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此刻展現的畫面,全部都是修士在此山之峰處渡劫時的場景,大部分都是齊雲的修士,方清源猜測,這些人渡劫時的樣子,被天地意志所攝,如今卻不知爲何,讓自己觀察到了。
天地意志還在帶着方清源的意識往時間線上前方溯回,似乎這時間的偉力,在天地意志眼中,是一個可以隨意撥弄的線條。
不,這麼算來,那這方天地的實力就太恐怖了,而且天地意志沒有情感,沒有智慧,只有契合天地至理的運轉規則,冷漠卻公平,龐大卻細緻。
此刻,方清源對於時間的感知,已經徹底混亂,他看着眼前急速倒退的景象,心中推算天地意志此舉,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
難不成是每個修士結嬰之後,都會有這麼一出?
只是其他修士所修的丹論大道,單獨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樹,而自己所修的無限推演之道,包含一切,故而這是天地意志,按照既定的運轉規則,給予自己的獎勵結算,就像是之前降下的九道劫雷,其中的真意種子,也全部被自己丹論所吸收。
方清源推測,天地意志這是將儲存在自己意志的場景重現,而不是真的帶着自己回溯時間,明證之一,就是方清源目前所看到的景象,都是各種修士渡劫時的場景。
心中推算出這一點後,方清源就鎮定許多,衆所周知,幻想這種東西,很難造成真正的殺傷力,除非有借假還真的神通才行,但這種級別的神通,只有區區幾位化神修士才能做到。
方清源不懷疑天地意志的實力,但他知道天地意志沒有這麼做的動機,除非自己爲天地不容,但眼下,自己成功渡過元嬰天劫,已經獲得了天地意志的承認。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轉眼便是滄海桑田般的變幻,此山之巔上那些人爲的痕跡,也在急劇減少。
根據推算,這時間線,已經回溯到齊雲派建派之初了。
然而,就是這麼古老的時間線,依舊沒有讓天地意志有停滯下來的跡象。
倒退,依舊是無盡的倒退,當高山變矮,當土地化爲一片汪洋,這時,方清源看到,有一位修士,身上所穿的服飾,與現在齊雲派有着淵源的勾連,他高冠鶴氅,手把拂塵,衣飾尚古,風儀甚美,玉面長鬚,對着面前裸露於海面的此山道:
“此地是朝真太虛之天,匯百川之靈,集玉脈之英,真正鍾靈毓秀之地,合該做我山門,善!”
然後一揮拂塵,頓時羣山隆起,大海開裂,地下百萬丈的靈脈,也被根根提起攝來,匯聚一起,組建成渾然天成的靈地,而這個位置,就是如今的齊雲派最高品質的靈地,此界唯一的七階靈地。
顯然,天地意志對於這改天換地的一幕,真是記憶深刻,像是刻在了意志深處,故而這一幕,佔據了方清源不少的時間。
方清源對於此道人的手段,真是看得張目結舌,如此搬山倒海神通,如今的修行界中,有幾個化神能夠做到?
莫非此道人的修爲,已經遠遠超出了化神界限,是更高的煉虛修士?
方清源此時想起了齊雲派的傳說,齊雲派的開派祖師,修爲通天,在立下齊雲道統之後,就飛昇上界,不再過問此界俗事。
如今看來,還真是修爲通天之輩,能夠改天換地,如此神通,此界也供養不起這尊仙神。
感慨之餘,方清源貪婪的看着這一幕,如此神通,真是令人心向神往。
只可惜,眼下這一幕也是插曲,天地意志的目的,並不在此處。
依舊是回溯,只是這一次,周邊的景象開始變得漆黑混沌起來,海不是海,山不是山,一切都沒有了實物,盡數化爲複雜多變的氣體。
這是此界最初的模樣?
方清源心中閃過明悟,高付出就有高回報,自己扛過了九色混沌雷劫,故而天地意志就獎勵自己的大道真意感悟,就將原初的大道規則展現給自己看,具體能領悟多少,這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此乃此方天地還未開闢的時候,後世一切的大道,就在此孕育而出,自己的無限推演大道,正是與此地貼切。
不只是自己,方清源能夠感受到,上方的仙府意志,也在全力運轉,拓印着眼前的一切,它模仿着天地意志運轉的規則,氣息波動,逐漸朝着此方天地意志改變。
不好,仙府意志要被此地天地意志同化,方清源悚然一驚,剛想尋摸個辦法,他的視角猛然上升,來到無窮高遠的地方,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比肩恆星的生物體,靜靜的飄蕩在星河之中,彷彿已經死去不知多少萬年。
在這一眼中,方清源看到無窮的光輝,無窮的大道真理,無窮的靈光,從這具生物體上併發出來,其中億萬縷散發的光線中,就有這麼一縷光線,被攝入了方清源的體內。
什麼?!
方清源被震撼到失聲,再然後,他就從這處場景剝奪出來,眼下還是原本自己渡劫時的模樣。
不,方清源伸手虛握,想要抓住些什麼,他明明已經看到了大道化身,卻抓不住。
片刻之後,失神的方清源纔回過神來,此時他臉上涌現幾分後怕,就在剛剛,若是可以,他只想融入那些靈光之中,什麼都不去想,完全喪失了自我。
至此,屬於方清源的大道饋贈,即將結束,上方的劫雲開始退散。
可也是這個時候,方清源身軀中驟然浮現了一隻五行孔雀的虛影,這隻孔雀對於剛剛攝入方清源身軀的那道光,似乎非常的忌憚。
孔雀虛影現身,上方原本消退的劫雲,像是發現了什麼,於是便繼續匯聚,一道比起最後的混沌神雷還要恐怖的劫雷,正在醞釀。
這是什麼情況?
方清源想起這道孔雀虛影的跟腳,這隻五行孔雀,正是來自域外未知之地,換而言之,祂對於此界而言,屬於域外天魔。
自己當初築基之時,所用的築基機緣,就是得自此孔雀的一滴鮮血,從而領悟兩種神通,分別是五行遁術與諸神刺。
但那諸神刺的根源不在這滴孔雀血液上,而是當時傷此孔雀的修士神通真意所致,可五行遁術,確確實實來自此孔雀。
而在方清源的築基時期,甚至金丹期,這五行遁術,都給帶來方清源十足的底氣,讓他可以將同階修士都不放在眼中。
但五行遁術的根源,是來自這頭域外的孔雀,如同剛剛方清源驚鴻一瞥的恆星般屍首一樣,這頭孔雀雖遠遠不如,但兩者其實是同一種概念生物。
只是此孔雀祂並不是土生土長,故而一經現身,被感知到後,此方天地必除之。
說來很長,卻只是一瞬的功夫,方清源不知道這頭孔雀虛影,是否還具有靈智,或者只剩下本能,但以其如今的反應來看,方清源認爲,是時候將其剝離出自己的體內了。
自己不再是當初弱小不堪的時候,這頭孔雀虛影,給了自己五行遁術的神通,此遁術雖好,但若是因此留下後患,這是得不償失的事。
剛剛天淨火劫都燒不出此虛影,唯有來自源初的大道之光,才能逼出此孔雀虛影,可見其隱藏的多深,若是錯過這次機會,那還不知此孔雀虛影,要潛伏在自己身軀中多久。
眼下來看,此孔雀虛影對自己造不成不利的局面,但若是自己晉升化神境界時呢,飛昇此界之時呢,會不會有一頭這樣的孔雀,埋伏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一口將自己吞掉?
方清源的思維有些發散,而後他的眼神堅定下來,不屬於自己的外物,即使再好,也不能留。
於是在上方天劫的威懾下,方清源調集體內才融入的大道之光,化爲一張大手,捏住了此孔雀虛影的脖頸,猛地往外一扯,將此孔雀虛影全部從自己身軀中扯出。
當此孔雀虛影離開自己身軀的剎那,方清源便猛地發現,自己對五行遁術的感悟,在飛快消退,而那些五行道術的理解,也在下降,唯有自己認真感悟學習的五行術法知識,還堅挺的遺留在腦海中。
本來還有幾分惋惜的方清源,此刻多了幾分解脫,此隱患不除,日後更加糟糕。
大道之光所化的手掌,捏住這頭小小的孔雀虛影,已經將其完全拿捏,現在方清源只要一動念,就可以將此孔雀虛影扔給上方的劫雲,然後一道劫雷下來,這頭珍惜萬分的孔雀虛影,就將消散於此方天地中。
但真要這麼做,方清源反而有些不捨,這並不是他還想繼續將此孔雀融入自己體內,而是出於對高階寶物的不捨。
若是論品階,這頭孔雀虛影能排幾階?
可以爲修士帶來五行遁術神通,讓修士五行術法感悟大增,此孔雀虛影能否排在四階上品?
甚至是歸於五階奇物之類?
方清源只是單純的不捨罷了,唸到此處,方清源腦海中浮現出南離的身影,她受限於資質,卡在築基後期許久了,結丹遙遙無期,那麼眼下,這孔雀虛影,是否能成爲她的契機?
於是,就在這短短几息時間,方清源將南離從仙府中提溜出來,快速問了問她的意見,若是南離願意,這份機緣,就是她的,若是不願,那方清源寧願讓此孔雀虛影被劫雷打散,也不能泄露出去。
震驚中的南離,還沒有從仙府中的變故中回神,便見到了方清源嚴肅的模樣。
在方清源剛剛的渡劫蛻變時,仙府也在迎來改變,只是沒有仙府意志的操縱,仙府目前的改變還處於初級階段,但只是這些改變,就足以讓南離蜂母她們失神。
等南離明白了方清源的意思後,她眼珠一轉,頓時點頭如啄米,從主人身上剝離下來的寶物,要給俺使用,這是俺的福分,也是改命的契機,今日這福源終於輪到俺了,俺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見南離願意,方清源也不含糊,他吩咐南離忍着點,然後將此孔雀虛影,往南離身軀上使勁一摜。
“嘎!”
南離痛呼出聲,然後渾身暈乎乎的,身子骨一軟,癱倒在地。
方清源上前查看,發現南離是被嚇的,那孔雀虛影沒有自身的靈智,只有本能,若是沒有容身的寄託,即使沒有劫雷來打,這道虛影也在世間不能長存。
而且比起方清源這具人身,南離這禽鳥的本身,更加符合此孔雀虛影的審美,故而在此孔雀虛影才入南離身軀,一層層五行靈光,由火行開始,便不斷地閃爍輪轉,一時間,南離身上像是亮起了萬花筒一般。
上空的劫雷,此刻也失去了目標,微微停頓幾息,便默默散去,這就是天地意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發現就打,沒有就算。
天地意志開始消退,幾千裡的黑雲也隨之消散,而仙府意志,也是被方清源收回仙府中,經此一戰,仙府意志也是收穫良多。
“你感覺怎麼樣?”
方清源用心靈神通,在南離心中響起這句話,而南離聽到之後,惶恐之餘,認真答道:
“身軀感覺很漲,有些地方有些疼,有些酸,尾巴毛好像在快速生長,俺的那些神通術法,也在飛快的提高,啊,水行術法俺現在也能使用了”
南離的話有些雜亂,想到哪裡說哪裡,對此方清源也不以爲意,他沉默着細思,難道這孔雀虛影,在禽鳥身上才能發揮完全的潛力?
眼下來看,那隻域外的孔雀遺留的這點血液,已經完全化成孔雀虛影,也是,這種境界的存在,血液已經不是單純的物質形式,現在一舉逼出這頭孔雀虛影,就是把這點血的存在形式,也逼了出來。
也幸好這滴血液對自己肉身沒有什麼影響,不然自己也要屁股長孔雀毛了,現在其在改造南離的身軀,朝着本體的形式靠近,這對南離而言,也不知是不是好事,日後她母親看見她,還能認出來嗎?
不管如何,南離的修爲肯定大增,結丹只是時間問題,不再像以前,對於結丹完全摸不到門,如此說來,自己的四隻伴獸,都將成爲金丹伴獸,若是說出去,御獸門的那些同行,估計要嫉妒死。
正當方清源想着這些問題的時候,南離則是在心中說道:
“主人,快進仙府內看看吧,天都要漏了。”
於是方清源詫異之餘,一把抓着南離,打開仙府門扉,將其送了進去,而他則是盤膝於地,閉目打坐起來。
渡劫結束,順便填了孔雀真靈血的坑,剝奪了這個外物,以後方清源只靠自己修行了,不再依賴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