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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廢棄的製衣廠經過長達大半個月的整修,內部基本上已經全部修整好,該填補的坑洞也已經填補上,裡面又重新粉刷了一遍白漆,破碎的玻璃窗和大門也都全部換上了新的,廠房後面的水槽已經把污水排幹,敲碎裡面腐朽的泥磚,重新鋪上了一層新的水泥,只是這幾日香港的天氣不是很好,太陽一直沒有出來,陰沉沉的,快一個星期了,裡面的水泥還沒有徹底凝固乾透,還無法蓄水。
截至目前製衣廠改修印刷廠的工程已經完工大半,剩下的工程就是在“印刷廠”圍牆內搭建一個新的貨倉,用來儲備書籍和印刷材料,之前商談好是直接用紅磚搭一個毛坯房的,但張志德提議還是在外牆塗上一層水泥,避免雨水打進去,雖說買的材料有些不足,可霍耀文還是答應下來,又把之前從東方日報那拿來的稿費給填了進去。
在工廠翻修的過程中,香港大學方面也有派人過來視察,黃主任作爲學校跟出版社聯繫的代表自是親自過來了一趟,對霍耀文翻修整個製衣廠的進度很滿意,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黃主任坐在印刷廠的休息間內,捧着茶杯吹了口氣,緩緩的喝了一口,朝着坐在正對面的霍耀文話道:“校長已經同英國倫敦大學溝通好,哲學系和法學系的教材書會以低價把版權交給我們出版社,要不了幾日應該就會有人帶相關的印刷資料和書籍來港,到時候我會安排人送過來的,再過五六個月兩個系就要招生開課了,今年學校計劃哲學系和法學系對外擴招三百人,所以你們提前要按照三百人所需的課本來印刷。”
休息室距離隔壁印刷間雖然有些距離還隔了兩堵牆壁,但裡面的油墨味道依舊飄散到了這裡,霍耀文聞着油墨特有的臭味,忍不住聳了聳鼻子:“既然已經確定了用倫敦大學的教材書,那等黃主任派人送來資料和書籍模版後我們就直接安排工人們開工的,只是其它系的教材書是否需要印刷?”
黃主任將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搖搖頭說道:“學校之前有跟別的印刷廠簽訂合約,要到明年纔會到期,所以其它系的教材書就不需要印刷了,不過平時要是有印刷需要的話,倒是可以交給社裡來印刷。”
不需要印刷別的科目教材書對於霍耀文來說反倒是個好消息,現在社裡面就兩臺印刷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開工也只能穩定在一千本左右,這馬上就要競標教育署的訂單了,能少點工作也爲後面印刷教育署的訂單做準備。
霍耀文點點頭,想到另外一件事問道:“那校報交給學生會負責的事情,黃主任覺得如何?”
因爲跟香港大學簽署合約的時候,學校把早先出版社倒閉而當作廢鐵存在學校倉庫裡的三臺舊式鉛字印刷機,準備一股腦的甩給霍耀文,本着廢物利用的原則,霍耀文是想着用這三臺鉛字印刷機來印刷校報,之前校長樂品淳也已經答應下來,但出版社現在根本騰不出人手來排版文章製作校報,所以霍耀文是準備聘用學校學生會裡的一部分人,來充當審稿和編排美工的工作。
黃主任道:“我跟幾個院系的主任商量了一下,校報畢竟是校內的報紙,報道的內容大多也都是校內的情況,或者是學生們投稿的文章,所以交給學生會來負責美工和審稿編排的工作很合適,而且校長也已經同意會給參加校報無償工作的學生計算少量的學分。”
一聽答應免費勞動力的事情,霍耀文咧嘴一笑:“那就好,最近出版社也很忙,很多事情都需要重頭開始,製作校報的事情只能交給學生會來負責了。”
“嗯,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最近學校爲了哲學系和法學系的事情忙昏了頭,這馬上就要招生了,宿舍樓到現在都沒有商量好在那建,我想可能是要把之前的梅堂和儀禮堂重用了。”黃主任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準備離開。
霍耀文站起身準備相送,聽到對方的話,詫異道:“梅堂和儀禮堂不是被暴雨給沖垮了嗎?當時我都差點埋在裡面。”
1966年的時候,霍耀文剛就讀香港大學,當時住的不是大學堂,而是梅堂,這座建有50年曆史的宿舍樓,在66年那一場香港突發的大暴雨中給沖垮,連帶着旁邊的儀禮堂也給沖掉了大半。
黃主任撇撇嘴走出休息間的門口:“是垮了,不過地基還在,推倒重建的話也花不了什麼錢,比重新建要划算的多。對了,學校倉庫那邊我已經打了招呼,你等會就安排人手過去把印刷機給搬過來吧,雖然有些舊了不過我想應該都是好的。”
等把黃主任送到印刷廠的門口,看着他開車離去,霍耀文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已經是下午一點了,距離雷洛的邀請的時間也只有一個小時左右,回身找到在廠裡面忙碌着的張志德,讓他安排工人們去香港大學的倉庫裡接收那三臺老舊的鉛字印刷機,自己則是開着車去了半山區的白加道16號赴約。
下午兩點左右。
半山區白加道上,一輛藍色汽車緩慢的在路上開着,臨近16號門牌,霍耀文的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有些緊張,當初在麗池遇上雷洛,他也只是不卑不亢的敬了杯酒,沒有緊張也沒有膽怯,畢竟兩人自那一別後,幾乎根本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際,但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很快,在看到相距只有幾十米路的16號雷府大門時,霍耀文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踩着油門慢慢的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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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昌叔的帶領下,霍耀文走入這棟豪華的別墅內,上了二樓進了一個書房,昌叔便讓他在屋裡面等一下,然後出門安排傭人倒了杯茶水送進來。
如果說在進來之前有些緊張的話,現在霍耀文的內心倒是平靜了很多,掃了一眼這間書房的佈局,除了一個書桌外,旁邊的書櫃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霍耀文默默的飲了口茶,還想着雷洛幾時能來時,卻聽到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咔嚓”一聲,一個梳着油頭穿着西裝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闊步走了進來,面上雖然露出一絲絲的笑容,但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lak哥!”霍耀文下意識的起身打了個招呼。
“坐下來說。”雷洛揮揮手,示意對方坐下來,他自己也是順勢坐到了書桌的主位上,開始觀察起霍耀文來。
雖然雷洛之前在麗池的時候見過霍耀文,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對於這種小人物他肯定是記不住長相的,所以現在雷洛很是仔細的上下打量着霍耀文,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很年輕,戴着金絲邊的鏡框,渾身透着一股文人儒雅的氣質,相貌英俊,體態端正,長的的確是一表人才,難怪女兒會中意。
在雷洛觀察霍耀文的同時,霍耀文也在觀察雷洛,只是不似對方那樣直勾勾的盯着,而只是用澄清目光跟他對視。
雷洛看霍耀文不卑不亢,面對自己沒有絲毫的膽怯,心裡暗自點了點頭,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只是話道:“霍先生知不知道今天我約你來是同你講咩事?”
霍耀文雖然心裡猜到了一點,但這會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看對方搖頭,雷洛也沒有在意去追問,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素貞是我的小女,她媽媽在她年幼時病逝,所以我也是最疼愛她,不忍她受苦,給她穿最好的,住最好的,吃最好的,凡是我能給的幾乎都會拿最好的給她。素貞現在也過了十八,早已到了出閣的年紀,我在她成人禮的那天話事,我這小女只要有喜歡的人,哪怕是個四九仔,我都不在乎,因爲我有實力捧他,想要做生意我出錢,想要從政我有人脈,想要當差佬我都夠膽話事給他搵個總探長坐坐。”
坐在正對面的霍耀文,在雷洛這番似在嘮家常的話裡,聽出了他的霸氣和自信,一個爛仔都敢話事把他捧到總探長的位置坐,是有多大的自信和實力。
“但是……”雷洛的話音一轉,臉一下子陰沉下來,那如鷹一般的雙目,目似利劍的直視着霍耀文:“但是邊個夠膽欺騙我小女的感情,我發誓在香港絕無他立足之地,哪怕是跑到任何地方,我都會要他生不如死!”
霍耀文下意識的瞳孔微縮又再放大,他的確是被雷洛剛剛的話和氣勢給驚到了,以前他不相信人的氣勢可以逼迫到另外一個人,但現在直面這位五億探長,確實是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氣勢逼人。
話完,雷洛面色漸漸平靜下來,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在這一刻卻是消散無蹤,好似一個平凡的老父親正滿臉微笑的同霍耀文問道:“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同我小女素貞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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