無其事的道:“你不用盡撿好聽的說,我們之間的舊帳遲早會算清的。”
文殊菩薩微微一笑,不可置否的搖了搖頭。
唐豔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他,一雙美目落在蒼月霞冰冷的俏臉上,笑瞼如花的柔聲道:“小霞,你的情郎呢?”
蒼月霞哪想到唐豔竟然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種話,一時大窘,俏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嬌羞的低聲道:“姐姐,你怎麼。。。”她暗戀韓一嘯的事從未對人提起過,只有這個亦主亦友的唐豔知道。對於唐豔私下裡經常拿這個來捉弄她,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偷眼瞧了瞧衆人,見大家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由芳心稍安,只是沒見到韓一嘯,心中多少有些落寞。
唐豔大有深意的看了蒼月霞一眼,一絲笑意似是漫不經意的從脣角逸出,接着擴展爲燦爛勝比天上星空的笑容,蓮步輕移,美目緩緩掃過魔界衆將,櫻脣輕吐道:“諸位想必是魔界的英雄豪傑吧,唐豔在此有禮了。”說罷,盈盈欠身一福。
魔界衆將頓感受寵若驚,紛紛從位置上站起身還禮。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一界之尊,再加上唐豔舉手投足間無不呈現出大家閨秀的迷人風範,一時間看得眼花撩亂
,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只有佛界的一羣高手心中暗生怒意,唐豔的舉動顯然未將他們這羣人放在眼裡,同時又不得不佩服唐豔高明的手段,寥寥幾語便獲得了魔界衆將的好感,將他們孤立了起來。
辛漢臣做爲管事人,當即吩咐侍女加了兩張案几放在曹桓的旁邊,位列魔界衆將那一排之首,以顯尊貴之意。
唐豔也不客氣,拉着蒼月霞在那兩張案几後盤腿坐下。
沒等寒暄兩句,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從宮門外遠遠傳來。
“驚聞冥皇駕臨,韓某未能親自迎接,實在是慚愧之極。”
衆人正驚愕間,一身黑衣如墨的韓一嘯卻已飄然而至,鬼魅一般出現在衆人的眼前。韓一嘯向在場衆人望去,只見衆人眼中滿是訝異和驚奇眼色,顯然對自己剛剛的不辭而別心生詫異。
只是他也不多作解釋,大步流星般的從殿中穿過,倏地在唐豔身前站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淡淡的道:“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冥皇吧?”
唐豔默默凝視着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芳心一震,一對美目立時明亮起來,令她更是嬌豔欲滴。韓一嘯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冷傲,天生的冷傲,心想魔界的首領竟是如此英雄人物,難怪一向心如止水的蒼月霞也要爲之動情了。
她微聳肩胛,將內心的震驚深埋,笑顏如花的點頭道:“說到大名鼎鼎的只怕是象韓兄這樣的英雄人物吧,小女子焉能承受得起。”說話間,有意無意的以香肩輕撞蒼月霞的肩頭,似乎在告訴她“你的情郎來了。”
蒼月霞早就雙頰飛紅,羞愧難當,卻強忍着羞意,含情脈脈的注視着韓一嘯,當她看到韓一嘯那一頭黑白相間的長髮時,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如針刺一般,涌起一股痠痛的感覺。這幾年,她飽嘗着思念之苦,也曾想過狠下心來斬斷情絲,但結果卻是韓一嘯的影象在她的腦海中非但沒有模糊,反而越漸清晰。
韓一嘯沒有注意到蒼月霞的目光,聽到唐豔的讚美之詞也只是淡然一笑,道:“冥皇過謙了。不知冥皇駕臨魔界可是爲了魔龍之事?”心中想的卻是萬一唐豔要是知道赤月空還有復活的希望時,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種感受。他現在還不知道唐豔與楊天行的關係,若是知道了,只怕他又會是另一番滋味了。
“你說呢?”唐豔並沒有正面回答,雙目涌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熾熱神色,抿嘴淺笑的瞥了韓一嘯一眼,旋又將目光投往窗外的星夜。她現在只想立刻見到楊天行,至於魔龍一事她深知冥界如今力小勢弱,幫不上什麼忙。
這一瞥猶如百花綻放,嬌媚叢生,誘人之極。
即便心如止水如韓一嘯者也不禁井底興波,心叫厲害,她任何一個表情和神態,均逗人至極點,確是天生的尤物,難怪連赤月空那等豪傑之輩也要拜倒下她的石榴裙下。不過,唐豔眼中的那抹感傷卻讓他深爲不解,心下已然知道唐豔此行絕非是爲了魔龍一事,似乎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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