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是應傲風請來的,也見過些世面,一見到這麼多人圍在這,連忙板着臉把他們往外趕。
“都出去,女人生孩子,你們圍在這算什麼事!”
風殤等人臉一紅,卻沒有動作,比起生孩子,他們更擔心的是黎清清的安危。
“明奕,鬼醫留下,你們出去吧。”應飛聲還沒有失去理智,只是一看就發現他精神緊繃,連眼角都是紅的,眼裡醞釀着黝黑的陰暗,好似下一秒就要將人的心魂吸入。
即墨拉了拉風殤的衣袖,風殤才收起心裡的思緒,淡淡點頭,領頭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應飛聲,明奕,鬼醫,還有追月青蘿等女子。
“去準備熱水,乾淨的巾帕。”接生婆一看應飛聲的氣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所以沒有反駁應飛聲的話,應飛聲讓明奕和鬼醫留下,她也不多言,只是按自己的本分行事。
青蘿和追月一聽就知道,這話是吩咐她們的,連忙去準備東西去了。
待打了乾淨的熱水來,應飛聲直接接過,完全無視接生婆的眼神,自顧自的幫黎清清擦洗身子,幫她上藥。
黎清清現在連感覺都不太清楚了,她只知道全身都好痛,卻是有一股清涼,在她身體上游走,趕去了不少的疼痛,只留下清涼的舒適。
她雖然意識有些迷糊,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好,很不好。
本來玄力這個東西,就是稀奇的很,她也是第一個練成的人,完全不知道玄力的一些特殊作用,當她懷了孩子之後,體內的玄力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部都從丹田圍繞到腹中的孩子四周去了,就好像她腹中孩子的養分一般。
正是因爲如此,黎清清體內的玄力變成了兩部分,大部分的玄力,都變成她腹中孩子的所有物,而剩下的那一絲絲,則是留給了她防身。
這就是黎清清爲什麼不能動用太多玄力的原因,可是跟孟興動手,那是一場意外,孟興的玄力雖然不是他自己修煉的,卻能勉強控制,則暴躁無比,就好像一個野孩子,和一個有父母寵愛的孩子打架,肯定是野孩子佔優勢。
而兩人之間玄力碰撞的餘波,則是影響到了黎清清的身體,因此她才覺得不適,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腹中的孩子,感受到了外來玄力的壓迫,做出的反應。
可是後來應飛聲及時出現,將孟興趕走了,這種感覺纔不算過火,黎清清也可以承受,可是最後孟興的那一掌,是動用他那個時候體內所有的玄力,比開始跟黎清清打鬥時動用的玄力,要渾厚的多。
這一掌,幾乎是全部被黎清清承受了,本來玄力這個東西,就有自己的靈性,黎清清腹中的孩子,就差出生,早就有了自己的意識,在他看來,孃親的玄力和他的玄力是一起的,所以孃親的玄力不夠用,可以動用他的,可是孟興的那一掌,那屬於外人的玄力,可這外人的玄力,竟然壓迫孃親和他,甚至想要同化他和孃親的玄力,他就不幹了。
到底是個孩子,只能憑藉本能行事,他不開心,就想反抗,要將孟興打出的那一部分玄力同化掉。
你要同化我和孃親,我就同化你,就是這麼簡單的想法,可是他忽略了黎清清的身體。
玄力是一種神奇的靈氣,能被吸引存在人的體內,可不代表能讓黎清清的身體變得強悍,黎清清就一個普通人的身體,能儲存的玄力是有限的,而她腹中孩子的行爲,則是不管不顧的吸收了一大堆的能量,還全部引入了黎清清的腹中,黎清清身體承受不住,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全身劇痛,甚至感覺到皮膚都要裂開了,最嚴重的就是腹中,一陣陣的疼痛傳來,這是孩子要出生的前奏,黎清清清楚,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深的痛楚,就好像整個人被撕裂開一般,再加上腹中孩子隻身的玄力,和被吸收進來玄力之間的交鋒,黎清清的腹中,已經變成了一處戰場。
正是因爲這種疼痛,讓她失去了大部分意識,要不是感受到應飛聲的擔憂,她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整個人早就暈過去了。
應飛聲將黎清清收拾好,握住她一隻手,安安靜靜的坐在牀沿上陪着她,只是從他那寂靜到黑暗的眼神中,依舊能看出他的心情沒有臉上表現的這般平靜。
明奕和鬼醫查看了一下黎清清的身體,兩人都是皺起了眉頭。
“主子,主母體內的傷,有些奇怪。”
應飛聲沒答話,眼睛一直落在黎清清臉上,好似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般,可是從他那微微握緊的手來看,他聽見了。
“傷勢應該是在體內,我仔細查探過,主母的身體,不停的被撕裂修復,好似有兩種不同的能量在交鋒。”
偏偏這個時候,主母要臨盆,只是兩種能量的交鋒,都能差點要了主母的命,更別說還要生個孩子,主母怕是很難撐下去……
後面這一段話,不管是明奕還是鬼醫,都不敢說,也只能默默的放在心裡,可他們知道,應飛聲能明白他們的意思。
應飛聲終於看了兩人一眼,吐露的是無情的話語,“留下藥,出去!”
明奕和鬼醫,分別從袖中拿出自己獨門的保命良藥,退了出去。
那保命的良藥被應飛聲收起,卻是不曾打開看上一眼,他的目光,宛如世上最美的畫筆,定定的落在黎清清的臉上,描繪着她的眉眼,帶着深深的情意,還有愧疚和不捨。
“活下去……”
接生婆早已自動屏蔽了,她乖乖的站在一邊,把自己當成是隱形人,眼前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她一個接生婆而已,可沒覺得自己命長。
“孩子出生要多久?”應飛聲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沙啞。
接生婆擡眸看了他一眼,連忙恭敬的低下頭,收斂了思緒,回道,“貴夫人是第一胎,第一胎都是要久些的,最快也要一天。”
“出去!”應飛聲沒有回頭,薄脣直接吐出兩個字,接生婆乖乖的出去了。
她說的沒錯,第一胎一般都是要疼上一天左右,有些一天一夜都是正常的,直到孩子真的要生出來的時候,才需要她在場,所以她走的心安理得。
房間內,應飛聲脫下了鞋子,爬上了牀,將黎清清輕輕攬入懷中,清冷帶着幾分涼意,卻又透着幾分沙啞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清清,你說過,你不喜歡我當皇帝,想要到處看看,等你生完孩子,我就把東漓留給他,我們到處去雲遊四海好不好?”
“非白還沒醒,你不是對他最愧疚麼,你要親眼看着他醒來,對不對?”
“小皇叔說,你腹中的孩子,肯定像我,你是喜歡他長得像你,還是像我?”
“宮裡朝中的大臣們,還有修羅殿,清風樓,龍衛軍,包括飛雪谷都在下注,賭你這一胎是兒子還是女兒,你肯定要親眼看着他出生,知道他的性別,對不對?”
“他們都說鬼閻王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如果你不要我,我就殺盡天下人,你那麼心軟,肯定不願看見我變成那個樣子,對不對?”
……
一句句問話響起,卻又慢慢沉下去,帶着無盡的情意,還有深深的瘋狂之意,如果黎清清真的醒不過來,沒有人會懷疑應飛聲的話,他真的會變成那個模樣,真的會殺盡天下人……
黎清清的意識在黑暗裡漂浮,她能聽到許多的聲音,能看到整個世界的風景,就好像靈魂出竅了一般。
不管外面的風景有多美,身邊的人再多,她的耳邊,總是會響起一句句淡淡的話。
“清清,留下來陪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阿梨,你說過的,會一直陪着我……”
“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你別走……”
這個聲音,好熟悉……
是誰?
黎清清感覺到,自己好像飛的越來越遠,離那個聲音也越來越遠,是不是,再飛遠一點,就再也聽不到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不像走遠了,她想回去,想看看那個聲音的主人。
可是她回不去,只覺得自己越來越遠。
“回去!”一陣厚重的男聲響起,感覺就像是佛音。
黎清清就感覺一陣白光閃過,然後整個人都被拉扯起來,好像重新回到了軀殼一般,還來不及感受什麼,就感覺一陣劇痛朝着她涌來。
“夫人要生了,快點準備東西!”一陣女人的喊聲響起,身邊許多人都忙碌了起來,黎清清能感覺到他們混亂的腳步,這是他們心裡緊張不安的表現。
讓她感覺更深的是,身邊一直有一個人,握着她的手,給她帶來了安心。
這個人,就是那個一直跟她說話的主人,她的丈夫,應飛聲……
黎清清忍不住揚起一抹笑,身上好像也沒有那麼痛了。
“飛聲,不要擔心我……”
“好!”無比堅定的聲音,只是卻沙啞的不像話,他舉起她的手,放在他臉上,靜靜摩挲着,帶着無盡的情意。
黎清清還想說些什麼,卻感覺到小腹一陣陣下墜,疼的讓她不知所措,忍不住叫喊出聲。
“啊……”
“夫人,用力啊,吸氣……”接生婆無視身邊的男人,朝着黎清清鼓勵道。
黎清清深吸了一口氣,按照接生婆說的做,用力的擠壓着腹中的孩子,想讓他出生。
那疼痛還在繼續,可黎清清覺得,比之開始的疼痛,這點痛完全不算什麼,她按着接生婆的指示,不停的動作,偶爾還叫喊一聲,卻給身邊的男人,帶來了無盡的安慰。
現在的黎清清雖然在叫疼,可她表情靈動,活生生的躺在他面前。
應飛聲永遠忘不了,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還在等着黎清清臨盆的時候,他忽然就感受到黎清清的氣息越來越弱,不管他怎麼叫喊,將明奕和鬼醫留下的保命藥給她服下,都沒有用。
他那個時候,差一點就精神崩潰了,止不住的殺意在他心中涌起,他甚至不願意去想,如果黎清清就那麼去了,他還願不願意繼續活着……
好在,黎清清在停止呼吸前,氣息又開始逐漸平穩起來,這對其他人來說,只是一天,對他而言,卻是經歷了一趟生死,和無盡的折磨。
他再也不能忍受這種感覺,再也不願忍受這種感覺,寧願死……
就在他抱着這種想法時,隨着黎清清一聲痛呼,接生婆滿是喜意的聲音響起,“生了,生了!”
黎清清也鬆了一口氣,她只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擡眸深深的看了應飛聲一眼,留下了一個勉強的笑意,終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