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我帶着祈求的話還是我最後決絕的眼神,讓追到門口的宋瑾言猛然頓住腳步,“陽陽……”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在一片朦朧中看到他菱角分明的臉,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驚恐的雙眼裡帶着絲絲的懇求,卻又倔強的抿着雙脣。
我想,如果他說一句不要離開,是不是我心裡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決絕都會在一瞬間崩塌,儘管不離開,會面對更多的痛苦折磨。
我想,若他開口,我一定會邁不開腳。
然而他卻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那麼看着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寂靜的空間裡,他站在樓梯上,我在樓梯下,就那麼看着彼此,直到我發現自己就像一個笑話。
我在等什麼?堅決要離開的人,堅決說要放下一切的人,卻站在這裡,等一句挽留的話。
然而什麼都沒有。
蓄滿眼眶的淚直到最後也沒有滾落下來,我彷彿小丑謝幕一般,落荒而逃,一路跌跌撞撞穿過小區,走過那熟悉的道路,每一處的燈光我都那麼熟悉!
曾經我們在這裡撒下過太多的歡歌笑語,每一處都記憶滿滿。
每一步,都是折磨。
明明不遠的路程,我卻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一雙腳沉得如同灌了鉛一般,然而邁出的步子卻又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疲軟無力。
我和他,徹底的結束了。
搖搖晃晃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彷彿都要被抽空。
下一秒,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是真的很溫暖,瞬間將我渾身的冰冷包裹。
“丫頭。”
樑頌的聲音悠遠又緊張,彷彿在耳邊,卻又遠得遙不可及。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的拽着樑頌的袖子,在自己身子滑倒地面的前一刻。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樑頌滿是歉意,我卻瑟瑟發抖。
急急跑出來的時候,身上的外套早已不知滑落到了什麼地方,樑頌想要脫下身上的外套給我披上,我卻緊緊拽着他的袖子。
“好冷……”
是真的冷,由內到外。
從心裡到每個毛孔,都透着寒意。
樑頌揪心的嘆了一口氣,將我抱了起來,快步的上車。
被樑頌放在座椅上,我卻依舊緊緊拽着他的衣角,樑頌將外套脫下來,裹在我的身上,自己從另一側上了車。
我緊緊的環住自己的雙臂,手裡拽着樑頌的外套,卻還是覺得那麼的冷。
“沒事兒了,丫頭。”
樑頌的手停在我的肩上,輕聲的安慰,卻說不出多餘的話語。
空調的暖氣將我瑟瑟發抖的身體慢慢的平息了下來,只是依舊保持着緊緊抱住自己的姿勢。
樑頌安靜的陪在一邊,也不說話,只是體貼的將暖氣開高,臉上眼中都是深深的自責,我想安慰他我沒事兒,卻終究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我好累,彷彿開口說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又彷彿是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臂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開口說話。
害怕我感冒,樑頌沒有送我回學校,而是帶我去了他常駐的酒店,還是那個熟悉的房間。
被樑頌裹着外套放在沙發上,我依舊緊緊的環着自己。在來時路上樑頌便已經吩咐了人放好熱水,打開暖氣,甚至連薑茶也已經備好。
溫暖的房間,熱氣騰騰的薑茶,無言的陪伴……我的心裡滿是感激,然而在這一刻卻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來。
“先喝點薑茶,受了涼容易發燒。”
樑頌將薑茶拿過來,遞到我的面前。
我麻木的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薑茶有些辛辣,讓我忍不住便溼了眼眶……
這是記憶中熟悉的味道,小時候宋瑾言一直堅持如果感冒不是太嚴重就不要吃藥輸液打針,每次我受涼,他都會弄這麼一碗薑茶,只是我總是拒絕,覺得太過辛辣。
“陽陽,乖,喝一點,就不會感冒……”
“我不要喝,辣!”
“聽話!”他總是假裝生氣的板着臉,然而我卻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朝夕相處,我早已經學會辨認他是真生氣還是隻是嚇唬我。
無計可施,宋瑾言卻耐心十足,他總是有辦法讓我最後自己乖乖的喝下薑茶。
眼淚一點點的盈滿眼眶,樑頌一邊遞了紙巾給我一邊道,“是不是很辣?忍一忍,喝口水。”
話音落,水杯便已經遞了過來。
“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去泡個澡,別生病。”
樑頌將水杯放下,柔聲的對我道。
我木訥的擡頭看他,爲什麼要這麼溫柔,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又爲什麼要在我已經習慣了的時候將我拋棄?
當初我的親生母親就是這般,生下我,卻又將我拋棄……
之後是宋瑾言,疼愛了我18年,最後依舊將我拋開。
我一直以爲張昊會像哥哥一樣照顧我一輩子,然而他也終究離我而去。
小左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我們曾是那麼要好的朋友,可她最後卻說我們不是一路人……
那麼樑頌呢?他又會在什麼時候離我遠去?
“不要對我那麼好……”
我低聲呢喃,“如果註定要失去,就不要對我那麼好……”
樑頌明顯的頓了一下,片刻後臉上又是我熟悉的溫和,朝我淡然一笑,眼裡都是寵溺,“不會失去的,只要你願意,永遠都不會失去。”
曾經,他們也對我說過永遠,然而永遠到底有多遠?
我們誰都沒有答案。
我一無所有。
他又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喜歡我嗎?”
我看着樑頌忽然問道,因爲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他對我好的理由,雖然我並不認爲自己有魅力能讓樑頌喜歡上我,他那麼優秀,甚至比宋瑾言更優秀。
樑頌臉上的笑頓住,有些尷尬的掛在臉上,但很快又恢復了之前溫和的笑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低聲的嘆了一口氣,“丫頭,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我不知道他何出此
言,只是木訥的看他。
“愛情是不期而遇,是兩個人心意相通剛剛好,是彼此依偎取暖。”樑頌目光柔和,看着我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你善良,簡單,堅持自己的夢想,我想許多人都喜歡你。但這是你要的嗎?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嗎?”
我要的是什麼?
或許就是太清楚,所以纔會這麼痛吧。
我垂下自己的目光,樑頌的話我好似明白,卻又不太明白,如果愛情是不期而遇心意相通的話,那麼是否證明他並不是喜歡我?所以也不會因爲感情發生變化而離開。
然而他口中的愛情卻太美,對於我來說,愛情,卻是一杯濃茶,一杯苦咖啡,是一場劫難,從相遇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在劫難逃。
“別胡思亂想了。洗個熱水澡,然後睡一覺,明天起來一切都會好的,如果你需要傾訴,記得我一直都在。”
樑頌依舊笑得溫柔,揉揉我的頭髮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也結束了剛纔的對話。
“如果愛上不該愛的人,你會怎麼辦?”
在樑頌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忽然叫住他。
頓下腳步,樑頌回頭看着我,“如果是不該愛的人,一開始我就不會讓自己動心,如果真的動心,也不會驚動對方。”
期盼被冷卻,換成陣陣的無措。是我愛上不該愛的人,是我先驚動了這一份感情。
如果我不執意告訴他我的情感,是不是現在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
“如果已經驚動該怎麼辦?”
我彷彿抓住救命稻草,看着樑頌繼續問道。
這個時候,我想我唯一能夠依賴的人只有樑頌了,他睿智,冷靜,處變不驚,更重要的是,他和宋瑾言那麼的相似。
樑頌笑了笑,重新走到我的身旁,“看來小丫頭是滿腹疑問呢,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雖然一切已成定局。
樑頌卻沒有由着我,雖然溫和卻又堅定的要求我必須先去洗熱水澡,然後換好衣服再出來,他說,“是我將你帶出去的,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愧疚。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更心疼。”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妥協,用極快的速度衝了熱水澡。
鏡中的自己雙眼木訥,麻木得沒有一絲光彩,原本笑意盈然的臉也變得晦暗。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又無能爲力。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樑頌坐在窗前,聽到我的聲音才轉了過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杯紅酒,走到我面前的時候遞了一杯給我。
我接過,卻猛然想起那個晚上,藉着一杯紅酒,我以爲我鼓足勇氣換來的是美好,卻不曾想,將兩個人都推向了深淵。
“那個人,是宋總吧。”
樑頌斂住自己的目光,淡淡的問了一句,“怪我,竟然沒有早一點發現。”
手中的杯子晃了晃,訥訥的擡頭看樑頌,他發現了,雖然並不奇怪,只是宋瑾言,他應該並不希望別人知道吧,否則也不會三番五次的強調我們不能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