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丫頭正是寶姨婆貼身丫頭,早早的便被寶姨婆去看動靜,現在見她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大家臉上都有了異色。
寶姨婆也被她驚住了,半晌才找回聲音問道:“怎麼樣了?來了沒有?”
衆人似乎比她更緊張,盯着那丫頭的眼神充滿期待,那丫頭首次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有些被嚇倒了,愣了半晌才顫巍巍的回道:“來是來了,但是……”
衆人聽到她說來了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有失望的還有慶幸的,可聽到但是,衆人又重新燃起希望,盯着那丫頭等着她的回答。
“但是被大少攔在府外不準進。”丫頭一口氣說完,全身虛脫跌在地上,旁邊有小丫頭見狀連忙過來扶她。
寶姨婆被這丫頭攪得心緒浮浮沉沉,不耐煩的道:“大少?他幹嘛這麼多事,走,我自己去二門。”
聽她如此說,便有丫頭上來攔,“寶姨婆,這可使不得,歷來就沒有新娘自己走出閨房的,您還是再等等,說不定大少得了老夫人的令,要考驗衛老爺什麼呢。”
衆人直道有理,而唐姨娘聽了那丫頭勸解寶姨婆的話心思一動,向蘭使了眼色,兩人匆匆出了院子,慕含煙望着兩人漸消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寒。
二門外鑼聲喧囂,迎親隊伍跟幾個月前的那場舉世婚禮比起來簡直難以一比,但是圍觀地人潮卻洶涌不斷,誰都知道寶姨婆的名聲,雖說事隔多年,但一聽到她要出嫁,還是嫁給舊情人,滿城的人都躁動了,當然,躁動也是有人爲原因。
雲府外熱鬧非凡,大家都想看看曾經風靡一時的寶兒出嫁會是何等的風光,雲桀隱在二門後,看着門外地迎親隊伍及喧譁的人們,他眼中更冷,若不是昨夜恰好聽見,今天雲家怕已被這些人踩爛門檻了。
昨夜他看見那頂青色軟轎突然覺得很眼熟。於是跟着那轎子到了一個他想象不到地地方。那就是寶姨婆將要嫁去地地方。衛南地家。
看那行人訓練有素。他不敢跟得太緊。只知道一名深青袍男人進去了。不久後又出來了。他爲了避免被人發現。不能靠近。但是他們走出來在院子裡地那句話還是被耳力奇佳地他聽到了。
“你放心。明日我會鼓動城裡百姓去觀禮。到時自會有人進去偷取。你只要安心做你地新郎倌即可。”
原來是這樣。今日一早。他就以暗衛地名義請求京內官府派人混在人羣中。第一時間將搗亂地人擒住。而且他想他們要地東西是什麼。但是他怎麼會這麼笨。將如此重要地東西放在府裡。
人羣洶涌而至。但都有序地圍觀着。雲桀環抱雙臂冷冷地透過院門空隙看着他們。直到在人羣裡看到一抹熟悉地身影。他才抿脣笑了。
此時唐姨娘拉着蘭芹正好來到前院。瞧院外人山人海。兩人都驚呆了。張口結舌半晌也找不到話說。
“唐…唐姨娘,這…這是真的嗎?”蘭芹簡直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就是幾月前地那場盛大的婚禮也沒有這麼多人觀禮,難道寶姨婆真能風光出嫁,就是婚禮寒磣一點,只要有這些人觀禮,也算是空前絕後吧。
唐姨娘揉了揉眼睛直點頭,怪不得剛纔那丫頭說話結結巴巴的,就是她們倆這種見過市面的人也會被嚇倒,“是真的,可是怎麼有這麼多人呢?”
響應唐姨娘問話的是門外突然有人大喝起來,“我聽說寶兒姑娘出嫁要一路撒銀票,這是真地嗎,婚禮快開始吧,我們等不及要撿銀票了。”
聽到這樣的話,唐姨娘與蘭面面相覷,就說嘛,一個妓女要成親哪裡值得全京城地人都來觀禮,原來是使了這種下三等的手段,哼,還以爲她名氣仍不減當年呢。
兩人悻悻然地走了,卻未曾瞧見獨倚在牆頭的雲:桀,雲:桀聽了,才明白爲什麼這些百姓跑這裡來,這計謀確實高杆,只要他下令打開府門,那麼這些人蜂涌而入,府內一定亂成一鍋粥,不行,他不能打開門,但是不打開門,寶姨婆又如何出得去。
正在雲桀沉思時,慕含煙已聞訊趕了過來,瞧他獨倚牆頭地蕭索身影,她急走幾步來到他身邊,輕聲問道:“:桀,這是怎麼回事?”
一場普通的婚禮不可能引來這麼多人圍觀,那就是有人趨使,可是目的何在?
雲:桀擡頭看見慕含煙,眼眸中的冰冷漸漸隱去,他故作輕鬆的笑道:“沒事,就是不知誰放出風聲說寶姨婆出嫁要一路撒錢,你瞧,這些人都是爲了銀票來的。”
慕含煙狐的掃了他一眼,事情會如此單純打死她也不行,她望向門外,樂隊已停止,衛南上前誠懇的要求打開門,讓他能迎娶寶姨婆過門。
:桀,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不打開門?”
雲桀掃了她一眼,拉過她的手輕聲道:“相信我,沒事的,快回瀚錦院……不,去菲兒院子裡吧,等這邊的事處理完了,我就去找你。”門外雖已做了萬全準備,但是他仍然擔心會有漏網之魚。
慕含煙瞧他沉着的表情,輕點了點頭,門外又再次響起衛南的聲音,慕含煙沒再多做停留,緩步向雲菲兒的院子走去。雲桀瞧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湖畔,才向門房使了眼色。
硃紅大門緩緩開啓,衛南靜立在門前,門外衆人頓時沸騰起來,有的甚至摩拳擦掌要向裡衝,但沒得到命令前,還是沒人敢侵犯雲家分毫,就憑着雲老夫人一個女人苦苦支撐着雲家屹立不倒,這背後強大的靠山就讓人懼怕。
衛南跨進門檻,側眼向一人使了眼色,那人手漸漸舉起來,但是在還未舉過頭時,就被旁邊一人攀住,拉着他到旁邊去話家常了。
衛南心一驚,昨晚商量好的,爲何事到如今卻與他們的計劃相差甚遠,正在他怔愣間,雲:桀長腿一邁,幾步來到他面前,朝他拱手一揖,“衛老爺儀仗隊可真是強大啊,這邊請,姨婆已等候多時了。”
衛南怔怔的跟着雲:桀向前走,感覺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冰寒氣勢,他緊張得手心漸漸的冒出汗珠來,連看雲:桀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來到寶姨婆的院子外,雲老夫人正好帶着丫頭過來,衛南垂手向她行了禮,雲老夫人臉上表情不再似前些日那樣緊繃,示意衛南不用多禮,她道:“衛老爺,誰都沒想到今時今日你會以妹夫的身份站在我面前,這人生還真是不可預料啊,你還記得當年在我面前說的話吧。”
衛南只覺得大熱的天,此時冷汗卻撲簌簌往下掉,他垂首道:“當年之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在這裡向姐姐賠禮了。”
雲老夫人挑高眉毛,“賠禮?這倒不必,寶兒死活要嫁給你,我雖跟着覺得丟人,但也不好阻了她的心願,就了她這個心願,只是衛老爺,你今日的目的誰都能看出不單純,就我那傻妹妹還要相信你,那我也沒辦法了,不過我要警告你,他日你若負了寶兒,就是上天入地傾盡雲家家產,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你好之爲之吧。”
雲老夫人說完便轉身進了院子,她終究是心軟了,還記得當年接回寶兒時,她滿臉與年齡符的蒼桑,那時她萬般後悔沒早日尋回她,只是後悔何用,當年她身懷六甲,相公卻不慎墜河身亡,留下她一個寡婦及遺腹子,還有那風雨飄搖的家業。
當年若不是腹中骨肉,她肯定也會追隨相公而去,只是人生跡遇真是難以言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竟然來了一人,說願意資助她重整家業,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能與官家有任何牽連。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謹守着這個約定,但是有些事卻是她不能控制的,比方說她疼如至寶的兒子愛上了官家小姐,她的孫子要娶官家小姐爲妻,現在她的妹妹又要嫁給官家老爺,這些事沒有一件是她能阻止的,而她也不想阻止了,支撐家業已經耗盡了她的青春,到頭來,她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那麼就這樣吧,不能強求的就放手。
衛南怔怔的盯着雲老夫人的背影,有片刻想打退堂鼓,但一想還可能妻兒正飽受生命的威脅,他閉了閉眼睛,心一橫,向裡面走去。
寶姨婆怎麼都沒想到一直反對的姐姐在此時會來看她,她感動得無以復加,拉着雲老夫人的手道:“姐姐,你總算來了,我以爲你還在生我氣。”
“當然生氣了,但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盼了大半輩子,總算要嫁出去了,姐姐就是再生氣,也得來送送你。”雲老夫人一反剛纔在門外的冷冽態度,和氣的道。她輕撫着寶姨婆華髮橫生的鬢角,心裡一陣嘆息,二十年前如果寶兒肯嫁,有多少人願意入贅雲家啊,只是她不肯也願,那時的她穿上大紅喜服,一定也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吧,只是現在……,唉,雖然爲她今後的路途感到不安,但是她亦要放手。
“姐姐,你放心,我得了空會回來看你的。”寶姨婆臉上浮現出小女兒的嬌態,這些日子她的精神都非常好,言語間也不似往日那樣刻薄,對任何人都和和氣氣的,反倒讓雲府裡的人無以適從。
雲老夫人笑了笑,拿過一旁的喜帕親手給她蓋上,“寶兒,你一定要幸福。”除了這句話,她再也無話可說,盼了二十年的夢終於要實現了,她希望衛南是真心想要娶她爲妻,真心實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