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的陳湛北還在睡,晨曦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他的額角,還好,燒已經退了。她怔怔的看着他的面容,才發現,這一段時間,他似乎消瘦了許多。
她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剛剛失去的孩子,孩子會像他的父親一樣,英俊睿智。思及此,她默默嘆了一口氣,一切彷彿是一個夢一般。只是當她觸摸到小腹時,才明白這真的不是夢。
其實,她知道失去這個孩子對於陳湛北來說也是一個難言的痛吧。那一天他紅着眼圈站在陽臺上抽菸的背影,那般的空落與無奈,一直徘徊在她的腦海裡,每每想起來,她都覺得莫名的抽痛。
他說過,兩個人就這麼過日子也是一種幸福。
晨曦呼了一口氣,到廚房去做早餐。
老爺子的到來,廚房的食材已經準備的妥妥帖帖的。因爲是寒冬,即使這裡沒有冰箱,東西也擺不壞。趁着做早餐的時間,她想了很久,關於宋家,關於阿婆,關於她母親的事。阿婆當年的選擇是對的,即使她後來過着孤苦的生活,晨曦打心眼裡敬重她。
等燒好了水之後,她下了一鍋的元宵。看着那鍋元宵,她回想着7歲之前在這裡的生活,想着她阿婆這麼多年的煎熬,她的心就像鍋裡的元宵一般,像要爆了出來。
等元宵熟了之後,她盛了兩碗端回房間。路過北邊房間時她感覺一抹身影立在窗臺前,她直視着前方,徑直的走過去,耳邊似乎傳來一聲無奈的輕嘆聲。
回到房間時,陳湛北剛剛醒過來,晨曦催促着他去洗臉刷牙,“我剛倒好的水。”
陳湛北看着那一碗圓鼓鼓的元宵,扯了扯嘴角,“真是個賢惠的媳婦。”
晨曦臉色有些紅,“趕緊去吧。”
宋輕揚一夜沒睡好,這牀太硬,躺了一夜,他現在腰疼的很。老爺子坐在八仙桌上位,小周已經把早餐端上來。
“早,爺爺。”宋輕揚揉了揉眼,“他們呢?還沒起?”
宋老爺子板着臉,“大年初一你就不能勤快些,讓你妹妹起來做早餐,像話嗎?”宋家有個傳統,初一這天早上,都是男人起來做早餐。
宋輕揚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角,吃了兩三個湯圓。
陳湛北和晨曦用完早餐之後,兩人收拾好準備回D市了。陳湛北牽着她的手走出來,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的,“宋爺爺,我們先走了。改日再去拜會您。”
宋老爺子沉聲坐在那兒,他身上穿着一件唐裝棉襖,靜坐了片刻,誰也沒有說話,連向來會調和的宋輕揚這一刻都沉默了。他望着陳湛北,眸子不易覺察地暗了幾分,不復往日般的溫暖。
晨曦心裡就像壓了石頭,她緊了緊手,陳湛北會意。兩人同時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當他們快要買過那道門檻時,後面傳來老爺子沉沉的聲音,“晨曦——”
晨曦的心頓時七上八下的。
“路上注意安全。”老爺子的目光落到她背影上,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晨曦死死的咬着脣角,終究沒有回覆他一個字。
這個年註定過得不開心。
車子疾馳在高速公路上,晨曦一直望着窗外,眉心深深的蹙着。陳湛北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會替她作選擇,無論她的外公外婆是誰,都不重要。她開心還是最重要的。
晨曦呼了一口氣,慢慢轉過臉來,“看着他那個樣子,我真的有些捨不得,可是——”她頓了頓,“我始終無法平靜的面對他。”她抓了抓頭髮,“你明白嗎,就像如果有一天我爸突然對我好了,我總覺得太不真實了。”
陳湛北恩了一聲,臉色也漸漸淡去。
晨曦望着他的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還在發燒?”她正準備探手,陳湛北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微微撇開臉。
“沒事。你坐好!”
晨曦不依,抓住他的手,“你在發燒!”她皺着眉望着他,又氣又捨不得。
“趕緊靠邊——”晨曦不能由着他這樣,她等着杏眼。
“這是高速。”陳湛北語氣有些嚴肅。
晨曦默聲,沒一會兒,她說道,“還有二十分鐘,前面有個高速休息區,到時候換我來開,不然,我就喊宋輕揚回來送我們。”她一字一字的堅持着。
陳湛北沒再說話。
等到了休息區之後,晨曦坐在駕駛位上。陳湛北半靠在座椅上,額角沁着薄汗。
“你放心好了,我的技術很好的。當初我和小西一起考得駕照,路考我考了三次才過的,絕對沒有作弊。”晨曦振振的說道。
陳湛北扯了扯嘴角,“你最後一次考試那會兒,冷西不是還拎了菸酒去的。”
“那是因爲考過了,她替我謝謝教練的。”
陳湛北眯了眯眼,彎下了腰找什麼東西,翻了一會。
“你要找什麼?”晨曦問道。
“沒什麼。”陳湛北輕輕回到,他蹙了蹙眉,“退燒藥在哪裡?”
“我放到了便攜箱裡了。”
陳湛北的臉色變了變,眸色暗了幾分,“昨晚上輕揚陪你過來拿退燒藥的?”
“嗯。怎麼了?”晨曦側過臉反問道。
陳湛北的身子微微一僵,“他的打火機落下了。”他不甚在意地捏着那個打火機,心裡波瀾起伏,撇過臉努力按捺住一切。
“專心開車。”陳湛北提醒道。
不知何時外面又飄起雨滴來,滴滴答答的打在玻璃上。
“怎麼又下雨了,這才大年初一,都沒有好太陽。”晨曦捏着方向盤,嘀咕道。
不多時,天空就像掛上了一道雨簾,霧靄茫茫的。她越發的開的小心翼翼。陳湛北一直閉着眼靠在那兒,似乎很疲憊。
晨曦看了眼導航,這時候正好有輛車變更車道過來,她下意識的踩了剎車,結果車胎打滑,一瞬間她的心都提到喉嚨口。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看到陳湛北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身子。
一股子力量重重的襲來,晨曦只覺得想是玩蹦極一樣。車子直直的撞上了護欄,而後面的車子緊接撞上來,一浪接着一浪。
她感覺到額角有溼熱的液體劃過,像沉年鐵鏽一般。
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她聽到耳邊一個聲音,“不怕,我在。”
陳家這個新年過的很冷清。徐和平沒有過來,陳湛南自然留在家裡。陳母從s市回來之後一直鬱鬱寡歡。無論陳父怎麼說,陳母始終提不起精神來。
一個孩子,就讓整個家沉寂下去。
“你去給湛北打個電話——”陳母催促着,這個小兒子就算和她有隔閡,可到底是她親生的。
陳父抿了抿嘴角,“不是說去了朋家嗎?你放心好了,那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陳母嘆了口氣,“晨曦這纔出了月子,就帶她去那種地方,這不是折騰嗎?”
陳父沒回話,如果你能早點放下,能多給晨曦那孩子一點關愛,或許,這個年就不是這樣了。如今的死結,該如何去結?
“你打個電話過去,我要聽聽他的聲音,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陳父拗不過撥了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很久,就是沒人。“沒聽見吧。”
“打打晨曦的。”陳母說道。
陳父一怔,“我沒號碼。”
陳母臉色亦是一愣,還有什麼情緒流過,她忽而扯了扯嘴角,“也難怪湛北怨我了,我連兒媳婦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她的語氣有些悲涼。
等他們查到晨曦的電話號碼時,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陳湛北和晨曦兩人在高速路口出了車禍,人已經送到最近的醫院去了。
陳母瞬間就暈了過去。她這一天魂不捨身原來就是因爲這個。
等他們趕到醫院時,幸好,這兩人都沒有大礙。晨曦撞到了頭,頭上有些擦傷,不過因爲受到驚嚇現在還睡着。
陳湛北的情況比她遭一點,他的左手骨折,不過也是萬幸了。幸好當時安全氣囊都打開了,不然後果不敢想。
陳母看到陳湛北之後,抑制不住的痛哭,“你要嚇死媽媽,是嗎?”向來淡定自若的她,如今這幅模樣,不免讓人心酸。
“媽,我沒事。”陳湛北臉色沉沉的,他疲憊地說道,“我先進去看看晨曦。”
陳母沒再說什麼。
徐暖曦立在角落裡,她冷冷說道,“原來是虛驚一場啊。我說呢,有她在準沒好事。”
“你給我住嘴,不想來回家去。”徐和平肅然說道,他今天實在下面慰問的,接到消息時連忙趕了過來。
暖曦看了看陳母,又看了看陳湛南,怒意越來越深,“你以爲我稀罕來啊,等她死的那天,我一定來給她送終。”
徐和平臉色登時拉下來,徐暖曦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她有些慌,有些怕,立馬轉身憤憤地走了。
她一個人開着車在路上瘋狂的疾馳着,最後,竟把車開到了當初顧唯安和晨曦結婚住處。
她知道顧唯安現在不是陪着顧母就是呆在這裡。而他不會在顧母那留宿,她只是來碰碰運氣,看他在不在這裡。
沒想到他真的在。
顧唯安見到她微微一愣,“你怎麼來了?”
“我爲什麼不能來?”暖曦一步一步的走進來。
顧唯安穿着居家服,看上去清雋又俊雅,可是這樣的他,對於暖曦來說只剩下懷念了。她的眼睛裡酸澀的難受,“唯安,晨曦出了車禍。”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緊鎖着他。
他的臉色瞬間繃緊,緊張、擔憂,那種情緒即使他再怎麼剋制,可是她怎麼會看不出來。暖曦緩緩的坐下來,她的心已經被刺痛的沒有了感覺。她看着他緊握的雙手,忽而說道,“只是擦傷了頭,沒多大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告訴他。
顧唯安看了她一眼,“你又想折騰什麼?”
這一次,徐暖曦反倒是沒有反駁,她慢慢的擡起頭,對上他的眼,“唯安,假如今天出車禍的人是我?你會怎麼樣?”
顧唯安臉色微微一凜,眼神有些飄渺,“我不回答這種假設問題。”
“你會難過嗎?會心疼嗎?”她的眼圈漸漸的紅了。
“你沒事的話,早點回去吧。”他冷冷說道。
徐暖曦彎了嘴角,“我知道了。”她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時,聲音輕輕的飄過來,“忘了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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