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在五點的時候被叫醒,他略微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陶管家那張焦急的臉。
“幾點了?”老人沒有生氣,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發現外面的天有些晦暗,處於天將亮未亮的時間。
老人知道要是沒有大事,他會睡到六點的生物鐘自動醒來,但是陶管家叫醒了他,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不過正因爲這樣,他纔不能急,而是沉穩地先問了時間。
作爲一大家子的大家長,他要是急了那就真的是亂了,每臨大事有靜氣是他對自己的最低要求。
“老爺,已經五點了,陸家那邊傳來消息說老爺子可能不行了。”陶管家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人微微一愣,“什麼時候的事?他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是前兩小時的急診,去醫院那邊勉強急救了回來,但是醫生說身體太弱,可能熬不了多久,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要不是事情緊急,陶管家肯定是不願擾了老爺的睡眠。
“備車。”老人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我已經叫人去準備了。”陶管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陶管家做事,老人一向放心,隨着老人起牀,整個莊園徹底運作了起來。
老人在陶管家等人的幫忙下完成了洗漱,穿上了衣服,就坐車急匆匆出門去了。
車子上老人緩緩閉目,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陶管家在一邊侍候着,眼中帶着一些擔憂。
過了一段時間,車子沒有任何阻礙開進了一座莊園,車停了之後,老人沒有像以往那樣等着陶管家來開車門,而是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陶管家連忙跟在一旁,“老爺,慢慢來。”
老人與陶管家走了幾步,屋外早有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男人在一邊候着,他長着國字臉,平時很威嚴的臉已經一臉愁容。
“陳老。”中年男人就是在專程在這裡等老人的。
老人點了點頭,沒有太多的寒暄,“你爸情況怎麼樣?”
“精神很差,他說陳老來了,直接進去就行。”中年男人聲音有些哽咽。
“李岐黃請來了嗎?”老人一邊向着裡面走一邊問。
“李老先生正在裡面想辦法。”
老人沒有再問,進了屋內,屋內有十多個人在,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擔憂或悲傷的表情,這些都是陸家的直系。
老人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是在中年男人的陪同下,直接進了看護病房。
醫院那邊沒有辦法,人就送回了家裡,當然無論醫院還是家裡都有着頂級的醫療設施以及專業的醫護人員,所以其實沒多大區別。
病房裡面沒有幾個人,陸姓老人臉色白得像紙,正躺在牀.上,坐在牀邊的李岐黃正在替他把脈,他的眉頭緊鎖。
陳老進來的時候陸姓老人睜開眼看見是陳老的時候笑了笑。
“還能笑,應該死不了。”陳老看了一眼,有些冷漠地說。
要是別人敢說這樣的話,站在陳老後面的中年男子肯定要他付出代價,但是陳老說的,他卻是一聲都不敢吭,因爲他知道父親與老人的關係。
“一妹,沒想到到最後是你來送我。”陸姓老人有些虛弱地開口道。
陳老起初的名字是陳一妹,那時代農村的父母給起的名字,農村擔心孩子夭折,一般都會把孩子的名字起得很是難聽,例如狗剩、狗蛋之類的,一妹就是陳老的父母替陳老起的女子一樣名字,希望陳老的命能硬些。
這名字一直伴隨着老人半生,後來老人的老領導覺得這個名字有些不雅,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在徵得老人同意之後替他改爲了陳一枚。
但是那些與老人同時代的戰友卻是喜歡叫他‘一妹’,老人也沒有不喜歡,但是後輩沒有人敢這麼叫,陸姓老人叫他一妹,也是習慣的了。
陳一枚在陶管家拿來椅子之後就坐了下來,看着陸姓老人,“陸懷,你還好嗎?”
陸懷的兒子也就是那個中年男人讓那幾個醫療工作人員出去了,屋裡就剩下李岐黃、陶管家以及兩位老人。
“我估計是不行了,全身都痛得厲害。”陸懷喘了喘氣,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就像四面漏風的房子,隨時都有可能坍塌,他現在只是靠着意志來支撐而已。
“爸,你別這樣想,李老先生肯定會有辦法的。”中年男子連忙勸慰道。
李岐黃只是沉默地把脈,思索解決辦法,對於衆人的談話沒有太大的反應。
“能活到這個歲數我已經滿足了,當年那些戰友死的死,斷手斷腳的也不少,多少人作了望鄉鬼,萬人冢上哭呦呦,我能從戰場上下來,活的每一年都是賺的,一妹,你說是嗎?”陸懷笑說。
“是,我們這種人,每活多一年都是賺的,那爲什麼不多活幾年,賺他孃的多幾年?”陳一枚說了粗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顯然內心並不平靜。
“我倒是想,但是跟這天鬥了這麼多年,現在恐怕是鬥不下去了,可惜啊,一枚,現在剩下的幾個老頭子也就只有你關係好些,那幾個早已經反目成仇,連我要死再來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陸懷搖頭說。
“說他們幹什麼?當年那個敢把天捅破的陸軍霸就要這樣認命了嗎?你要是死了,說不定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陳一枚臉色沉沉地說。
“不認命也不成了。”陸懷一臉的灰敗,“斯年。”
“爸。”中年男子也就是陸斯年連忙應了一聲。
“遺囑什麼的我都交給你了,後事也沒有什麼要跟你說的了,你很好,但是可惜在外面爬得慢了一些。”
“爸,是我沒用。”陸斯年一臉的愧疚,心中也有些惶惶然,陸家的頂天柱要是這樣走了,陸家的擔子就落在他的肩上了,他沒有絲毫的高興,只是感到巨大的壓力。
“有用沒用的話就不要說了,記住我說的話,看好這家不讓它散就成。”陸懷像很多老人一樣,還是放不下這個家,“要是真的碰到了天大的麻煩,一枚就拜託你了。”
陳一枚嘆了口氣,知道陸懷有着託孤的意思,他重重地點頭,“陳家在,陸家就在!”
陸懷笑了笑,他覺得有些累,就閉上了眼睛。
陸斯年焦急地看向李岐黃,他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李岐黃鬆開把脈的手,低聲說:“我們出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