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空空地走出致遠齋,再看人來人往的御街,阮綿綿覺得連春光都明媚了許多。
阮彥真也是十分的高興,幾乎是神采飛揚:“女兒,咱們先去一下銀莊,換一些散銀出來也好方便買東西。”
“好啊!”阮綿綿也不管這是大街,很開心地就挽住了阮彥真的胳膊。
縱然是父女,這樣當街親密,也不免有些不成體統。阮彥真本想抽出手臂,可看着她那甜美的笑容,心裡一軟,勸說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便也厚着臉皮只當看不見別人異樣的目光,心裡暗想,難得綿綿如此開心,就依她一回,下不爲例便是。
於是,父女倆高高興興地直奔銀莊。將其中一張紙票拆換成九張小額散票,並八兩碎銀,四張五百文的會子,以及四串各一百文的銅錢。
待夥計轉身去取銀,阮彥真就將其中另一張十金的紙票交給了阮綿綿,讓她收起來。
“給我?”阮綿綿詫異地道。
想當初她剛醒來時向他所要賠償金,一是因爲怕被郝氏拿走,二來也對阮彥真沒信任感,三來也算是自己應得的。可如今這兩幅畫可都是阮彥真的私人財產,他卻這樣直接給她一半,這感覺就着實不一樣了。
“你是我的女兒,以後家裡都要你當家,自然是要你來保管。”阮彥真慈愛地對她笑笑,“等會換回了散票,爹身邊只留些散票碎銀就好,其它的也都交給你保管。”
“爹……”阮綿綿不由眼眶溼潤。
當初看到那個蝸居時,原本以爲自己要重新辛辛苦苦地打拼纔有可能換來略爲舒服一點的日子,心裡不免有些抗拒這樣的家境和家人。沒想到什麼都還沒開始謀劃,這個阿爹就先振作起來了,使得經濟一下子寬裕許多。對於早早就沒有了父親的自己而言,能擁有這樣的親情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幸運的獲得呢?
嗯!既來之則安之!從現在開始,她也得努力一起建設這個新家纔是。
“呵呵,爹說過,以後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爹想過了,咱們一直住在你未來婆家的房子裡也不是個事兒,等有機會,咱們就換個房子,要是能買下,就買個小院。”阮彥真摸摸她的頭。
阮綿綿頓時眼睛大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這幾日爹就去打聽打聽哪裡有合適的院子,只是估計要更偏遠一點,不然離城近的房子咱們還買不起。”
“沒關係,只要是我們自己的家就成了。”阮綿綿直笑眯了眼,迫不及待地幻想起等買了房子之後去怎樣佈置了,唔……到時候自己的房間一定要按自己的設計來擺設才行。
“好,那就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挑。”阮彥真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如今有了銀子,等會爹先給你買件新衣,再添兩件首飾。”
“好啊!”阮綿綿挽着他的手,親密地靠了一下他的肩,有新衣服穿,當然好啊!
待換了散票,再看着兩側林立的鋪子,父女倆的底氣不免就充足了許多。
不過考慮到以後還要買房,也不欲太過張揚,阮綿綿還是隻挑了一家看上去中等的成衣店。
幾番挑選之後,選了老闆娘所推薦的一套酡顏底色深彤鑲邊的細棉通袖,這件衣裳的顏色雖淡,但袖口領口,還有腰帶處,卻均繡着一串串可愛綠葉小紅花,再配上黎明時魚肚白色的百褶裙,整個人頓時顯得分外的嬌俏可愛。
阮彥真則只選了一件月白色長衫。雖說款式更加簡單,可因他的身形偏瘦,又有一股子書卷味,倒也十分相襯。
之後,父女倆便去買禮物。因上次就打聽得歐陽夫人平素除了研究醫術侍弄花草外,別的愛好雖不多,但也有幾樣,阮綿綿便投其所好地先選了一盒從海外進口的檀香作爲主禮,另外再配了三份小禮物。
所謂關係廣辦事易,多個朋友多條路,尤其是在這階級分明的古代。.她雖沒打算去刻意奉承攀附富貴人家,可如今難得讓歐陽夫人感覺投緣,自己對夫人的印象也很好,當然也不會傻得錯過這份難得的友誼。
然而,正開懷盡興的阮綿綿卻壓根兒就沒想到,就在他們離開致遠齋片刻後,一輛馬車就停在了致遠齋的門口。
那從車上下來的年輕公子,風姿翩然,氣質儒雅,赫然便是曾在西湖中被她誤認爲樂宇的華相公,而且這位華相公竟然就是致遠齋的東家。
見到馬車,蔡掌櫃連忙相迎,喜滋滋地道:“公子來的正好,今日正有樁大喜事呢!”
華相公微笑着一挑眉:“哦?什麼事能讓蔡伯這麼高興?”
“公子,我們先上樓去說。”蔡掌櫃拿起那兩幅畫,親自爲華相公挑起門簾。待上了樓進了雅間,立刻迫不及待地將畫展掛了起來。
“文山子的畫?”華相公頓時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道,“可是真跡?”
“千真萬確!”蔡掌櫃將放大鏡交給華相公,“小人看了又看,絕對是文山子的真跡無假。”
華相公沒有馬上點頭,而是親自地仔細審閱了一番,才讚賞地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可知是何人所賣?又是從何處所得的?”
“那人姓阮,名彥真,是父女二人同來的。小人爲了長久之計,給了他們二十兩金,只是這畫從何處所得,他們卻不肯說。不過,我方纔已留了個心眼,讓小四悄悄地跟了上去,應當能探得一二。”
“蔡伯做事,總是讓人放心,這二十金的價格雖也不算少,卻花的十分值當。”華相公頜首讚許,心中總覺得這“阮”姓有些耳熟,但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這畫我就先帶回去了,稍後若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是,公子放心!”
……
另一邊,興高采烈地過了清河坊和都酒務,再從清波門出了城,來到湖濱又逛了小彌陀寺,這才僱了兩頂轎子的阮家父女,卻一點也未察覺後頭有人在一直暗中跟蹤,直奔歐陽府。
到了歐陽府一問,歐陽夫人卻還在濟民堂未回來,歐陽康也不曾放學。
阮綿綿不由暗怪自己實在太粗心了,從上次碧柳說到歐陽府裡鮮少有病患上門求醫時,她就早該想到這個時候自己突然冒昧前來,不一定能見到人的。
歐陽府的門房是個記性好的,何況上回主人還破例招待了阮綿綿用膳,他就記得更牢了,便很客氣地請父女倆到府裡頭等候。
主人不在家,這樣到裡頭枯等多少有些尷尬,阮綿綿便婉言謝絕了,藉口說自己正好還要去辦一件事,等會再來,便先將東西都留下了。待離開歐陽府一段距離,才道:“爹,反正已經請了假了,而且天氣這麼好,不如我們就先去西湖邊走走吧?等逛個一圈,我想夫人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難得今日氣氛這樣好,應該是時候討論她的婚事了。
“也好,說起來咱們父女已經好多年沒有一起遊玩了,今日爹就好好陪你。”阮彥真笑道,父女倆也不僱轎,就這樣信步走向西湖。
這會子雖然已經過了正午,可因春光正好,青山明澈,暖風徐徐,湖面上到處都是遊春玩耍的船隻。岸邊也是遊人如織,三五成羣,有些空曠的地方還有些優伶雜藝在擺場子表演,熱鬧並不下於後世。
阮彥真本準備僱船,可阮綿綿覺得那些船孃船伕常年都在湖上飄蕩,平素聚集時最喜歡閒聊八卦,指不定什麼時候把他們之間的談話給傳了出去,便說只在柳樹下坐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