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午後的天空接連地被金色的閃電撕開,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不斷地發出陣陣狂吼聲,豆大的雨點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地,不一會就積累了潺潺的流水,淌過地面流入排水溝之中,匯成了一股股暢快的歡歌。
阮綿綿站在檐下,挽起袖子伸手承接雨水,恨不得能進入雨中淋個痛快。
連日來居高不下的高溫簡直都快把她給悶死了,偏偏這又是個不但沒有消暑的電器,還是個保守的連胳膊小腿都不能露大夏天都要穿兩層衣服的古代,這些天還火上澆油地連門都不方便出,如今這一場大雨可算是真正的及時雨啊至少今天晚上能睡個涼爽的好覺了。
大雨下的鄰里,就連一直強調心靜自然涼,再熱也不忘以作畫來修身養性的阮彥真也暫停授課,帶着歐陽康站在門前享受着撲面而來的涼氣。
忽然,阮父似聽到了什麼聲音:“秋生,你去看看,是否有人在敲門。”
大家一凝神,果然好像是。
任秋生跑撐了把傘跑了出去,卻是石墨來了。
請過禮後,石墨恭敬地申請:“岳父大人,小婿今日難得有些閒暇,想帶綿綿出去走走。”
深知女兒這幾天悶得慌,阮父很好商量地笑着點頭:“去吧,去吧”
自家女兒和未來女婿本就非通過尋常的媒妁之言才相識的,他又素來放心石墨的人品,也樂得他們在婚前多多接觸,以後成親後好能相處的更和諧融洽。
謝過了阮父,石墨親自爲阮綿綿撐着傘上了馬車。
鑽進馬車,阮綿綿伸手爲石墨拂去肩頭的雨水,笑吟吟地很是開心:“準備帶我去哪裡呀?”
石墨笑着也替她擦了擦濺到臉上的幾滴水:“喝茶,看好戲。”
阮綿綿眼睛一亮:“你都安排好了?”
“嗯……”石墨頷首微笑,“剩下的就要看天時地利人和能否順利相配了。”
馬車在大雨中行駛,沿途不斷有調皮的孩子光着腳淋着雨在街上撒歡,自由自在地玩耍着,看的阮綿綿羨慕不已。
石墨將她的羨慕收入眼中,微笑着記下。
馬車轉上北山路,再轉入一條衚衕,停在一家小客棧門前。
“是在這裡?”阮綿綿訝然地道。
“不是,你跟來。”石墨拉着她的手走進客棧,直接向樓上行去。
客棧看起來生意挺冷清,大堂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一個掌櫃的彷彿趴在櫃檯打盹,看到他們,只擡了一下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見此狀況,阮綿綿不知怎麼地,突然想起了三個字:再回頭一看,青竹不但留在原地,嘴角還帶着促狹的笑意,不由更是窘迫,忍不住微微用力地抽手。
“別亂想。”好像知道她的心理活動一般,石墨好笑地握緊了她的手。
阮綿綿瞪了他一眼,只得繼續跟上。
到了一間房前,石墨才鬆開了她的手,將她半推了進去,自己卻站在門外:“裡頭有個包袱,你把衣服給換了。”
“哦”原來真的不是開房間,只是讓她換衣服啊?而且人家還甚至看起來一點想要親熱的意思都沒有,阮綿綿窘的臉上火燒似的,連忙掩飾地關門。
包袱裡頭是一套男裝,天藍色的綢緞,摸上去十分舒服,而且裡頭還有一條大約半尺來款的白色長布。
阮綿綿捏着白布看了看,心裡很疑惑,難道這是腰帶麼?可就算是腰帶也不應該是白色的呀,還這麼寬,正要準備問外頭的石墨,忽然反應了過來這是什麼東西,不由滿臉黑線。
折騰了一會,總算笨拙地將白布都纏在了胸前,等套上了長短適中但略顯寬大的男式單衣,繫上一條淡藍色的絲絛,胸前果然平平地看不出是個女子了。好在今兒下雨天氣涼爽,不然估計都會被這裹胸布給活活悶暈。
衣服穿好了,只是這一頭的長髮就有些麻煩了,折騰了一會之後阮綿綿只好打開門把石墨叫了進來。
看到她這個不倫不類的樣子,石墨不由發笑。
“笑什麼,還不快給我梳頭。”阮綿綿捶了他兩下,霸道地命令。
“是,小人遵命。”石墨笑着接過梳子,還真沒幾下就將她那一頭烏黑的長髮全部牢牢地束縛在頭頂,等帶上一塊方巾,眼前的嬌人兒一下子變成了個清秀的書生。
拿起桌上的摺扇,阮綿綿唰的一下展開,搖頭晃腦地搖了搖,得意地看着石墨:“怎麼樣?”
石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翻,一本正經地道:“嗯,賢弟果然風采神駿,氣宇非凡哪”
“嘿嘿……那是”過去只在電視小說裡看過別人女扮男裝的,不想今兒自己也有機會親身經歷,阮綿綿不由興奮地拉着石墨跑到鏡子前。
這一照,高低胖瘦什麼的頓時一下子就突了出來,讓某人的興奮一下子變成了鬱悶和嫉妒。
石墨忍笑,像撫摸小狗一樣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啦,不要不高興,雖然和我比,你還欠缺了一些男子氣概,可要是單獨走出去,保準誰都會誇你是個風流書生。”
“讓你比我帥,讓你比我高”阮綿綿抓下他的手就“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石墨識趣地佯裝呼痛求饒,阮綿綿這才白了他一眼,算是饒過了他,誰叫眼前這個玉樹臨風般的優秀男人是她未來的夫婿呢。
走出客棧,急促的驟雨已經停歇,空氣中滿是溼漉漉的清新,路邊的樹葉上都掛着晶瑩的雨滴,讓人嗅了就打心底舒暢。
上了馬車,出衚衕,直往斷橋方向,又沿着白堤一直來到位於小孤山的一座園子前。
園子門口大開着,兩旁卻各自守着兩個彪形大漢,門上的匾額題着四個字:孤山風月。
“石相公來了……”門口的幾個大漢顯然是認識石墨的,都很熱情地迎了上來,笑得別提有多諂媚了。
石墨淡然地頷首,身後的青竹就掏出碎銀挨個打賞。
這個傢伙,居然帶她來到這個地方,當她不知道這裡是真正的風月場所麼?
阮綿綿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卻狠掐了他一下。
石墨一翻手,就握住了她搞怪的手,熟門熟路地帶着她走了進去。
阮綿綿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石墨若是真來尋歡作樂的也不可能帶上自己,便秉着秋後算賬的心理姑且暫罷。
很快的,她就發現這裡佈景的奇特之處,除了精美的樓閣軒榭外,臨水坡面的綠樹叢中,竟然還點綴了不少樸素的草亭,儼然一副隱居世外的情景。
石墨沒有帶她進亭子,而是帶她上了小山坡,來到一棟正好位於坡頂能看見四下風光的小樓前。
一進樓就吩咐隨同來伺候的年輕小廝,淡淡地拍下一張紙票:“來一桌好酒好菜,除了我的小廝,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閒雜人來打攪。”
小廝偷瞄了一眼阮綿綿,恭敬地應聲,熟練地將紙票收入袖中。
等他走了,石墨這才抱住阮綿綿:“別生氣了,這個地方我除了需要應酬時纔來,平時絕不會踏入一步。如今有了你,我更加會守身如玉,絕不讓任何一個女人近我的身。”
“誰知道呢?”阮綿綿哼道,順手推開他往二樓走。
“天地良心,若是不信,我以後談生意的時候你也可以一起來,只不過就需要委屈你扮成我的小廝了。”石墨笑着跟了上來,拉住她的手。
阮綿綿白了他一眼,卻沒有掙脫。
忘了聽誰說過,男人不是靠管的,而是應該像放風箏一眼,有時候需要收,更多時候卻是需要放一放,才能讓他飛的更高更遠。當然,前提還是因爲她確實是相信這個男人。
上了四面窗戶都開敞着的二樓,石墨立刻拉她來到其中一面前,指着遠處的一座亭子:“看到了嗎?那位身材略胖的就是紹興知府,他旁邊那位高瘦的就是華安的親伯父。”
阮綿綿探頭看去:“還有一位呢?不像是華安啊。”
“那位是劉大人,你其實也見過的。”石墨笑道。
“我也見過?”阮綿綿詫異地又盯着那人瞧了瞧,可是那人是背對着自己的,怎麼也瞧不出來。
“忘了那位鄭公子可是找了九個人到你家提親的。”石墨笑道,又拉着她走到另一邊,“再看那邊。”
手指處,兩個年輕男子正圍坐在一座軒榭中推杯換盞地你來我往。
阮綿綿順眼望去,第一眼還沒看出來,第二眼才發現那個清瘦了許多的男子便是華安。
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他的臉上已經再不見那晚慘不忍睹的豬頭樣,在華麗的衣着相襯下,彷彿已然恢復回昔日那個風度翩然的佳公子模樣。只是不同於當日在西湖上初見般冷靜自持,此刻他的懷裡卻是摟着一個身披薄紗的豔女,儼然一副多情風流的樣子。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人也同樣如此,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打扮素潔的少女獨抱琵琶坐在一邊,爲他們唱曲助興。
“你把人家的一家人都請來了,是打算導演什麼好戲呢?”阮綿綿很是好奇,只是兩邊離小樓都有點距離,根本就沒法聽清他們的談話。
“那幾位可不是我請來的,而是正好我知道他們今天會在這裡相聚,才臨時安排的。”石墨笑笑,指了指和華安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那個纔是我的人。”
“可靠麼?”
“各取所需罷了,”石墨淡笑,“這樣相互利用的關係才最安全。”
阮綿綿蹙眉:“我沒看明白你的計劃,你是想讓他的大伯和未來岳父看見他狎ji?”這個年代這種事情人們可是最多隻會說聲風流的,何況那幾位身邊也是有女人陪着的,總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華安的大伯一直認爲自己的侄兒十分潔身自好,從不流連煙花草地,如今這種事情雖說不算大錯,可即便知道了也不過有些失望而已。”石墨微笑道,“可是那位知府大人雖說自己是個出了名的風流性子,對於他那個獨生女兒卻是極其的疼愛,捨不得女兒將來受苦,因此當初和華家結親時,其中有一個原因便是由於華安素來不沾花惹草,表面功夫做的很好。所以,如果只是華大人一個人看見了,還是小事,那位知府大人也看見了,麻煩就不小了。”
“可是,這樣也不至於會讓他退婚吧?”畢竟退親可是大事,一般不是出大問題都不會反悔的。
“當然不止於此。”石墨正要和她繼續解釋,就聽到樓下有腳步聲傳來,便暫停了一下,等酒菜上齊,小廝們都退了下去,才繼續指道,“今日的關鍵便在於那位彈琵琶的清倌,正好是知府大人馬上就要贖身娶回去的第五房愛妾,本來不該再出來陪客的,無奈,今兒個那位喝多了的華相公卻非要點她的名不可。”
“哦?”阮綿綿詫異地再次審視了幾眼那位清倌。正好看見華安推開懷裡的女子,舉着一杯酒硬湊了過去,好像要那清倌喝酒不可,一派等徒浪子的模樣。
琵琶聲驟停,女子豁然而起地推開了酒杯,一連怒容。
因爲華安正背對着兩人,阮綿綿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能想見他的臉色並不好。
只見這時,那個陌生的年輕男子也站了起來,好像在當說客,並幫忙倒了一杯酒給華安。
華安接過又逼女子喝,女子憤然地抱着琵琶就要離去。
華安踉蹌了一下,沒有及時攔住她。那陌生男子像是在對清倌叱喝,清倌回身說了句什麼,華安便勃然大怒地追了上去。
清倌慌里慌張地轉身就跑,華安毫不停留地就追,陌生男子,剩下的兩個官ji面面相覷後也一路呼着華相公李相公地跟上。
阮綿綿站在樓上,居高臨下,自然很清楚地看到那位清倌所逃的方向正是幾位大人們正在相聚的草亭。當她跑到轉角,正好除了華安別人都看不到他們的時候,卻忽然停了下來,居然一反先前那凜然貞潔的樣子,滿面風情地擺了個誘惑的姿勢。
阮綿綿正在舉杯,差點把沒嚥下去的果酒都吐了出來,訝然地看向石墨。
石墨一笑,示意她接下去看。
華安本已喝得醉醺醺,腳步虛浮搖晃地追不上清倌,可被她如此一yin,頓時彷彿熱血上頭,渾身又像充滿了力氣般追了上去。
清倌等他追上,似拒還迎了兩下忽然又是嫵媚一笑地推開他,再繼續跑,誘的華安滿臉通紅地又追。
然而等快要靠近草亭的時候,她忽然就抓散了自己的髮髻,扯歪了自己的衣服,大喊了起來:“救命啊……”
接下來的事情已能預見。
沒幾日,就傳來了紹興知府以華安得了瘋魔症爲由取消婚約的消息,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華安被送回老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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