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在劉氏兄弟的熱情侍候下,一時屋裡熱火朝天的熱鬧。
然而,季心苗家裡也熱鬧極了。
後天就是端午節,出嫁的女兒每年必須回孃家送三節:端午節、中秋節和過大年。因爲今天要去外婆舅舅家送節日,昨天晚上大家都在忙着包糉子,季心苗不知她娘從哪弄來了一條鹹肉,包了肉糉。所以,林二渣與茶花走後,季家吃過早飯就熱鬧的煮起了糉子。
因爲有肉包糉子,季心苗對前世的嘉興糉子特別喜歡,因此讓王氏加上了一點醬油在糯米里,這時煮出的香味穿出了院子。
季新敏拉着季新豔從門外跑了進來問:“大姐,糉子熟了沒有?”
正在切豬菜的季新梅故意嘲笑她:“敏兒,你沒有覺得你越來越好吃?這才吃過早飯多久啊,你就饞了?”
季新敏知道自己二姐就愛笑話自己,於是朝她做了個鬼臉:“我就愛吃怎麼樣?今天早上我可沒吃多少飯,就是等着糉子吃呢!二姐還笑我,我看你口水也快流下來了。”
王氏看着幾個女兒如此親友心裡甜得不行,這是大女兒改了性子之後纔有的事,這一個來月家裡的變化真的太大了,雖然一樣窮,可是笑聲多了很多,就是再苦再累,王氏也覺得欣慰。
看到孃親進來,季新敏立即跑過去撒嬌:“娘,二姐說我是吃貨。”
王氏好氣又好笑的說:“難道你不好吃?有吃能吃纔是福,好吃也沒什麼,只要勤快又聽話,好吃點不是毛病。”
季秋林提着一簍子黃蟮進來了,看到小女兒在跟媳婦撒嬌就問:“敏兒,小嘴撅那麼高做什麼?”
這親爹可是難得開玩笑的,這季家也只有小女兒敢與這親爹撒嬌的。果然季新敏朝季秋林又是一個鬼臉告起狀來:“爹,二姐說我是吃貨,可娘還幫她。”
季秋林樂呵呵的說:“你娘說得對啊,只要敏兒以後勤快又聽話,好吃算不得缺點。來,爹今天跟你大伯去了後山塘掘了幾條黃蟮回來,放在桶裡先吐吐泥,後天過節好燒來吃。”
季新敏歡喜的接過簍子對季心苗叫了起來:“大姐,爹捉了黃蟮回來了,我放到屋後水桶裡去哦,後來你給我們燒薄荷黃蟮吃。”
前不久季秋林與季坤平晚上捉了不少泥湫回來,家中油少,炸起來的也不多。爲了讓它們好吃些,季心苗就想起以前自己奶奶做的泥湫豆腐湯。因爲這個世界調料並沒有開發,於是她就去田埂上採了些嫩薄荷去腥味,那知這孩子吃上隱了。
季心苗笑着應承了:“好,明天我們就去把野薄荷,後天燒一大碗,讓你吃個夠。”
王氏則交待說:“明天得用一些。”
“娘,明天有客人來?”季心苗一楞。
王氏笑笑沒答。
一個晚上季心苗都在想王氏那笑容,特別是第二天早上她又是買肉、又是殺雞的,她認定今天是有貴客上門了。
上坪村齊家院子裡也是早早的就人影晃動着,鎮上有名的劉媒婆揮舞着手中的帕子不斷的扇汗說:“今年這天氣熱得早了點,往年這時候早上可沒得這麼一大身汗水的。”
李氏看了看擔子裡的送節禮物扯動嘴角笑笑沒答,自己家這男人,爲了這嫡長子可真下本了。這頭一個節又是肉又是酒又是野味,還有幾尺寸頭都是細綿的,真是太看得起季家了,不就是一個大家出來的丫頭麼?
只是不知第二個節他又折騰什麼去!
李氏雖然心中不滿可也不能開口,齊家的男人,平時都悶聲不哼的,只要你做得不過份,家裡的事從不作主。而自己這一個繼母,對嫡長子的二婚雖然說有作主權,可那是明面上的。
劉媒婆知道這李家嫂子對這送節禮有點心疼呢,可是哪叫這齊老爹非得讓她給自己這二婚的兒子找一個識字的姑娘呢?說什麼自己大兒子是見過世面的人,在戰場上真刀真槍幹過的人,自己又識得幾個字,不能委屈了他。
於是她笑笑說:“齊大哥可也是人氣人,嫂子你也真夠賢惠的,這一個端午節能辦得這麼體面的,我做了這十幾年的媒婆,在我們這農村裡見得還真不多。這一擔子禮下去,得小一兩銀子吧?”
李氏扯扯嘴角違心的說:“這點禮物也應該的,季家姑娘可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見過的好東西不下千萬,這些個粗物,她還不一定看得上眼呢。我家大郎當年新婚才半年就頂了兵役,在外苦了這麼多年纔回來。回來後媳婦又沒了,我們這當爹孃的對他有愧,多幫襯他一些也是應該的。”
劉媒婆聞言樂呵呵的說:“你這當後孃的可真的沒話說,就衝你這憑良心的話,我們這新涼鎮大小十幾個村子,我還真的見得少了。”
李氏臉色訕訕的:“他嬸子客氣了。”
大廳裡齊木生抽着焊煙呼出長長的一口才說:“大郎擔心得也有道理,只是這兩個孩子本不是你的,你現在要跟季家說,怎麼說?再說季家這大姑娘讀過書認得字,又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點小事也不會計較的,反正這兩孩子又不在你名下。”
齊大郎臉上並無多少表情:“爹的心情兒子是理解的,你是想家裡有一個賢明大度又識禮的兒媳,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好處是見識廣些,經歷的事也多些,能穩妥持家。其實兒子並不在乎這些,女子好看不好看都不用在意,只要她良心好,能善待那兩個從小無父無母的孩子,我這心頭的事也就去了。”
齊木森磕磕煙筒後:“你還年輕了,我們齊家以前在涼州的時候最早也是個窮人,後來你曾太祖父娶了你太祖母,她就是大家婢出身的。因爲她明理善操持,心思靈巧,慢慢的家境好了不少,齊家在當地也算得上二流人家。如果不是後來那邊兵患太亂,匪亂又多,齊家後來遭了劫,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背井離鄉的處境。”
看來娶個識字的大家婢當長媳是自己親爹的願望,其實,他雖然是齊家長子,可對於一戶農家來說,又沒有什麼家產,長不長又如何?而且,自己在這個家裡是個身份尷尬的嫡長子,繼母李氏雖然表面上對他很好,但真正的母子之情哪會有?
而且,自己父親他們老了,恐怕是不會跟自己這個嫡長子過日子了,農村裡的老人跟長子過老是風俗,可是對於這種有繼母的家裡,父母老了與麼子一塊過日子也不少,更何況四弟也是這麼的聰明能幹?於是齊大郎也不多說了:“希望她能夠大度容得下那兩個孩子,也能與太祖母一樣當好這個家。”
就在這時,齊大郎的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姑娘的身影,那一身的窘迫與狼狽之下還能發現他的小腿在流血,顧不得自己被嚇得軟了腳,還是想還自己一個人情,這樣性子灑脫的女子,他真的見得不多。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親事已無法悔改,他會找人打聽那是誰家的姑娘吧?
齊大郎臉上的神情讓齊木森愣住了,這孩子在想什麼美事呢,既然他不同意先說,那就緩緩:“那這事還是等她進了門後再說,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嗯,那就這樣吧,爹,我去換身衣服。”齊大郎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季家正在緊張的準備着中午,季心苗從大伯姆的打趣中才知道今天齊家來送節禮,下了聘請了日子,這親事已是鐵板上錠釘沒有更改的事,所以大節男家要當成親家來走往。
大伯姆劉氏悄悄的對她說:“上次相親時讓你悄悄的看一眼,可你就是不出來,今天齊家大郎來了,可別錯過機會了。中午你不能出來,客人的飯菜擺在你家廳子裡,到時你就躲在你娘房間裡,從門縫裡看看吧。”
這個世界男女大防不算太嚴,可定了親的未婚夫婦卻不能再見面了,在成親前見面不吉利。聽了大伯姆的話,季心苗發現自己的小心肝竟然撲通撲通的加劇了跳動,看來,自己還是很在意這個男人的長相吧?
劉氏見她面紅耳赤笑着說:“害羞了?齊家大郎雖然年紀大了你幾歲,可還真一副男人模樣。我們農村裡人,就得是漢子模樣纔能有力氣幹活,可不能跟你以前的主家公子來比。要是種田人長得一副公子哥兒樣,你想他還是個種田能手?”
季心苗突然有了一種預感,這齊大郎莫不是長成李逵樣?或許是猛張飛?如果真是那樣,她這小心臟一下子還真的無法全盤接受吧?
低着頭進了房間,劉氏以爲這侄女兒害羞,於是叫過季新豔與季新敏:“你們進房間陪陪你們大姐,今天她不能出來,一個人在房間會無趣,你們去陪她說說話。”
臨近中午季新敏來來回回從房間到院子再到大門口跑了不下十回。
最後她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大姐,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