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笒和粱工匠先後耽誤了十來天,眼下到了年關,各家都在抓緊完成KPI,築夢居的粱工匠也不例外,所以這幾天連笒只能浴血奮戰,熬夜畫圖改圖,終於在楊氏離開後的第三天,把草稿交了上去。
在親孃和親妹相繼離開後,莫名有些陶醉於跟自己媳婦兒獨處樂趣中的言之舒,這幾天每日都心情大好。(至於言容樂小朋友,言之舒表示年齡可以忽略)。
以前,連笒早上起牀說的第一句話幾乎都是:娘,我餓了,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呀?現在連笒每天起牀,跟她對話的第一個人變成了自己:餓了嗎,今天有XXX、XXXX,你想吃什麼?
連笒:XXX吧。
以前連笒在家只要得閒,都是圍在言之雅小姑子身邊教她認字,現在連笒只要有一點時間,都是言之舒圍在她身邊監督她練字。
以前連笒只要出門逛街,都是左擁右抱一手他娘一手他妹,三人有說有笑。現在連笒出門採買,都是他跟在身後大包小包。
以前連笒爲了不被大家發現熬夜加班,總要鎖着門糊着窗,自從他娘和他妹都走後,他和言容樂都不會去“多管閒事”,連笒就大大方方地熬起了夜。偶爾熬的晚了,半夜溜進廚房,還能在鍋裡發現一小盤點心、或者一小碗粥、幾個小包子之類的。
再比如以前連笒去上工,都是跟楊氏打招呼纔出門,現在他每天都把連笒送到築夢居門口,看着連笒進了門,在心裡默默說了句“中午見”纔去了學堂。
又比如,以前他娘和他妹在,中午做飯給他的都是他娘,來送飯的都是他妹,現在連笒中午常常忙的忘記吃飯,給連笒送午飯的人就變成了他,他往往還要面色如常(臉色冰冷)地盯着(監督)連笒當面吃完,才離去。
言三公子沉浸在和媳婦兒相處的二人世界,無法自拔,面色一日比一日燦爛,連私塾的同窗和曲夫子都感受到了。
“言兄最近可是遇到什麼喜事?”晉鵬是川味居酒樓老闆的兒子,典型的風流小公子,最看不慣言之舒那一身正氣(傻氣)的做派,常常找他麻煩,沒想到一來二去兩人竟成了私塾裡最要好的“朋友”(損友)。
“快過年了,你不高興?”言之舒態度冷淡,並不想搭理自來熟的晉鵬。
晉鵬小哥:過個年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你以爲我信!
看到私塾外風雨無阻來給言之舒送溫暖的李小姐,晉小哥瞭然了。
“言兄,我懂~”晉鵬賤賤地笑了兩聲:“過年=休學,與佳人約會,某些人就不用苦苦等待了。”晉鵬賤兮兮地晃了晃手裡的摺扇。
言之舒覺得這晉鵬今日說的話,順耳了很多,所以,這幾日他隱隱生起的期待,就是與家人約會?
對,就是這樣。
“不過聽說今年二十二封印,夫子這邊因爲我們要考試,二十五上完課才休學,還得堅持四天哦。”晉鵬拍了拍言之舒的肩膀,一邊默默爲自己被當掉的三天假期哀悼。
“言兄,好好珍惜。”晉鵬看着款步走進來的李小姐,吹着口哨走開了。
“曲夫子,父親讓我送來今年給各位書生的新年禮。”李小姐帶着丫鬟梨兒剛到私塾,就有書生去稟告曲夫子了,梨兒指揮幾個小廝把東西搬到大堂,李小姐則對曲夫子行禮問候。
“勞煩李小姐親自前來,我攜各位學生謝過李員外和小姐的關心。”曲夫子把在座位學生都叫了起來,衆人對李小姐做了一禮。
“在座的各位都是未來的棟樑,父親也是愛才心切,聊表心意,希望各位公子別嫌棄纔是。”李小姐落落大方,一副豪門千金的良好教養。
“李小姐真是人美心善,李員外家財萬貫還樂善好施,也不知將來哪家公子有那福氣能得小姐青睞?”晉鵬八卦地在言之舒和李小姐身上來回掃了兩眼,風騷打趣。
“靈兒心儀之人,不求出身名門,但求心中向善,胸懷理想。”李靈兒偷偷望了眼言之舒欣長的身影,輕聲開口趁機表白。
“哦?那這麼說,我們在座的人,都有機會了?”晉鵬這個損友,言之舒對自己冷淡,他就給他開發些情敵添堵。
“晉亦之,怎可當着李小姐的面說這種渾話?”曲夫子怒瞪了晉鵬一眼。
晉鵬:那李小姐敢做,還不敢讓我說啊?
李小姐羞紅地低下了頭。
在座的書生心裡都被點燃了希望:自己這是有戲啊!
只有言之舒,仍舊一身清冷,還拿起了一本書,轉過身,看了起來。
李小姐和晉鵬的一番對話,下午的課堂上學風都熱烈了幾分。
臨近年關,曲夫子每年這個時間,都會抽出三天,單獨給要參加院試的考生進行考前摸底。
越朝的科考與中國古代的科舉略有不同,書生要先參加一次生試,由各縣統一命題,幾個鄉鎮爲一個單位,同時開考,考過的書生具備童生資格,可報名參加童生複試,也就是每年春天由縣級組織、在各縣城統一安排的考試,因爲書生都是各地參與過童生資格試的,故名院試,民間也叫縣試。
因爲童生到秀才是第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因此越朝才專門設置了針對言之舒等“往屆生”的摸底考——院試。只有參加完院試合格,才能參加秋季的鄉試,即秋闈。
“年後要參加院試的幾位童生,二十五休學,其他學生二十二放學後即可離開。”曲夫子在下課前,宣佈了放假安排。
“言之舒,你跟我來一趟,其他學生可以下學了。”曲夫子放學後留下了言之舒。
被留校,是言之舒沒想到的。本來連笒下工時間跟他差不多,他每天都要下學第一時間就跑過去,才能趕上和她一起回家。要是再留校,就趕不上接她下工了。
“夫子,可有什麼要事?能否......”言同學不想放棄接媳婦兒下班的機會,一邊跟着曲夫子往裡走一邊努力爭取。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這三天找個時間,帶你的家人過來一趟。”曲夫子認真思考了一番,斟酌開口。
“夫子,可是我學業有什麼問題?”言之舒對自己的學業有信心,但聽夫子要見他家人,還是有些緊張。
“非也,恰恰相反。不要緊張,你是個聰明的學生,我只是想跟他們商量點事情。”曲夫子給了言之舒一記安心的眼神。
連笒發現今天的言之舒有點反常,平時都是她以下工就到了,今天居然晚了半刻鐘,還以爲他不會來了。要不是築夢居這邊今天剛好沒有人值班她多留了一會兒,連笒早就自己回家了。一路上,言之舒也比幾天前沉默了許多,還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在學堂一切可順利?”連笒想了想,還是用詢問弟弟在校表現的關心神情,問了一句。
“嗯。”言之舒淡淡地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你之前落下的功課,可都趕上了?”連笒只是單純地關心他輟學那麼久,能不能跟的上,被質疑的言三郎,明顯不高興了。
連笒:問兩句就不開心,這是青春期綜合症又開始了?
晚上連笒在偷偷熬夜寫話本的時候,言之舒敲響了她的房門。
連笒趕緊將紙筆收到牀下,又把硯臺蓋上,放到角落,假裝在看書,才說了聲“進來。”
她毀滅證據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言之舒聞着空氣中淡淡的墨香,看了一眼連笒的牀下,就收回了視線。
“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連笒坐在桌前,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擡。
“你這幾天哪天有空?”言之舒猶豫了一下,淡淡地看着連笒,薄脣輕啓。
“你先說說什麼事兒,我再看看能不能抽空。”連笒裝起了大尾巴狼。
“曲夫子想見你,你抽空跟我去一趟學堂。”言之舒心一橫,雖然難爲情,但還是一口氣快速說完。
“你在學校打架鬥毆了?”
連笒還記得她妹讀初中的時候,有次就是呼了她們班一個嘴賤的同學,被叫了家長,她爸媽當時都在外面,她只能從高中翻到一牆之隔的初中,給她妹開家長批鬥大會,當她穿着高中校服踏入她妹班主任辦公室,那辦公室裡的家長臉上都可精彩了。
只是,她在這古代還未及笄,按現代年齡算,她才十四,她能去開家長批鬥大會嗎?她還沒具備民事行爲能力啊!
“沒有!曲夫子就想見見你。”言之舒有些生氣地答了一句。他是那種打架被叫家長的人嗎?
曲夫子表示他錯了,他忘了跟他明確叫父母或者兄姐來,他知道言之舒單親家庭,照顧他的情緒才說讓他叫家人的。
第二天,當言之舒放學後帶着梳着丸子頭的連笒走近私塾,曲夫子那臉上的表情都皸裂了。
因爲熬夜趕圖趕話本,連笒最近真的是不修邊幅,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氣色,都被熬夜傷肝給收走了。這身材雖然長了那麼零點零幾釐米,但是站在言之舒身邊,還是像一個小娃娃。
“曲夫子安好!聽說您相見我?”這個小娃娃說話跟她那長相有誤差,聽着還算穩重。
曲夫子:他沒有,他是想讓楊氏來的,聽說她是個農婦,怕言之舒難爲情,以爲他家族裡怎麼也有個兄長叔伯,才那麼說的。
“言......”曲夫子怎麼也對着小娃娃的連笒叫不出“言夫人”三個字,最後用了個折中的稱呼。“言之舒的家人是吧?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說說言之舒轉學的事兒。”曲夫子做了一點心理建設,開口之後也放開了,語氣從善如流。
“可是他的課業太差?”連笒唯一能想到的,也是言之舒落了太多課,跟不上,夫子絕望,不想帶了。
言之舒:我就這麼不值得被信任?
“你誤會了,他功課很好,所以他這麼好的材料,可不能在我這糟蹋了。”曲夫子看着連笒和言之舒,鄭重地說道。
連笒沒想到人家勸退,是因爲覺得言之舒應該去更好的學堂,真是個好老師啊!連笒在心裡給曲夫子默默點了個贊。
“你怎麼想?”連笒還謹記青春期的孩子要捋毛的金科玉律,把話題的選擇權交給了言之舒。
“曲夫子,在這青川鎮,難道還有比您更好的夫子?”言之舒看着曲夫子,反問。
“這也是我讓你找你家人過來的原因,在這青川,老夫不才,猴子稱霸。你聰明、悟性高,只是前幾年你們家太困難了,你浪費了儲備知識最好的時機,如果繼續浪費時間在我這學習,將來能到達的高度有限,如果能去到開陽縣城、或者正安府城,找一個好的老師,將來必定不可限量。”曲夫子也知道言之舒家庭條件困難,但看這一個多月,他吃穿用度都好了不少,他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學生能成大才,就起了這個心思。
“如果是因爲錢財方面的問題,老師慚愧,能幫助你的範圍有限,不過咱們青川的李員外,每年都會出錢資助最有潛力的學生考學,今年他們提出的意向資助名單裡,就有你。”曲夫子也是想了又想,將所有的可能都考慮了進去,才提出這個大膽的想法。李小姐那邊好像也很看好言之舒,不止一次暗示自己,想要資助他。
連笒:這李小姐追男人還有點手段啊。
“謝謝夫子,我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年後給您一個明確答覆。”連笒沒有把話說太晚,雖然去開陽也是她的計劃之一,只是現在她手頭緊,萬一去不了,還得讓言之舒繼續留在青川學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