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老師那得知,這場亞洲文學交流會主要發起人,一開始並不是香港中文大學,而是在該校任職的中文研究教授林語堂。
作爲碩果僅存的民國文學大師,林語堂自從移居香港後,他就一直在中文大學主研究漢英翻譯,前前後後花了五年多的時間,纔在1972年主持編篆出了《林語堂當代漢英詞典》。
《林語堂當代漢英詞典》全書約一千八百頁,涉及到的各類單詞大約有三萬多個,其中不乏一些翻譯成英文的中文成語,可以說是極大的提高了普通人學習英文的單詞詞彙。
在這本書出版編篆之前,只有兩本漢英詞典在國際間流行通用:一是1892年翟理斯編的《漢英詞典》,以及1932年麥氏編的《麥氏漢英大辭典》。
這兩本主流的漢英詞典都是外國人編篆出來的,很多單詞詞彙其實還是有一些輕微差距的,再加上年代已久,都是幾十年前的老單詞,早已經不足以應付當代漢英翻譯的需求。
所以當林語堂編篆這本《當代漢英詞典》以後,一經中文大學出版,很快就風靡了港島各大高校,就連香港大學也派人採購了不少放到圖書館,供學生們借閱學習。
當時霍耀文還在給港大臨時代課的時候,也看過這本漢英詞典,不得不說林語堂不愧是有名的翻譯家,很多中文成語翻譯出的英文,幾乎都很貼切原意。
編篆《漢英詞典》是林語堂晚年最大的心願之一,所以等該字典出版以後,年事已高的他就辭去了中文大學教授的職稱,開始爲另外一個心願努力。
那就是舉辦一場文學交流會!
只可惜的是,76歲的林語堂辭職退休後,他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一年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醫院的病房渡過,就這樣熬到了前幾天,不幸病逝。
中文大學爲了完成林語堂的遺願,也是發起了這場“亞洲文學交流會”,並且親自主持該交流會的一切安排,更是向亞洲大部分知名文人作家發出了邀請函。
霍耀文跟林語堂並不認識,可也讀過他寫的《京華煙雲》和一些生平事蹟,對這位發明出中文打字機的文學大師,心裡還是很敬佩的。
只不過其晚年在南洋大學做的一些事情,讓不少人感嘆晚節不保,在後世的口碑也是譭譽參半。
早幾年霍耀文引用那段林語堂寫的“孤獨”時,其實倒是有過一番交道,當時林語堂還在退休在家閒來看報的時候,就在報紙上看到過那篇文章。
一時高興也藉助朋友的報社發表了一篇文章,只不過當時霍耀文去美國處理圖書出版的事務,並沒有看到這篇文章,回來後事情已經過去,也沒人跟他提及。
“交流會什麼時候開始?”霍耀文問道。
“還在籌備當中,因爲邀請的人比較多,我估計最少還要半個月吧,不過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話,來香港大酒店一趟,明天是林先生出殯的日子。”
張老師話裡的香港大酒店,實際上是香港殯葬館,只不過早年人們忌諱說這個名字,就稀裡糊塗的說成了香港大酒店。
“好,那我明天一早先去接你。”一聽明天是林語堂出殯的日子,霍耀文點頭答應下來。
等說定好第二天接張老師的時間,霍耀文把電話剛放下,從廚房端着湯水的阿嫲道:“剛剛我聽你說明天要出門?不是說陪安娜去英國嗎?”
霍耀文接過湯水,喝了一口道:“不耽誤,我買的是下午的機票,早上去參加完出殯,中午就回來,時間來得及。”
“出殯?誰去世了?”阿嫲疑惑的問道。
“林語堂老先生。”
“是他!”
聞言,阿嫲愣了幾秒,旋即嘆了口氣道:“沒想到林先生也去世了,我還記得在廣州女中讀書那會兒,學校經常讓我們看林先生在報紙上發表的一些文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阿嫲年輕時的記憶,霍耀文見她臉色不太好,也是寬慰了幾句,剛好安娜抱着小寶和小虎下了樓,兩個小傢伙屁顛屁顛的跑到祖母身邊,才讓老人家嘴角浮現一抹笑容。
看這情形,霍耀文鬆了口氣,起身準備把喝光的碗準備送到廚房,只聽緊跟在後面的安娜道:“怎麼?你明天有事?”
霍耀文看老婆說話的語氣似乎有點不愉快,笑着走上前摟着她的腰肢道:“沒事,不耽誤我們去英國。”
安娜靠在霍耀文的肩膀上,體貼的說道:“你要真有事的話,我自己帶孩子們去英國就好了。”
“真沒事,就是明天早上忙一會兒,中午就回來,趕得上下午的飛機。”霍耀文沒跟安娜說參加出殯的事情,畢竟說了林語堂的名字她也未必認識。
看他說的真切,安娜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說道:“那我再上樓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準備的,這回難得去一趟英國,我要帶點東西回去。”
“嗯,多準備點也好,這次去英國我想恐怕也要多待一段時間。”這次去英國除了看望丈母孃外,霍耀文還要看看埃文書商公司,和寰宇報業的一些情況,雖然利脫和埃文斯幾乎每週都回傳真一些文件過來,但還是要親自過去看看的。
……
第二天清晨六點多,霍耀文就早早醒來,爲了避免打擾安娜睡覺,他拿好一套黑色西服,就從浴室拿走洗漱用品到樓下的衛生間解決了。
張媽和李媽兩個人早已醒來,她倆正在廚房內做着早餐,突然聽到客廳有動靜,好奇的走出來一看,驚訝道:“先生起的這麼早?”
霍耀文說:“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張媽問道:“那要不要吃了早餐再出門?我們正在做油條,馬上就好。”
他看了看腕錶,已經6.40了,想了想搖頭道:“算了,時間有點來不及了,我出門的時候看看有沒有賣早點的,隨便對付一頓就好。”
說完,霍耀文就拿着車鑰匙出了門。
先開車去九龍貴州街接了張老師後,他倆沒有急着去“香港大酒店”,而是到了附近一家喪禮店拿走了昨天訂購的兩個花圈。
等到了地方,已經八點了,殯儀館門口早已堆放大量前來弔唁賓客們送的花圈。
看情形,好像馬上要開始了,霍耀文也是立馬打開車門正準備下去的時候,只聽副駕駛的張承頤道:“黑紗纏上。”
“哦哦。”霍耀文愣了幾秒,隨即想起之前在喪禮店拿的黑紗布,連忙從口袋裡掏出,在左腕圍上纏上以後,纔到後車廂把兩個大花圈給拿了出來。
到了殯儀館門口,跟接待的人登記好,就有專人把花圈送了進去,一邊走進去,一邊高喊前來弔唁人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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