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走走,果然第五天傍晚纔到獵場。兵士們忙着紮營帳,我背手站在外圍,看夕陽。
納蘭徵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陛下圍獵,留一個年幼的皇子和野心勃勃的皇后在京中,納蘭徵恐怕要費盡了心思周旋,才能等皇帝平安回朝吧?
“綠翠,把那支花給我折下來。”一個頤指氣使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我還沒回頭看,身側就走過來一個綠裙的宮女,抓住我頭上的花枝作勢要折。
我轉身道:“做什麼?”
那宮女愣了一下,橫道:“你是何人?見了才人竟然不跪!大膽!”
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被幾個宮女簇擁着的女子,她穿一身玫粉的裙子,頭飾複雜,環佩叮噹,皺眉看着我。
我道:“瑩才人?”
折花的宮女一把折斷了我頭上的花枝,掉下的花瓣落了我一頭一臉。我忽然懷念起相府內湖邊種的那些樹。
折花的宮女已經走回到瑩才人身邊了,我還沒開口,納蘭戟就遠遠走過來道:“嫂嫂,營帳已經搭好了。”
我點點頭,轉向瑩才人道:“瑩才人入宮不久,怕是宮裡的規矩還沒學好吧?”
瑩才人道:“你什麼意思?你是什麼人?”
我道:“你早晚會知道我是什麼人,你欠我的禮,也早晚會補上的。不過你這個宮女挑的可不怎麼好,惹是生非。”
瑩才人張嘴要辯解,我截住她道:“別總想着輕賤別人,總有些人是你輕賤不起的。”說完我就離開了。
納蘭戟跟在我身邊道:“嫂嫂怎麼不亮明身份懲治她們?”
我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哥哥現在舉步維艱,我不能再給他惹事。”
回到營帳,浮萍正在收拾打點,看我進來,放下手裡的活迎過來道:“你跑到哪裡去了?瞧你落得這一身花。”她一邊說一邊幫我撿身上的花瓣,我忽然想起納蘭徵。
在相府的時候,他常這樣,含着笑,一瓣一瓣,替我把粘在身上的花瓣拿下去。
我解了披風道:“遇上了瑩才人,被她的宮女教訓了一通。”
浮萍接過我的披風道:“晚上陛下要辦晚宴,我替你好好收拾收拾這個瑩才人。”
我說:“你適可而止啊,別玩大了,把納蘭徵扯進來。”
浮萍瞪了我一眼道:“出息。你被納蘭徵勾了魂了嗎?”
我道:“我的魂還在,你的魂倒是早飛到我大哥那裡去了吧。”
浮萍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晚宴並不很豐盛,我帶着納蘭戟和浮萍落了坐,不少文武大臣前來打招呼,我挨個應付過去。等陛下到場,開了宴,我才壓着聲音跟浮萍說:“真是煩不勝煩。”
浮萍替我佈菜,然後又替納蘭戟佈菜,道:“這都是你的分內事,丞相夫人。”
第二日圍獵,納蘭戟一身短打,看起來格外英氣。我翻身上馬,問他:“學過射箭嗎?”
納蘭戟道:“族長請人教過,只是……”
他沒有說完,我也沒有多問。我知道他說的只是什麼,只是寄人籬下,只是賤如螻蟻。
皇帝拍着馬率先出發,二皇子隨後,我一夾馬腹道:“走吧。”
沒跑多遠就看見了一頭鹿,我指着鹿說:“試試看。”
納蘭戟搭弓射箭,顯然射不到。
我卸下弓箭,拉滿弦,瞄着受了驚嚇逃命的鹿,鬆手,箭矢破風而去。我也不看 結果,只對納蘭戟道:“看到了嗎,射箭的姿勢是這樣纔對。”
納蘭戟抱拳道:“多謝嫂嫂教導,戟兒明白了。”
我點頭:“你好好揣摩。”說着,我打馬先行,走了沒多遠,遇上一個十五六的少年,穿着滾金邊白色騎裝,頭髮束的規規整整,正在林子裡深一步淺一步的走。
見到我,他忙停了步伐行禮道:“參見郡主。”
我停下馬道:“你的馬呢,現在大家都在狩獵,你徒步在這林子裡走,知道有多危險嗎?”
他臉憋的通紅道:“回……回稟郡主,我的馬丟了。”
我詫異極了:“丟了?”
少年撓着頭道:“是……我……我去更衣,回來馬就不見了,我正要走出去呢。”
我皺了皺眉頭,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有箭矢的聲音。
“當心!”我從馬上一躍而下,旋着身子擋住少年。然後我就覺得左臂一痛,箭就插在我胳膊上。
這個位置,那個人瞄的是他的心臟。
我一把折斷箭尾擡頭,卻看見了站在不遠處,還搭着弓,一臉錯愕的納蘭戟。
少年撲上來看我的傷口,納蘭戟也衝過來噗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嫂嫂,這不是我射的。”納蘭戟整個人都有些抖。
我皺着眉忍住疼道:“我當然知道,看這力道就不是你。快走,有人要設計害你。”
納蘭戟吃了一驚,我說:“你們倆誰騎術好,騎着馬帶着對方,先出這片林子。”
納蘭戟道:“可是嫂嫂,你的傷?”
我說:“無妨,所幸是左臂。”
回到營帳,我脫下披風,浮萍深吸一口氣道:“怎麼弄得?”
我說:“防不勝防。”然後又轉向兩個少年:“你們在這呆着,我先去包紮。”
浮萍小心翼翼的替我處理傷口,我說:“還是着了道,還好我反應快,擋了這一箭,不然就真的出大事了。”
浮萍問:“怎麼回事?”
我說:“有人藏在納蘭戟身後,要射死這位江南鹽道大人的獨子,嫁禍給納蘭戟。這人是衝納蘭徵來的,我隱約知道,他最近在查江南鹽市。”
浮萍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說:“他既然已經出手了,就一定會有後招,我猜不到是什麼乾的,只能多加小心。”
浮萍說:“是不是應該傳信給姑爺?”
我想了想道:“不要。他那邊煩心事應該已經夠多了,這件事我們自行解決吧,不要再去煩他,讓他徒增煩憂了。”
包好傷口出去,兩個少年竟雙雙跪在地上,見我出來,咚的磕了個頭道:“謝郡主/嫂嫂救命之恩。”
我擡手讓他們起來道:“這件事跟誰都別聲張,就當沒發生過。我今天沒受傷,你們也只是正常狩獵。”
兩人作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