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的,但小柔也不算倒黴,最起碼這夜沒有遇見壞人。
兩個人頭挨着頭坐在牆角,用裙子罩着頭防蚊子咬。這麼一坐就是一夜,直到天大亮,又偶有行人經過,也沒見錢萬金或者是審少爺來找。
只是一夜,小柔就現了形了。手背腳面抓的一片一片的血痂,脖子上也是。連臉上都有幾個鼓包,雖不敢像別的地方那樣下手狠撓,但也抓的紅彤彤的一片。
二人見人漸漸多起來,便相跟着找了一處飯館點了幾樣菜,吃到嘴裡小柔才覺得這菜真的很普通,連魚做的也惺惺的。之前的飯菜怎麼就那麼可口呢?這人啊,真的是不能太嬌慣,自己這沒幾天就被那胖子給慣出來了。小柔嘟着嘴想。
草草的吃過飯,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裡。本意是來找白衣緣分的,但是小柔又不想跑到人家家裡,再相見,總是需要一點緣分的。
一夜沒能安睡,再加上渾身癢痛的難受,小柔坐在飯館裡等人收了盤子還是不想離開。
“要不,找個客店補一覺吧。”圓喜指指自己的眼睛,低聲道:“小姐眼圈兒都黑了。”
小柔點點頭,耷拉着腦袋起身,還沒走出飯館就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審少要娶妻了。”
小柔腳步微頓,想了下卻沒回頭,又坐回去靜靜的聽着。
“聽說是王家的小姐。”
“說起這審少,也是咱池州城數一數二的才子,那王家姑娘又是相貌出衆,倒是好姻緣呢。”
“誰說不是呢。自古是郎才女貌好結姻啊,不過審家爲官,王家經商,這般一結姻緣,倒是權錢都齊了。”
圓喜看看小柔的臉色,見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偷偷的舒了口氣。小柔卻猛地站起身走了出去,圓喜愣了愣,趕忙追了出去。
店裡的食客依舊聊得熱火朝天,但聽方纔第一個聲音又道:“審家這兩個兒子都是極出挑的,大少娶了,二少也就快了。”
“也是,二少這次回來,想必也該在這喜事後定婚事了。呵呵,老劉家不是說自家閨女貌美如花?何不說與審家試試?”
“哈哈,這倒是個法子!”
小柔出了飯館隨意找了個方向沿街慢慢的走着,心底倒是無喜無悲一片安靜。小柔找路人問了池州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景或者是橋,還真是有,那人掰着手指頭一數就說了三座名橋。小柔選了名字好聽的雙溪橋,問清路就一路尋了過去。
小柔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到橋上等,更不知道自己等什麼。那白衣緣分還笑着對她說,你若來池州,我們或可遇上。
喏,她來了,他要娶了,新娘子卻不是她。
小柔看着橋下的流水想,或許真的能遇上,但遇上之後談什麼就不一定了。既然要娶親,肯定是早就定下了,爲什麼還要讓她來池州一趟?
小柔扒着欄杆看着河水發呆,圓喜有些擔心的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盯着小柔的身影眼珠子一動也不敢動。
日頭越升越高,也越來越曬。小柔累的腿腳,乾脆跨坐在橋墩上歇腳,她這一動作卻嚇的圓喜猛地竄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柔笑了笑道:“我等人,站累了。”
圓喜卻不鬆手,聲音微顫的道:“小姐一向有主意,可不敢因這一事做了傻事。”
小柔撲哧一聲就笑了,捏捏圓喜的臉頰道:“胡說八道,我還沒去杭州看西湖呢。”
圓喜放下心,笑了笑趴在一旁道:“小姐往外靠靠,小心別摔了。”
小柔這一坐就是一上午,過了正午也沒見到認識的人,卻不甘心就這麼走了。或者說,就這麼走了不知道該去何方,她在等一個能帶着她走下去的人,不管走到哪裡,別讓她覺得無助就行。
一坐又是一晌,眼見着太陽都西斜了,小柔抱着柱子的動作卻一動沒動。圓喜被太陽曬得一栽一栽的想睡覺,卻不敢真的閉上眼,時不時的看一眼默不吭聲的小柔。
等太陽落下半張臉時,小柔忽的拍手一笑,跳下欄杆道:“走啦,好好歇歇,明天咱們繼續南下。”
圓喜眨眨眼,還沒來得及點頭就見一個圓圓的身影竄過來,一把抱住小柔,撞的她差點把肩上的包袱甩飛嘍。
錢萬金手臂有些抖,抱了半天才猛地推開她一些,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兇道:“你跑什麼?你去哪兒說一聲,我能真不帶你去?若是丟了怎麼辦?你,你……”
錢萬金目光掃過她脖子間的抓痕吸了口氣,手下不甚溫柔的一把擰着她的下巴狠狠道:“什麼東西咬的?一夜就成這樣了?”
小柔伸出手背在他眼前晃了晃,錢萬金鬆開她的下巴一把抓住,氣道:“你住的什麼破客店,連個防蚊的艾草都不薰啊!你銀子不是多着呢嗎?摳成這般!”
小柔抿抿脣就笑了,掙回手道:“就被蚊子咬了唄,養養就好了。你吃飯沒,我都快餓死了。”
錢萬金重又牽住小柔的手,見她又掙,瞪了一眼道:“你再掙?信不信我扛着你走?”
小柔扭頭看了看錢萬金,見他雙眼滿是血絲,眼下不知是不是因爲沒睡好還是之前拉肚子的原因,青黑的一圈兒,看着竟生了幾分心疼來。
小柔扁扁嘴,哼了一聲道:“你又氣什麼?我不是告訴你先走了嗎?你騙人在先呢!”
小柔這話說的聲音不高,軟軟糯糯的,雖是斥責,在錢萬金聽來就有些撒嬌的味道了。
錢萬金緊了緊手,垂了眼皮嘆口氣道:“我吧,也沒真的騙你的意思。都說坦白從寬,我不是坦白了嗎?你呢,你說走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每到一處都會有走失的姑娘?你知不知道一個外鄉的女人到處跑有多危險?你若,你若……我去哪兒尋你?”
小柔扁扁嘴道:“我真的餓了?”
錢萬金看看身後同樣被咬的滿身包的圓喜,嘆口氣道:“錢六你眼睛長腳底板啦?不知道幫着圓喜拿包袱?”
錢六瞟了眼一側一聲不吭的圓喜,咳了一聲伸出手去,圓喜卻翻了個白眼,擡着下巴躲開了。
錢六愣在那裡,見三人走遠,忙又趕上去,這下可沒有溫柔的去問她的意思,伸手就把包袱搶了過來,還惡狠狠的來了一句,“瞧你那脖子,哼哼,一夜專喂蚊子去了吧。”
圓喜哼了一聲擡着下巴道:“我和蚊子有親戚,我想喂就喂,和你沒一文錢關係!”
錢六皺着鼻子哼哼,跟在她屁股後面走了半天,咳了一聲問了句,“那個,是不是沒住店?怎麼被咬成這樣了?也沒帶一點兒花油嗎?”
圓喜撇撇嘴,快走兩步和錢六拉開了距離。
錢六沖着圓喜的背影翻了翻白眼。暗自哼道,以爲誰想心疼你呢,又笨又兇,也就那張臉吧,還說的過去。若不是見你那脖子被貓抓似的,才懶得理你!
小柔總算安安穩穩的坐到了客店裡,錢萬金先要了一份蛋花湯讓小柔喝着,吩咐了店裡小廝幾句,自己又跑出去忙乎了。片刻後回來,手裡就多了兩包東西,滷驢肉和生煎。
錢萬金讓小廝把滷牛肉切了,配着店裡的幾樣特色菜,竟也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錢萬金隨意點了幾樣讓錢六端過去,這才坐在小柔一側道:“吃吧。韭菜豬肉和芹菜蝦球的生煎,秘製驢肉,都是頂好的。這驢肉滷的有滋味,蘸醬吃最好。”
小柔擡擡眼皮,眼珠子轉了轉,不客氣的動了筷。錢萬金看着她吃,半天才喝了一碗湯。
小柔每樣都嚐了嚐,似乎對那盤驢肉很滿意,一個人竟吃了小半盤。見錢萬金只喝了一碗湯,皺着眉道:“你怎麼不吃?”
錢萬金確實是餓了,心裡提起的一口氣鬆下來,就覺得腦子裡暈騰騰的有些飄,可想着自己的減肥計劃,還是忍下了。
“你吃吧,減肥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錢萬金嘆口氣道:“我怕你不等我,我若瘦了,也是倜儻的佳少年。真的!”
“那你一直不吃會不會還沒瘦下來就先餓死了?”小柔怪腔怪調的搭話。
錢萬金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小柔的手,含情脈脈的道:“小柔,你願不願意等我慢慢瘦下去?”
小柔抽回手,翹起腿晃着腳悠哉悠哉的道: “這我得好好想想,不過我頂討厭看着像從沒吃飽過的餓鬼一樣的人。”
錢萬金聽罷就笑了,搬着凳子往小柔身邊挪了挪,笑眯眯的道:“減肥也很快的,出來走本來就會瘦。我這是好久沒出過遠門了,才養成了這樣。咱們下一個渡口改乘馬車,小柔有什麼想玩的想吃的,想好了都告訴我一聲。”
小柔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的道:“我得補個覺,回頭你帶我去雙溪橋看日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