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亦歡張了張嘴,她想告訴她不要這麼執着這麼傻,其實這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愛情,因爲它的付出和得到永遠也無法成正比,她和凌南霄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她在撞得頭破血流之後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葉小瑜卻纔剛剛開始妲。
人在最無助的時候,總是會分外依戀那個從天而降拯救她的人。
譬如凌南霄,又譬如許揚。
葉亦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睡覺吧。窀”
睡一覺,明天醒來之後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天清晨,凌南霄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宿醉之後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眼前一陣一陣的泛着黑,太陽穴都突突直跳。
房間裡寂靜的讓人心驚,他閉着眼在空氣裡撈了一把,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葉亦歡……”
平日裡總是在他面前端茶倒水的女人此刻卻不見了,凌南霄趴在牀上摸了一把葉亦歡躺過的地方,卻只摸到了一把空,這才猛地睜開了眼。
空寂的臥室裡只有他一個人,隱隱有手錶指針走動的聲音,他扶着額頭緩緩坐起來,這纔想起他們已經離婚了。
他真是傻了,她昨天就已經簽字搬出去了,他還叫她名字做什麼?
凌南霄懊惱的咬了咬牙,掀開被子下牀走進浴室裡。
她當真是走了,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沒有了,洗漱臺上那個帶鈴鐺的粉色刷牙杯不見了,就連衣櫃裡那些帶有她氣息的衣服也都被拿走了。
凌南霄站在空蕩蕩的衣櫃前面愣了許久,終於確認了她已經離開的事實。
一早晨都渾渾噩噩的度過,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什麼都能想起她來,穿衣服的時候會想到她戀慕的目光,打領帶時會想到她溫婉的模樣,就連下樓看到客廳的沙發都能想起她曾經焦灼的在這裡等了他無數個夜晚。
真是陰魂不散啊!
凌南霄氣悶的咬了咬牙,拉開冰箱想找點東西填飽肚子,卻沒想到裡面竟然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樣的心情拿出土司抹上果醬的,只是覺得喉頭像是鯁了一根魚刺一樣,不上不下,卡的他難受到了極點。
鞋櫃裡的每一雙鞋都被擦得油光錚亮,她明明已經離開了,卻像是仍然生活在這個家裡一樣。
凌南霄忽然覺得挫敗極了,如果葉亦歡大吵大鬧的和他離婚,消磨掉他的最後一份耐心和他們之間的情誼,或許他也就不用有太多的情緒。
可是那個女人卻偏生走的悄無聲息,臨走前還把一切都爲他打理好,她越是通情達理,他反倒越是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人。
她太過通透大方,讓他反而成了那個拿的起放不下的人。
第二天一早,葉亦歡收拾洗漱之後就由葉小瑜送去了學校。
她聽了杭璐的話,這幾天都沒怎麼開過手機,而學校那邊,杭璐也答應會幫她先頂一下。
那場風波果然還沒過去,她一走進學校就被四周那些嘲弄諷刺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推開辦公室的門的一剎那,耳邊便想起了陳馨的譏刺——
“呦,這不是葉家大小姐,adamas的總裁夫人嗎?上流名媛怎麼也來我們這小學裡了,有錢人真是會體驗生活啊。”
那些新聞一出,她是華遠集團千金的事也就被一同被曝光,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都是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只有陳馨仍然不怕死的要上來嘲諷兩句。
當初凌南霄對陳馨的訓斥怕是早就被她拋之腦後,如今那些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她自然是逮到機會就要上來踩兩腳,真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好了傷疤忘了疼。
葉亦歡懶得理她,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剛放下包,還沒來得及坐一下,就被校長助理叫到了校長室。
她隱約已經預料到了什麼,到了校長室的時候,校長正在埋頭籤什麼文件,看到她進來了,也沒有要讓她坐的意思,只是放下手上的鋼筆,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對面的校長向後靠了靠,揚起下巴對她道:“葉老師,最近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想你應該也都很瞭解。你私生活曝光對學校也產生了非常不好的影響,消息剛出來的時候,你帶的二年一班的家長代表都已經找上了幾位校長的門,對此,我想聽聽你有什麼解釋?”
葉亦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頭道:“我沒有解釋,是我給學校和校領導帶來了困擾,我沒有什麼能說的。”
“其實你是個好老師,對學生,對工作,對同事都是盡心盡力的,這些我們做領導的都是看在眼裡的,可是爲人師表最看重的就是老師的行事作風,你出了這樣的事,更何況對方還是你的學生家長,我們校方也需要給董事會一個交代……”
到底是在這種事業單位混了多年的人,說起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先是把你誇上天,再告訴你最終的結果。
葉亦歡輕輕的笑了笑,“馬校,您有話直說就是了,我不是那麼受不了打擊的人。”
她現在都已經這樣了,連離婚對她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還有什麼是她接受不了的。
校長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也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前兩天經過校領導和董事會的幾次討論,對於你的處分已經下來了。”
她依舊在笑,“停職查看麼?”
校長搖頭,將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最底下的校長簽名和蓋章已經都做蓋了,他一字一句道:“開除職務。”
葉亦歡走出校長室的時候,校園裡正響着眼保健操開始的音樂。
上午的陽光正好,她擡起頭看了看遠方的太陽,伸出手擋在自己的眼前,眼淚不知怎麼的就流了出來。
她記得兩年前,她也是在這樣的陽光中走進這所小學,通過了一系列的教師招聘考試和各種各樣的面試、聽課、說課,從此開始了她的教師生涯。
兩年後,她卻也是在這樣的陽光下離開了這所學校,離開了那些可愛的孩子們。
葉亦歡仰頭忍住眼淚,又走到二年一班的教室門口,站在外面看了看那些她曾經教過的學生們。
“第一節,輪刮眼眶……”
廣播裡還響着眼操的聲音,葉亦歡看着坐在第一排的邢喬閉着眼認真地做操,最後一排的趙子揚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東張西望,這孩子就是這樣,當初她耳提面命了那麼多次,他也還是不聽話。
可是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提醒他們要好好保護眼睛,上課認真聽講了。
她忽然就笑了笑,眼淚滑進嘴裡,有種又鹹又澀的感覺。
葉亦歡擦了眼淚,轉身回到辦公室裡,在所有老師的注目下收拾好自己的教案和書本,抱着箱子下了樓。
她一直走到校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她的步子一停,轉過頭,二年一班的學生不知什麼時候從教室裡跑了出來,整整齊齊的站在她面前,站在最前面的小班長忽然高聲命令了一聲,“一,二,三,唱!”
孩子們整齊劃一的開了口,張震嶽的《再見》忽然在校園裡迴盪起來。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爲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
我會珍惜你給的思戀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杭璐領着邢喬從人羣后面走出來,幾個月的時間,當初的小萌娃已經長成了小小少年,邢喬的脖頸上帶着鮮豔的紅領巾,手上還捧着一束百合花,明明眼睛都紅了,可是還強忍着眼淚走到她面前,把花遞給她,笑着說:“老師,再見!”
“這首歌是我教他們唱的,你知道我向來五音不全,這首歌就當是爲你餞行吧。”
杭璐含着眼淚走上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她們本就是多年的閨蜜,即使她離職,她們也能常常見面,可是卻依然覺得十分悲傷不捨。
葉亦歡也抱了她一下,後又接過邢喬手上的花,蹲下身抱了抱他,憐愛的揉了揉他的頭,“好好學習,要聽老師的話。”
後面有幾個女生已經小聲的哭了起來,她衝着孩子們笑了笑,抱着那束花和自己的東西,在孩子們的歌聲中走出了校園。
葉亦歡從學校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陽臺上發呆,不哭也不笑,葉小瑜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她纔好。
眼見晚飯的時間到了,她索性對着葉亦歡軟磨硬泡,說自己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泰國餐館,終於拉着她出門去吃飯。
然而葉亦歡沒想到一走出她的家,竟然在小區裡碰到了邢漠北。
這個時間段,他應該是剛接了孩子放學,看到葉亦歡便停下了車,邢喬推開車門便狂奔過來抱住了她的腰,高興的喊道:“葉老師,又見到你了!”
“是啊,好巧!”
葉亦歡笑着揉了揉他的頭,上午分別的時候還哭得一塌糊塗,沒想到晚上就又見面了。
邢漠北也繞過車頭朝她走過來,有些疑惑道:“葉老師,你怎麼在這兒?”
她倒是忘了,葉小瑜家和邢漠北家都是南江別墅的房子,只不過小瑜住的是大平層,而邢漠北家則是獨棟別墅。
葉亦歡抿了抿脣,失口隱瞞道:“我來我妹妹家裡住兩天。”
“是嘛……”邢漠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着她眼睛還有些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葉老師,我聽說你被學校辭退了,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麼?”
“我也沒什麼打算……”葉亦歡苦笑着聳了聳肩,故作輕鬆道:“也有可能再去當老師吧,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學校肯要我。”
現在她的名聲基本上可以說已經毀了,校長說的沒錯,爲人師表最看重聲譽,更何況她現在是被學校開除的,帶有黑歷史的老師,無論是公立學校還是私立學校,恐怕都不會收她。
邢漠北看着她黯然神傷的模樣,心裡又痛又急,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道:“你可以來我這裡,我說過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做設計總監。”
葉亦歡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揚了揚自己的手,“邢先生,我應該告訴過您,我的手……”
“不要用你的手做藉口!你就是在逃避現實!只要你願意,你的才智和天賦依然能發光放熱,可是你卻放棄了,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凌南霄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重要到讓你放棄一切的地步?!”
這是邢漠北第一次在她面前又急又衝的吼着,他的雙手緊緊地攥着,臉色陰沉卻焦灼,眼中有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神色,還帶着一抹失落和寂寥。
她現在都已經陷入了這樣的困境,沒有了工作就沒有了經濟來源,可是卻還是不願再回到設計圈子裡。
葉亦歡冷不防的就愣在了當場,就連一旁的葉小瑜和邢喬也都震住了。
邢漠北吼完了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繃着臉拉過邢喬,只扔給了她一句,“話我給你放在這裡了,要不要來,隨你的便。”
他轉身便將孩子弄上了車,在葉亦歡反應過來之前絕塵而去。
葉小瑜也是好久才反應過來,乾笑了兩聲玩笑道:“脾氣真大啊……”
葉亦歡卻仍然怔怔的看着他的車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邢漠北……發起火來,原來也是很可怕的。
葉小瑜帶她去的泰國菜館叫做清邁人家,她以前就常聽杭璐那個吃貨提起這家菜館,說這裡的冬陰功湯做的極其贊,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來嘗一下。
菜館的外面立着兩個金黃的泰國人像,樣子有點像佛家侍者,雙手合十的衝顧客作揖,裡面的裝潢也十分富有異國情調,大廳裡立着好幾個標誌性的銅象,考究而精美,服務生上菜的時候也會笑着對她們說一句“薩瓦迪卡”。
這家館子的飯菜果然是上乘,冬陰功湯算得上是來者必點,澄黃的咖喱蟹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慾,泰式檸檬蝦和泰式炒麪也是店裡有名的招牌菜。
葉小瑜從上菜之後就吃得不亦樂乎,反觀葉亦歡倒是一直神色鬱郁,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她還在想着邢漠北生氣的樣子,和他說的那番話。
其實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這麼多年了,她確實是在逃避,用自己已經廢掉的手逃避那個退出已久的圈子,不停地麻痹自己她已經是一個廢人的事實。
可是當初拼命去接近的理想,真的能放下嗎?
葉亦歡煩躁的搖了搖頭,端起冬陰功湯喝了一口,卻不經意的瞥到了角落裡的兩個人。
申恬穿着一件白色帶花的versace真絲襯衫,領口繫了一條粉色的絲巾,精緻而又優雅,妖嬈的捲髮束成了馬尾,細長的眼線勾勒出了她狹長的丹鳳眼,不得不說,申恬在牀上躺了兩年,舉手投足之間那股子刁鑽妖媚的勁兒反而愈加濃烈了。
她對面坐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葉亦歡手裡緊緊地攥着勺子,咬着脣看申恬巧笑倩兮的給對面的男人夾菜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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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凌少你纔開始難過,反射弧太長了吧!我被自己蠢哭了,編編安排的萬更其實應該是今天的,我記錯了,昨天就萬更了,今天又萬更,差點把自己逼死,求撫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