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暗中,突然大放光明。如晚霞一般的紫金火焰綻放開來,就象一簇傷情的玫瑰,悄無聲息地擁抱着那個悲傷的男子。那熊熊的火焰在風雨中傲然升騰,有狂風掠過,撩起絲絲火苗狂亂張舞,如同少女的秀髮飄散在風中,如煙,如夢,如幻。火焰安靜地燃燒着,如同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子,照徹了黑暗,點亮了光明。
魔帝呆呆地看着,在他瞳孔裡倒映出的火光,彷彿那已經不是單純的火焰,而是充滿了眷顧和憂傷的情緒。他突然想起了那隻鳳凰,那鳳凰的身上不就是燃燒着這種火焰嗎?這個悲傷的男子又在想念蕭夜月了。
正感嘆間,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啼鳴,那聲音清脆,似嗔似喜,似怨似艾,說不出的悅耳動聽。魔帝心中一動,擡眼望去,卻是看到了他畢生都難忘的一幕。只見那熊熊的火焰中,有七彩如織的光芒閃動,漸漸的,如同穿針走線一般,這些光芒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鳳凰。
那鳳凰是如此的雍容華貴,尖而又長的紅喙,頭上長着金紅燦爛的鳥冠,有着長長的象蛇一樣的紅頸,修長的頸上長滿了十分豔麗柔滑的細絨,碩大的身軀兩邊長着一對長約三丈的巨翅,羽翼上遍佈七彩的羽毛,五顏六色,十分美麗,身下長着兩條修長有力的長腿,腳生綠爪,寒光逼人。
魔帝看得呆了,心中一時有些琢磨不透,在他眼中,這隻鳳凰分明與他先前見到的那隻鳳凰一模一樣,只不過蕭夜月不是灰飛煙滅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但見那鳳凰在漂浮在火焰之上,在楊天行的身後振翅飛舞,煌煌有如太陽般耀眼,一舉一動間無不彰顯貴氣,那高聳的金紅肉冠就如天生加冕的皇冠透出睥睨天下之氣,看得魔帝嘖嘖稱奇。
那個悲傷的男子緩緩地轉過頭來,深情地看了鳳凰一眼,目中涌動着無盡的溫柔,如同注視着自己心愛的妻子。只是,那股溫柔中卻掩藏不住濃濃的哀色。
那一眼是怎樣的情懷?
雷音寺前,有他低沉而悽婉的聲音:“對不起,夜月姐,我只能做到這些了。”
魔帝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出楊天行的這句話分明是朝着那鳳凰說的,難道說那隻鳳凰就是蕭夜月?
下一刻,他的心中再無懷疑,幾乎激動得要大喊出來。因爲那隻鳳凰似乎聽得懂楊天行的話,聞言後不住的啼鳴,那聲音竟如一個女子般的清脆悅耳,充滿了歡喜雀躍之意。她伸出長長的紅喙輕啄着楊天行的脖子,那對清澈無邪的鳳目此時竟然籠罩着一層水霧。
楊天行顯然也十分激動,身子輕輕地晃抖着,緩緩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摩娑着鳳凰修長的紅頸,眼中射出無盡的愛憐之色。他已經盡力了,在得知蕭夜月不惜吐出她的鳳凰神丹救活自己後,他就想着如何將鳳凰神丹再行凝結起來,使她復活。可是,大部分神丹已經被他的身體吸收,即便以他太神境的修爲想要將之全部還原出來亦是不可能。不過,他卻將剩餘的,未被他吸收的一部分神丹逼出了體外,再以無上的神通重新朔造出了一具鳳凰的肉身,然後將神丹以及他提煉出的一些精純無比的天火火精融入到那具肉體中,變成了現在的蕭夜月。可惜遺憾的是,現在的蕭夜月已經不是原來的蕭夜月了,她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鳳凰,再也沒辦法變回人形,也無法再與楊天行進行意識溝通,更無法再象以前那樣融入到楊天行的體內。
就這樣,蕭夜月雖然重生了,但失去了太多太多。
“砰!”的一聲大響,雷音寺森然威嚴的紅木大門倒下了,原本喧鬧的大殿之上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佛子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着門口,看着那個熟悉的面孔和一隻陌生的鳳凰。這一人一鳳出現的如此突兀和詭異,讓這些平時一身正氣的佛子禁不住心中駭然。
狂風和雨點從敞開的門口蜂擁而入,只一片刻的工夫,寺堂內所有的青燈都被吹滅,黑暗如同久蟄的怪獸一般迫不及待地吞噬了一切;更有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冰涼雨點飛濺到衆佛的身上,透過袈裟,透過皮膚,一直寒到他們心裡。
藉着鳳凰身上散發出來的火光,他們呆呆地看着那扇倒下的雷音寺大門,怔怔地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是楊天行用力過猛,還是大門本身就已經十分孱弱,總之如今呈現在衆佛面前的只剩下一堆紅木碎片。碎片的一面是光潔透亮的紅漆,另一面卻是無數被蛀蟲噬空的小洞。在他們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扇古老而又破敗的大門能在風雨飄搖中屹立到今天才倒塌已經是個奇蹟了。這種感覺在他們心頭蔓延,滋生着一種無形的恐懼。
下一刻,他們的目光落在那個踢倒大門的人的臉上,宛如見到了什麼鬼魅一般,驚呼聲響成一片,期間更間雜着一些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Wшw ttkan ¢Ο
倒映在他們瞳孔裡的,是一張英俊年輕,而又毫無表情的面孔,在那張臉上,他們看不到憤怒,看不到仇恨,有的只是——無限而又冰冷的殺機。
黑暗中,不知是誰,一個人影突然打了個寒噤。
楊天行面無表情地看着滿堂身披袈裟的和尚,看着那一張張佈滿了恐懼的面孔,他突然無聲地冷笑起來。狂風捲過,他的衣袍狂野飛揚,獵獵作響。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如來手中的綠玉佛珠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輪動,他驚訝地注視着楊天行,面色有幾分蒼白,似乎不敢相信這個本應該魂飛魄散的人怎麼會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裡。不過,他終究是一界至尊,在驚疑了半晌後回過神來。他冷冷地看着楊天行,目光在那隻鳳凰身上一掠而過,寺堂內響起他沙啞而又低沉的聲音:“楊天行,你好大的命!”
楊天行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裡抹過一絲深沉的殺機,旋又淡淡地笑了笑,擡頭向他看去,忽然道:“這裡的氣氛好熱鬧!”
如來變了變臉色,不住地打量着楊天行,越看越是心驚,臉色也漸漸地沉了下去。楊天行毫無半點徵兆的突然出現在這裡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妙,因爲以他的靈神修爲即使不放出神識也絕無理由讓一個修爲低於他的人如此神出鬼沒,更讓他心驚的是此時的楊天行比之幾個時辰前似乎大有不同,除了那憂鬱的眼神外,整個人就如同一潭深水,叫人琢磨不透,情不自禁地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他冷冷地看着楊天行,道:“你的修爲似乎精進了不少。”
楊天行哼了一聲,道:“一切拜你所賜!”
如來默默地望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而後,他看了看滿堂的佛子,發現不少人已經悄無聲息地將法寶拿在了手上,看了一會,忽然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楊天行臉上的冷笑之意更濃,嘴角一撇,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殺人!”
如來臉色一變,似有怒容,但卻不知怎麼,對着這個年輕人,他這個堂堂一界之尊竟各外的忍耐,便是這等露骨話語,他也只是面色一變,隨即忍住了。
不過,有人卻沒有他這麼好的脾氣。這人便是文殊菩薩,當初那個黑暗中打寒噤的人,只不過此時他似乎又舊態復發,面帶冷笑地看着楊天行,陰陰地道:“你不留着這條小命回去見韓一嘯,還想到這裡來尋死!”
不知怎的,楊天行聽到這等諷刺的話語竟是無動於衷,只是他身後的黑暗似乎又濃了幾分,原本飄舞獵揚的衣袍突然安靜下來,靜靜地貼在他的軀體上。就在看向文殊菩薩的那一剎那,一股無形的氣息從他身上磅礴而出,隨即捲起一股氣浪狂飈如排山倒海的肆虐拍擊撲卷而去,轟然巨響中,有如山崩海嘯,不可阻擋。
寺堂中立時一陣劇震,金光搖曳,玉石崩裂,桌几木案也相互碰撞。衆佛驚呼未起,便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耳膜轟然作響,如萬千焦雷瞬間在耳畔齊鳴一般。接着心律暴跳,彷彿心臟便要從口中跳將出來一般。雖然當下氣隨意轉,磅礴真元陡然彙集雙耳,使那空茫疼痛之意登時舒緩。但卻仍被那巨大的聲浪擊得氣血翻涌,煩悶欲嘔。然後毫不客氣地被那四逸的氣浪拍擊得仰身而倒。
而這些氣浪撞翻他們之後,竟然猶有餘力在堂上耀武揚威地呼嘯一圈,然後丟下灰頭土臉的諸佛,逆着狂風的方向朝堂外揚長而去,波及到不遠的靈山諸峰上,又是一陣亂七八糟、雞飛狗跳的局面。
而首當其衝的文殊菩薩儘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因這股毫無徵兆的無形氣浪所引起的種種噁心、嘔吐、耳鳴、頭暈等等不適症狀強行壓下,好不容易喘口氣,還沒來不及感慨一番,就覺一股穿金裂石的沛然大力傳來,同時一股熟悉的感覺,驚得他魂飛魄散,在他鮮血狂噴地飛跌開去的途中,透過朦朧的血雨,他赫然地看到了楊天行眼中的那一抹深沉的不屑和嘲諷。
在此混亂的局面中,衆佛一個個都自顧不暇,根本沒人注意到文殊菩薩的慘狀,就連修爲深厚的如來佛祖都不得不運起金剛舍利金身才沒有被這股無形的氣浪所傷。而即使象地藏王、靈吉、十八羅漢這樣的高手也都跌得七葷八素,嗷傲叫痛,狼狽不堪,至於其他修爲遠遜於他們的佛子就沒有他們這麼幸運了,一個個渾身掛彩地倒在地上,慘嚎不已。
除了如來佛祖未哼一聲外,還有一位仁兄也自始自終都沒有發出一絲慘叫。這位仁兄便是文殊菩薩,當尚有能力站起來的衆佛尋找到他時,發現這位平時威風八面、令人生畏的執法菩薩竟然象條死狗一般蜷縮在一個角落,口裡翻騰着白色的泡沫,渾身抽搐,雙眼暴睜,卻是見不到黑色的眼球白慘慘的一片,青慘慘的臉上寫滿了恐懼。
如來佛祖強忍住胸口翻涌的氣血,看了這個弟子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在他的如炬法眼下,他這個素來看重的弟子雖然表面上見不到半點傷痕,但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此時已是全身經脈寸斷、骨骼盡碎,無力迴天了。而至於其他的佛子,諸如本尊、枷藍、諸天一類修爲的人也都無一例外的經脈受損,元嬰受創,即使還能活下去,怕也要個幾十年的調養才能恢復過來。
如此一來,偌大的一個雷音寺內尚還能站起來的人不過區區二十來人而已,也就意味着楊天行這漫不經心的一招下來,不但除掉了惹人嫌惡的文殊菩薩,而且放倒了一大票人。其實,說起來,這還是楊天行隱藏了部分實力的,否則他這一招下去足以讓這站着的二十來人再減少一半。
楊天行靜靜地站在原處,冷冷地注視着滿目倉夷的寺堂,竟似從未出手一般。而在他身後,那隻鳳凰也變得十分安靜,默默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幕。
如來看着楊天行,心中驚駭萬分,他怎麼也沒料到楊天行會在短短的幾個時辰內變得這麼厲害,如此恐怖的實力當真有些匪夷所思。他看着風光了無數個年頭的堂堂雷音寺轉眼間就變得破爛不堪、哀聲四起,而那些剛纔還叫囂着入侵魔界的佛子如今已成了垂死掙扎、苟延殘喘的廢人,這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讓他難以置信。更讓他心痛嘆息的是自己着意栽培的弟子文殊眼看着也要魂歸西去了,他的抱負、他的野心、他苦心經營了四萬年之久的基業也在這短短的一刻如同那山門一樣轟然倒塌。看着楊天行那雙殺機四溢的雙眸,他只覺得一場空前的災難正降臨在佛界頭上,不由後悔當初將智慧本尊禁錮在紫雲臺,以致惹上了一個不該惹上的人。
伴之悔恨而生的是無邊的怒意,一想到這四萬年來他修身養性,潛心參佛,苦研舍利換來的竟然是這樣悽慘的回報,如來禁不住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堂堂的佛界至尊此時竟如一個瘋狂的老人,仰天控訴着他的憤怒:“楊天行!我叫你不得好死!”
聲音如同驚雷一般炸響在靈山上空,在短暫的驚魂之後,旋又被*的肆虐聲所淹沒。地藏王、靈吉、託塔羅漢等人都驚懼地看着他們供奉了四萬年之久的佛祖,赫然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再也沒有半點慈眉善目的佛祖形象,倒像是換成了一頭咆哮怒吼、擇人慾噬的野獸。
只見如來象瘋了一樣撲向遠在十丈開外的楊天行,座下的金蓮寶座急速地飛旋,放出萬千道金色的佛光,將這原本黑暗的寺堂映照得纖毫畢露。半空中,他急掐佛訣,口中喃喃有聲,突然發出一聲沉喝:“舍剎麼隸婆羅耶!”
只見一束金光自他的手中發出,沖天而上,迅速蔓延到整個天際。整個天空,倏地大亮,點點佛光,紛射而下,將滿空的黑暗驅散的點滴無存。咒言震耳時,衆人都生出天地似乎要爲之崩塌的感覺,當他們再度睜開眼時,只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巨大的佛像真身,盤腿坐在一朵巨大的金色蓮花上,面帶慈祥的微笑,雙眼神光湛湛,單手豎起,另一手盤在腰間,捏着一串綠玉佛珠。從佛身身上射出無數道祥瑞之光,一團圓輪般的光焰在他腦後燃騰而起,莊嚴凝穆的氣息也瞬間鋪天蓋地的瀰漫着每一個角落。
目睹着這尊佛身,地藏王菩薩心中劇震,驚呼道:“燃燈佛祖!”
被他這麼大驚小怪的一叫,其餘諸佛也都細細地打量過去,果然見那佛身的相貌與寺堂中央供奉的燃燈佛祖之畫像一模一樣,心中不由涌起一陣激動,紛紛對着那尊佛身合十施禮。要知道,燃燈佛祖乃是佛界的創界祖師,即便他圓寂了這麼多年,但在佛界依舊享有崇高的威望。只是,在參拜燃燈佛祖的同時,衆佛心下不免又有些駭然。這金剛咒乃是佛界的兩大秘法之一,一般人很難施展出來,就算當日在狼居山上,也是文殊、普賢、地藏王這三大真神菩薩聯合起來方纔施展得以行咒,而且請出的法身正是當今的如來佛祖;可現在如來獨立施咒,竟然能請出燃燈佛祖的法相,顯然他已經將金剛咒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因爲施展金剛咒時,根據行咒人的修爲請出的法身也會不一樣,修爲越高的人請出的法身也越厲害。自佛界創界以來,除了燃燈佛祖以外,就屬當今的如來佛祖成就最高,他請出的法身必定不同凡響。
在衆佛紛紛爲之目瞪口呆時,燃燈佛祖的法身帶着無數耀眼的金光徐徐而下,從蓮花瓣上射出萬千道金色光條猶如利箭一般往楊天行射去。
楊天行還次首次領略金剛咒的威力,他明白金剛咒的神奇之處,就如同冥界靈鬼師的靈鬼咒一樣,都是以所不同的是,高級靈鬼師能請出比他自己要厲害得多的鬼物,而金剛咒則請出的是更厲害的法身。是以,他絕不敢怠慢,面對足以穿身透體、飽含神氣的金色光條,猛然放出護體的紫金太神氣,同時飛身而起,雙手蓄滿真元,朝着那似虛實難測的法身撲去。
那萬千道金色光條如同無數的箭雨射在了楊天行的護體光圈上,發出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卻是怎麼也突破不了那層光圈。而在此同時,楊天行已然如閃電一般挪移到了法身的近旁,揚起紫金色的手掌朝着法身的胸口一掌印去。
只聞砰的一聲巨響,那法身已然結實地捱了一掌,偌大的一個法身竟然被硬生生地擊飛數丈,而楊天行卻如影隨影,接連又是幾掌拍出。這幾掌的威力何等強大,饒是那法身有金剛舍利金身護體卻也難擋太神氣的霸道,一連承受了幾掌,當即被震得佛光渙散,狼狽不堪。 楊天行眼見機不可失,在半空中身形一轉,騰出手來施展寶瓶印,灌注以十成的太神氣,朝着那法身的天靈蓋轟去。
也就是在同一時候,那法身卻彷彿突然活過來一般,龐大的身軀滴溜溜地一轉,頓時化作無數的佛影將楊天行圍繞起來。而楊天行的寶瓶印卻只擊在了一個虛幻的佛影上,饒是如此,那寶瓶神氣的威力還是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爆發出來的衝擊波如紫金色的海嘯一般闖將開去,紫金光暈所經之處無不化爲齏粉。那些原本還在生死線上徘徊不定的佛子無一例外地被這股強大的衝擊波送入了鬼門關,偌大的一個雷音寺在頃刻間灰飛煙滅,就連西天靈山也這一記寶瓶印硬生生地砸入了地底。
如來等人哪知道這看似豔麗的紫金光暈會有這麼強大的破壞力,猝不及防下紛紛被擊飛了出去,同時只覺得腳下一空,駭然睜眼瞧去,只見偌大的一個靈山正轟隆隆地沉入地底,大地在一道道紫金色衝擊波的猛烈振盪下撕扯出無數道裂痕,極度的炎熱將空氣烤得一片蒸騰,所有的景物都模模糊糊。就連附近的十幾座山峰也都沒能倖免地轟然爆開,滾燙的岩漿與灰塵,挑釁似的朝天噴發,一道道赤紅飛焰筆直衝向天空。天空中黑雲迷布,電閃雷鳴。萬千地脈轟鳴震盪,一道岩漿擊穿了山壁,猶如一個漏水的水袋般從山體側面噴出了大股熔岩,火紅色的岩漿在地面上長蛇般的遊動着。
呈現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竟是一片地獄般的景象,那個繁花似錦,流水潺潺,恍若仙境一般的西天靈山此時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而這一切,都是拜楊天行的寶瓶神印所賜。
漫天的火海中,一個人影狼狽不堪地駕着一朵黑雲逃了出來,只見此人面容發黑,一頭長髮根根豎起,渾身上下火苗直冒,嚇得他雙手一陣急拍,方纔將燒身之火撲滅。饒是如此,他此刻也是極爲不雅,身上的衣袍大多已化爲了灰燼,差不多全身裸體。
此人正是魔帝,他張嘴吐出一口塵土,抹了抹全是岩漿灰的臉龐,露出兩隻驚駭欲絕的眼睛,看着在半空中翻雲覆雨的楊天行,喃喃地道:“媽的,這麼誇張,幸好我逃得快,否則非埋在岩漿裡不可。哎,這靈山算是毀了,我魔帝也算是跟對人了……”
就連楊天行自己也沒想到這記寶瓶印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將這方圓數百里之內盡化火海。然而他此刻卻輕鬆不下來,儘管如來佛祖已經不知所蹤,那燃燈佛祖的法身卻仍舊是陰魂不散地將他圈在其中。
楊天行倒是不急,只是微微皺着眉頭,悠然地站在衆法身中,而那些法身也似乎有畏懼之心,只是將他包圍起來,卻沒有什麼異動。
楊天行閃動着一對紫金色眸子看了火光蒙朧的大地一眼,旋又轉頭注視着身後的鳳凰,望着那對靈動的鳳目,目中閃過一絲哀傷,低低地說道:“夜月姐,你看到了嗎?”
聲音飄忽迷離地在山谷間迴盪,那隻鳳凰也這般看着他,卻是充滿了疑惑。
楊天行心中一酸,嘆息一聲,將目光轉移了開去。
不久,那火海的深處,天空的遠方,傳來了如來佛祖氣急敗壞的咆哮聲:“楊天行,你滅我靈山,殺我弟子,毀我基業,簡直是欺……欺人……欺人太甚!我如來勢必殺汝……”
只是,那咆哮聲漸漸地遠去,隱約夾雜着濃重的喘息聲。
遠方。
一個陌生的山頭,風塵僕僕的普賢菩薩忽地顫抖了一下,彷彿感覺到什麼,愣愣向西天張望。那個方向的天空火光沖天,光芒耀眼。
普賢菩薩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緩緩地轉過身來,朝着那個方向深深地鞠了三躬,再擡頭時竟然已是老淚縱橫。
下一刻,崎嶇的山路上飄蕩着這位老人深深地嘆息。
“空則靜其音,佛語天機,妙趣橫生,憐我世人心生欲之又望,無貪無望無嗔無形,世間本無物,無無空無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