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連笒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就兩手空空地往同恩堂去。
店小二本來以爲連笒向他打聽了方大夫的喜好,即使自己不善棋藝怎麼也去買些跟棋相關的禮物掙扎一下,沒想到連笒直接放棄治療了。
連笒來到同恩堂的時候,還沒到營業時間,她上前叩響了同恩堂的大門。
“看病一個時辰後拿着預約條來排隊,沒有預約的門口拿條明日再來。”同恩堂的夥計打着哈欠開了個門縫,衝連笒喊了一句。
“我是來跟你們方大夫探討棋藝的。”連笒裝作一個棋癡的模樣,懇切地對夥計抱拳,還有,這同恩堂今天怎麼還要預約了?
“你可知每天來找我們東家對弈的人不計其數,要跟我們東家過招,先贏了我再說。”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出現在門內,對着連笒不屑地輕嗤一句,衝夥計點了個頭,夥計順勢就要關門。
“這位先生可真奇怪,不是說贏了你就可以挑戰方大夫,怎麼又不肯開門,難道是怕我贏了你們東家丟人?”連笒用力頂門。
“你這小姑娘口氣倒是不小。”男人本來看連笒年紀小不想跟她多計較,看連笒大放厥詞,不由有些反感。
“五局定輸贏,如果我輸了,我免費給同恩堂當一年的跑腿夥計。”連笒自信張揚,沒辦法,只能在氣勢上先挑起對方的好勝基因。
“三局,如果你輸了,此生不要再踏入同恩堂半步。”男人最恨藉着下棋,掛羊頭賣狗肉來找方大夫求醫的人。“甘鬆,放她進來。”
“是,於先生。”夥計開門,把連笒引入了內院,院子中間擺着一副棋局。
“這個棋,我不會。”連笒看着於先生,真誠地說了一句。
“甘鬆,把她給我趕出去。”於先生起牀氣都上來了,大喝一聲。心道果然如此,又是一個投機取巧的。
甘鬆也氣憤得就要趕人。
“慢着!棋之一道,乃權謀機變之道。貫通古今,變化無窮。棋道浩瀚,箇中玄機,自非可堪透,豈囿藏於此盤?於先生和方大夫自詡酷愛棋道,沒想到心胸眼界如此狹窄。”連笒急忙在甘鬆上來趕人前背了句現代看過的關於棋道的豪言。
“哦,小姑娘還知其他棋道?”一個面龐方正,眼神銳利,六十多歲上下的老人從院外走來。
於先生和甘鬆忙給來人行禮:“方老。”
“自然。”連笒看於先生和甘鬆對這人頗爲恭敬,也跟着行了禮答了一句。於先生兩人叫他方老,可聽說方大夫才三十歲上下,難道這人是方大夫他父親?
“我不是方鴻。”方典看出連笒的疑惑,溫和地衝她笑了笑。
連笒心下吐槽:我知道你不是,你別裝慈祥老爺爺,剛纔進來時我可看見你眼神銳利、精神矍鑠、周身如箭、步履生風。
“我這有一種新棋的玩法,不知於先生可有興趣?”連笒看着於先生,循循善誘(賣力挖坑)。
“說來聽聽。”於永還沒出聲,老爺爺方典就搶了話。
“這是五子棋。”連笒拿出一張昨晚繪製完成的布棋盤。
“雙方分別使用黑白兩色的棋子,下在棋盤直線與橫線的交叉點上,先形成五子連珠者獲勝。”連笒一句話,方典三人馬上聽懂了五子棋的玩法。
“大道至簡,沒想到棋還可以這樣玩。”方典用了個“玩”字,可見他的心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於先生,你剛纔說的話,可還算數?”連笒指的是贏了他就可以挑戰方大夫的事兒。
“小姑娘,他們都是玩棋的工具人,你要跟他玩還不如直接跟我玩。”方典得了個新棋玩法,早想試上一試了,他可不能讓別人當了玩這五子棋的第一人。
“好,那我們先來試玩一局?”連笒本着尊重老人的優良傳統,提議道。
“直接來!”方老頭豪氣沖天,他的字典裡怎麼可能有“試玩一局”這幾個字?
“好。”連笒看他要跟自己玩,於先生等人也不反對,知道大概是個更有用的跳板。
連笒執黑子,方典執白子,黑先、白後。連笒將第一枚棋子下在天元點,即中心交叉點上,方典按照規則隨後落子,二人開始這場對弈。
起初連笒還能仗着規則和對棋盤熟悉的優勢遙遙領先,下到一半,方典就窺得其中奧妙,竟是步步緊逼。
“這還是個棋道高手?以爲老頭頂多是個白銀黃金,沒想打直接撞個王者,又大意了!”連笒心下懊惱,只能拿出十二萬分的注意力,絞盡腦汁回想在現代她爲了一血棋盲前恥,靠着做智力運動會開幕式的便利,向五子棋選手請教(求虐)的細節。
這一盤棋下了快兩個時辰,連笒最終靠着現代智力運動會亞軍給開的外掛,勉強贏了。
“我.....贏了。”連笒這句贏了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反而有種自己作弊還差點輸了的羞恥感。
“哈哈哈哈哈!”方典突然大笑。
連笒:這是被我贏了氣瘋了?
“沒想到困惑了我一生的癥結,竟在這小小的開陽縣給解了。”方典忽然又悲愴一笑。
“方老,你沒事兒吧?你第一次玩不熟悉,剛纔那一局可以不作數的。”連笒怕她真誤打誤撞把方老氣瘋了,那方大夫估計殺了自己的心都有,張林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算!爲什麼不算?”方典激動地打斷連笒。
“好,算、算、算。”連笒嚇了一跳,忙附和。
“小姑娘,你贏了我,有什麼心願?”方典看着連笒,已經平靜下來,人看着也正常了。
“不瞞方老,我其實是來求醫的,聽說方大夫從不出外診,可我的朋友受了很重的傷,沒辦法移動,只能出此下策。”連笒知道在這些老人精面前,自己那點小伎倆根本騙不了人,便據實已告。
“走吧。”方典突然往外走。
“方老,對不起,我知道方大夫......”連笒以爲方老是知道自己藉着下棋求醫,要把自己趕走,忙解釋,就被方典打斷:“既然你挑戰贏的是我,那這一趟理應由我老頭子自己跑。”
連笒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看着往門外走的方典,愣在原地。
這是方大夫的師父,他親自出山你還愣這幹嘛?”於永激動地推了連笒一把,幾乎喜極而泣,看連笒還一副懷疑的神態,又想給她一腳。
“方老先生,恕晚輩有眼不識泰山。”連笒追上了方典,雖然疑惑怎麼從沒聽說方大夫還有個師傅,但看於先生那激動的模樣,也知道自己是走了狗屎大運了,忙衝方典又行了個禮。
“好了,你怎麼也跟他們學那一套,虛僞!”方老頭傲嬌地撇了撇嘴。
連笒:這老還尊錯了?
“你不會是讓我走着去吧?”方老頭看着又愣在原地的連笒,無語地喊了一聲。
“哦!您稍等!”連笒忙跟上,讓方典在同恩堂等,自己則上街,在一個醫館前找到了被拒之門外的劉能。
“劉大哥!”連笒叫住劉能,目光冰冷地看了眼把他推出門的醫館夥計:狗眼看人低真是亙古不變的歪理。
“言弟妹,對不起,我沒找到大夫。”劉能有些愧疚,人也很沮喪,低着頭不敢看連笒。這一次求醫,他再次意識到了貧窮和弱小所代表的含義。
“沒事兒,我找到了。”連笒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對劉能而言也是毫無意義,幫助他們變富變強,比一萬句安慰都有用。
“什麼,你請到方大夫了?”劉能神情激動,剛纔的頹廢都被驅散了。
“不是方大夫,”連笒還沒說完,劉能激動的神情就僵在了臉上。
“總之就是我請到了個比方大夫更厲害的,他師父。”連笒也懶得再多說什麼,催着劉能趕緊回客棧取馬車。
“方大夫他還有師傅?這開陽還有比方大夫更厲害的?連笒莫不是被人給騙了吧?”劉能半信半疑地去取了馬車,駕着車到同恩堂門口,見於永和甘鬆都站在門口,圍着連笒還有一個老頭。
“方老,您還是等方大夫回來幫您跑這一趟吧。”於永從方典親自出山的喜悅中緩過神來,想到方典和方鴻的特殊身份,忙勸道。
“不用了,他被小七叫走,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再說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我老頭子重操舊業嗎?我也好久沒去鄉下走走了。”方典不知是心態變化還是其他,周身換上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姿態,與連笒剛見他的氣勢大相徑庭。
“那讓甘鬆陪你一起去吧。”於永退了一步,但也想爭取一下。
“甘鬆走了,沒人誰給你打下手,就你那水平......”方典拿過甘鬆手中的藥箱,嫌棄又不耐煩地睨了於永一眼,徑直坐上了馬車。
於永:不帶人身攻擊的好嘛!
連笒已經簡單跟方典說了張林的傷情,方典怕耽擱下去可能就真要白跑一趟讓他剛復出就毀了一世英名,三人只能馬不停蹄趕往萬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