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營地,篝火漸漸熄滅的微弱光亮中,綠色新生的成員一個個大喊大叫地跑了回來。
「醫療箱,快!」
「在哪裡來着……」
「可我們也就有點基礎藥啊。」
「尖兵有特殊醫療手段吧?」
「這會不會是……主宰的詛咒?」
「可完全沒有主宰的影子……難道是氣體詛咒?」
更多的問題被一個個提出,他們隨之變得更加慌亂,各類物資工具撒了一地,卻不見任何實質行動。
「是中毒,只有可能是中毒!」被綁在地上的K喊道,「主宰強度不可能用詛咒團滅他們,再說你們都是在一起的,真有氣體傷害肯定也是你們先玩兒完,怎麼可能這麼精準打擊到他們,所以只能是中毒!」
衆人聞言紛紛止聲,呆望向了篝火旁的K。
「中毒?可我們一直在一起啊,吃的東西也都差不多。」一個人疑惑道。
「水啊,笨蛋!!!」K忍無可忍罵道,「他們喝了桶裡的水,而你們喝的是袋子裡的,這是唯一的差異,還不夠明顯麼!」
「可那些水都是接的雨水啊,我們之前也在喝……」
「啊……」K恨得咬牙切齒,「下毒啊,還用想麼!」
「啊?誰?」
「許美佳啊,還用想嗎!!!」K掙扎着瞪目道,「快啊!!趁她沒回來快點放開我們!!等她搶了寶具過來你們就全不是她的對手了!!」
衆人難免面面相覷。
「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邏輯和證據都很完整……」
「可許姐怎麼可能有毒藥呢……再說她一直說要喝桶裡水的。」
「而且許姐根本就沒接近過水桶啊……」
又是一系列耽誤時間患得患失的討論中,最初的那個分頭男突然拳掌一擊,一副豁然開悟的表情。
「等等!!我明白她爲什麼邏輯這麼順了,因爲她早就知道了,毒根本就是她下的!」分頭男怒視K道,「本來偷補給的就是你,怕被報復追擊,所以你纔在水裡下毒要害死我們,所以你才能這麼快就說出來是中毒了。」
衆人聞言皆是後脊一涼,無論如何他們都很難相信爲什麼許美佳會有毒藥,但相對之下,這個怎麼看都來路不正的白毛攜帶毒藥就合理多了。
「腦子裡都是屎麼?我被抓的時候手裡的水袋還空着,根本就還沒打水!!」K有些崩潰地掙扎大罵道,「我都說的這麼清楚了,你們卻還是隨順從地大流,沉迷於舒適區裡安全的假象,沒一個人敢動動自己的腦子爲自己的人生做主,活該!活該你們被許美佳坑死!!」
如此痛罵之下,幾個人也紛紛低頭不語,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是感覺到了理虧。
分頭男見狀牙關一緊,一步上前踢向K的小腹。
「閉嘴!!我親眼看見你偷補給的,少給我廢話!!」
K吃疼面色一獰罵道:「有種再來!!有種殺了我!」
「媽的別以爲我不敢!!」分頭男這便從懷中抽出了小刀,「林隊長已經確定你是叛隊尖兵了,你還給我們下毒,就算我殺了你也是伸張正義不會有事。」
「好好好,來啊小廢物,抹我脖子啊。」K挑眉道,「還是說你主子不說話你就什麼都不敢做?怎麼,是不是連上牀的時候都要聽許美佳命令履行步驟啊?」
「!!!」分頭男頓時盛怒擡手,「***我這就滿足你!!!」
與此同時,K清楚地感受到身後巴迪亞的肌肉瞬間緊繃。
她自己則緊閉雙目默默祈禱。
就是現在……
只要在對方下刀的時候,巴迪亞能拼力扭出一個角度,有機會割斷藤蔓掙脫反殺。
可也就在小刀高高舉起的同時。
「停!蘇明!」許美佳的聲音遠遠傳來,「不要被她蠱惑,她在利用殺心污染你,污染我們!」
分頭男一愣,恍然放下了刀子。
許美佳則揹着長弓,一臉凝重地步步走來,直視着K說道。
「諸位同仁,是慈悲的信念才支撐我們走到了現在,而這個走投無路的犯罪者,正在喚醒我們心中的魔鬼,企圖用暴怒和猜忌將我們腐蝕,直至我們崩潰淪陷。試想一下,如果真在這裡殺了一個人,我們還能有勇氣走下去麼?」
她說着,衝分頭男緩緩地壓了壓手:「放下吧,蘇明,那不是我們該拿的。」
分頭男當場一臉動容,使勁點着頭放下了手。
「謝謝許姐……就差一點……差一點……」他抹着眼角道。
周圍幾個人這也才緩了下來。
「還好有許姐在……」
「這個人真的好恐怖……三兩句就讓我們陷入恐慌了……」
「小心點蘇明,她身上可能還有毒藥。」
一通獲救一般的氛圍中,一個女生倒還留了個心眼,看着許美佳身後的長弓顫聲問道:「許姐,那個是不是林隊長的隨身寶具?」
「是的,她昏迷前交給我了。」許美佳與衆人重重點頭道,「她最後的命令是,讓我們去東側營地求救,攜帶她的貼身寶具作爲信物。」
幾人聞言又慌又驚。
「東邊的營地?那得十多公里呢吧!」
「天都要亮了,怎麼來得及……」
「而且我們怎麼可能活着到達那裡……」
許美佳見狀忙又擡起手,和聲安撫道。
「沒辦法,這是唯一的方案,我們只能自救了。
「時間緊迫,別的事晚些再說,先確定出兩個人去東邊。」
沒人答話,場面立刻安靜。
K卻笑得不行。
「哈哈,還跟這兒縮呢?你們許姐都聊爆了好麼?」K大笑道,「就算是我下的毒,你們唯一的方案也應該是立即啓程,全體去東邊。求救一來一回,屍體都幹了。」
「K,請不要再打斷談話,耽誤我們的時間以求同歸於盡了。」許美佳搖了搖頭,與旁邊幾個人道,「將空桶套在他們的頭上,注意不要被咬。」
依舊沒人動彈,還是分頭男收了刀子,去旁邊抓來空桶朝二人頭上套去。
許美佳則馬不停蹄與衆人道:
「全體向東邊進發當然也是一種方案,但那意味着數倍的補給消耗,尤其是水消耗,此外我們的體能和速度也不可能在下次雙日凌空前趕到東邊,這是必然會團滅的,K顯然在避重就輕,挑唆我們關係的同時將我們推向深淵。
「她的每句話都是這樣,所以現在開始,我也不會對她的發言進行任何反駁。
「實際上,林隊長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在最後也授予了我們處決K和巴迪亞的權限。
「但我堅持拒絕了這件事,雖然這有可能導致我們被煽動和蠱惑,但K和巴迪亞都還很年輕,應該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
「畢竟,我也曾犯過罪,如果我能被社會原諒,那他們也可以得到救贖。」
K當場就想噴許美佳一臉,可腦袋已經被桶罩住了,也只好無力一嘆。
許美佳這邊則是一臉緊急的樣子與衆人道:「好了,現在別管K了,我可以去東邊,還有人願意麼?最好來一個體能充沛的男性,以應對野生動物的襲擊。」
衆人對視一番
後,分頭男當仁不讓一步踏出。
「許姐,我跟你去。」
許美佳並未立刻答應,而是望向了周圍的人羣。
顯然,他們對這倆人選有所疑慮。
許美佳則輕輕一嘆,與衆人柔聲道:
「看來K的挑撥還是起效了。
「既然如此,我提前聲明一下,和我一起去東邊求援的人,不會拿營地一分一毫的補給,只求最快速度趕到東邊,雙日凌空前到不了就只能犧牲了。
「那麼現在,我再問一次。
「除蘇明外,還有誰能去?」
衆人立刻縮回了頭,同時又一臉感激地看向了許美佳。
「絕沒有懷疑你的意思,許姐!」
「蘇明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還是拿一些補給吧……路上總要喝兩口水……」
「謝謝……謝謝大家的信任,不過有限的補給,還是留給你們吧。」許美佳看着衆人,眼中再次泛出了淚花,「我這輩子,其實早就完成了所能完成的一切,不怕死的,我一點也不怕的,我只求用最後一口氣到達東側營地,哪怕最終犧牲也毫無遺憾,畢竟,我所能傳達的全部理念,早已交付給諸位了!」
如此慷慨陳詞中,一個女生再也沒法忍耐半點,大哭着舉起了拳頭。
「我向……嗚嗚……高碳宣戰……」
全體齊聲隨她哭喊。
「綠色……使我新生!!」
一通相擁惜別之間,東邊的天空終也泛紅,新的晨曦就此來臨。
在這充滿希望的晨光中,分頭男背上了一個空揹包,和許美佳一起衝衆人揮了揮手,隨後決然地踏入林中。
如此走出幾十米,分頭男回了下頭,確認沒人跟着後,突然面色一獰,壓着嗓子狠聲道:「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一滴水都沒有我們跑個幾把!!他們都要把水送上門了你就不能收了麼?」
「閉嘴,我還沒罵你呢。」許美佳也是神色一沉,回頭瞅了一眼才說道,「我問誰和我去,你不能那麼快就站出來,還嫌我們身上的嫌疑不夠多麼?你總是這樣,耐不住性子,腦子就永遠不會多想一步,要不是你這個蠢行爲我有辦法帶上點補給的,但已經這樣了我只能放棄那點蚊子腿。」
「蚊子腿?那是全部好不好!」分頭男說着長長一嘆,擡頭輕擁向了許美佳的肩膀,「不過算了……能和你單獨死在一起,總好過那個鬼地方……」
「K可真沒罵錯,你個小廢物。」許美佳前望一番後,很快眯眼看向了鋪在地上的一塊檔板,「都多久了,還不知道我做事之前總會想好後招麼?」
「!」分頭男此時也看到了那個檔板,當場驚聲一嘆,「是K和巴迪亞藏的地洞?裡面……有他們的補給?哈哈哈!還有這個!」
「小點聲。」許美佳推了分頭男一把罵道,「趁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快把東西都裝進你的包裡。」
「好好好!」分頭男連忙衝了過去,果不其然在蓋子下發現了一個地洞,接着探身抓出裡面的兩個尖兵揹包當場便倒了出來,看着琳琅滿目的補給當場大喜拍頭,一個個裝進了自己的揹包,一邊裝一邊喜道,「兩袋水,7塊餅乾,還有兩個藏品水囊,穩了我去!!」
「不愧是她,竟然還精打細算留了這麼多。」許美佳信步跟來,搖頭笑道:
「K的確夠聰明,但輸就輸在她太聰明瞭,聰明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傻子相處。
「她竟然在試圖訓斥傻子,教導傻子,改變傻子。
「這怎麼可能呢?傻子就是傻子。
「在傻子面前,聰明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傻子,欺騙傻子
,剝削傻子。
「只要你哄得到位,傻子非但不會反感這些,反而會哭着感謝你。
「這就是傻子,他們之所以是傻子。
「恰恰是因爲他們討厭那些能讓他們變聰明的人。
「他們只需要上帝。」
「哈哈哈,人與人之間確實就這點事。」分頭男此時也完成了補給轉移,拉上了滿滿的大揹包,回頭望向營地的方向,他卻又不得嘆了口氣,「K有點可惜啊,明明腦子那麼明白,卻被林沅芷那種人管理……」
「別提那個***,我就該多抽她兩巴掌。」許美佳說着卻又一笑,舒了口氣看向了東邊的紅日。
「不過也無所謂了。
「尖峰學院的隊長都已經是那種貨色了。
「這個世界看來離被秘境毀滅不遠了。」
……
20:31:04。
東側營地。
紅日的晨光中,伐木組和挖掘組齊頭並進。
一車車泥土從地下順着穴道運出,一根根統一規格的木樑再從中運入。
爲了這個大工程,河道南側的食材組縮減到了僅剩兩人,渡邊惠負責巡邏、放置食餌和獵殺,吉小祥則化身御廚,烹飪起了李清明送來的奇奇怪怪的七八隻小動物,還要求每種至少70克,放在一起亂燉。
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還開小竈整野味兒,這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但畢竟他是漢尼拔醫生,無論身在何處,美食品味都是第一要務吶。
也就在吉小祥給小動物去皮放血的同時。
啪嗒。
一條去了頭的巨蟒突然被仍在了她的身側,渡邊惠順勢撕起了蛇皮。
「好強的獵手……」案板前的吉小祥擦了把汗道。
「哪有……都是誘餌好用。」渡邊惠一邊咔咔撕皮一邊害羞道,「這麼久纔有一隻蛇,看來森林裡的動物不多了。」
「啊對了,說到這個……」吉小祥忙又說道,「確實能吃的東西在變少,所以這邊處理食材交給我就好了,你爭取再搞來一兩隻蜥蜴,我努力在今天就把後面的食物都做好。」
「是。」渡邊惠瞬間擦手起身。
「哈……不用這麼嚴肅,咱們又沒有上下級關係。」
「但……你是值得信任的嚮導。」渡邊惠有些恍惚地說道,「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和哥哥也是這樣的……」
「啊……渡邊君啊……」吉小祥努力笑道,「放心,你哥哥是一個非常冷靜謹慎的嚮導,在我眼裡是僅次於李清明適合擔任總隊長的大佬,他一定可以應付周亞軒的。」
「我也相信這一點,只是……然後呢?」渡邊惠輕嘆道,「他解決了周亞軒的危險,然後呢……他該怎麼度過雙日凌空……」
「好啦。」吉小祥嘻嘻笑道,「他那麼一個大明白,一定會提前做好行動計劃,趕在熬不過的雙日凌空前來營地找我們的。」
「嗯……但還是有點不安……」渡邊惠悄然問道,「能不能對我……心靈安撫?」
「啊,又要撓後背嗎……」吉小祥趕緊擦了擦手,苦兮兮嘆道,「爲什麼大佬嚮導的安撫方式都跟教皇一樣……唯獨我是撓後背……」
「很舒服的,被撓後背很舒服的。」
「好吧好吧……那就來吧……」
這邊還在踩奶安撫,那邊北岸地下的李清明卻如挖掘機殺神一般在地洞內橫衝直撞,直把總設計師杜晨逼到親自下洞大喊。
「慢點,李哥!!!你已經超越設計太多了,再挖就他媽礦難了!!」
李清明此時才心思一恍,僵僵停手。
藉着照亮寶具的昏光,他也纔看到手裡的鏟子已經變形了。
每次他煩的時候都會這樣,找一件不用動腦子的體力活動全心全意投入,煩惱很快會被大腦甩到很遠的地方,內啡肽將爲他帶來平靜。
但這次不一樣,即便已經挖得汗流浹背,煩躁卻一丁點也沒有減少。
「彙報總體進度。」他抓起水袋喝了一口問道。
「超額……超超超額……」杜晨連連點頭道,「你說奇不奇怪,咱們來的時候這裡就被挖開了,而且還是最艱鉅的那部分任務,莫名其妙就完成了20%的工程量,再加上入夜以來您老人家親自上陣帶領挖掘組,現在工程他媽的竟然已經近半了!反而是木材組跟不上我們的進度,來不及做更多的支撐固定。」
「那我去木材組。」李清明這便放鏟回身。
「可以……但是……」杜晨擦了把汗道,「李哥你也注意身體啊,來得及的,不用這麼拼。」
不僅是他,就連旁邊挖掘組的苦力成員們也都跟着勸了起來。
「就是,隊長,您千萬別幹趴了,讓我們多幹就好了!」
「最後您還要應對主宰呢,要不還是多監工吧。」
「我能幹的隊長,你瞅我這小車兒推得。」
「我們不用您鼓勁自己就可以了!」
「我向主宰宣戰,勞動使我新生!」
「沒讓你們說話。」李清明悶哼一聲,倒也沒下達什麼懲罰,這便快步順着坡道踏出了洞穴。
眼見隊長如此開明大度,衆人難免也露出了甜笑。
「啊……竟然沒要剃光我們的頭髮……」
「李隊長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不能辜負李隊長,繼續挖兄弟們!」
「我向主宰宣戰,勞動使我新生!」
「我向主宰宣戰,勞動使我新生!」
眼見此景,杜晨也是開了大眼了。
原來在真正的魔鬼手下……
人類改造……
只需要兩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