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瀚錦院中,慕含煙還來不及去看綠應,無塵同慕景瑞早已在院子裡等着她,她只好讓玉芬去好好看住綠應,然後同慕景瑞進了偏廳。
在位子上坐定,慕含煙急忙道:“二哥,爹爹到底同不同意?”
慕景瑞臉上閃過挫敗,他幽怨的道:“爹爹聽說我娶得是癱在牀上的,二話不說就厲聲反對,任我怎麼解釋都沒用,煙兒,我一定要娶菲兒,她是因爲你才遭這番罪的,我們慕家人絕不能欠別人的恩情。”
慕含煙聞言眸色漸沉,二哥果然是因爲她纔要娶菲兒的嗎?“二哥,如果你只是因爲要替我報恩,那我不支持你娶菲兒。”她不忍心讓二哥的幸福因爲她而顛覆。
慕景瑞聽了她的話心知她是誤會了,急忙道:“煙兒,我沒有,我對菲兒的情是真的,我想娶她的心也是真的,沒有半分勉強,你別誤會,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若非菲兒現在纏綿病榻,我也絕不會這麼早提出要娶她。”
慕含煙狐疑的看着他,“二哥,.我能相信你嗎?你真的不是爲了我,不是爲了讓我減少負疚感才這樣的說的?”
慕景瑞認真的看着她,慎重的點.頭:“煙兒,我是大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也明白對我最重要,還人情有千萬種方式可以還,我絕不會犧牲我自己去還,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着菲兒纔想要娶她爲妻。”
慕含煙感動的直掉淚,慕家人.對愛情執着而專一,所以只要是二哥認定了的人,他就一定會一直愛下去,想到菲兒能得到二哥的愛,她就替她高興。“二哥,太好了,我真替菲兒感到開心。”隨即她又緊皺眉頭,擔心的道:“可是爹爹不同意怎麼辦?你不能違背爹的意思啊。”
慕景瑞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道:“煙兒,你放心,我既然已經說了要娶菲兒,就不會在乎任何阻力,爹那邊遲早會同意的,我現在想過去看看菲兒。”
慕含煙含笑點頭,然後喚來凝霜,讓她帶慕景瑞過.去,還交待她要小心避人耳目,凝霜應下便帶着慕景瑞抄小路向墨香閣行去。
慕含煙這才整了整衣裝站起來,看見無塵站在.門外,她移步過去,此時無塵也聽到腳步聲,回頭嚮慕含煙行了一禮,慕含煙笑道:“無塵,謝謝你將我二哥帶過來。”
“夫人言重了,這.是在下的份內事。”無塵謙遜的道,冰冷的面容上浮現一抹不自然,慕含煙笑了笑,也不在說,徑直去了後院,來到下人們所住的地方,遠遠的便聽到綠應低低的哭泣聲跟玉芬咬牙切齒的問話聲。
“綠應,你不要一個勁的哭啊,吉祥鎖你到底拿到哪裡去了,你可知道那東西對小姐有多重要?你若是不交待清楚,小姐定饒不了你。”玉芬說得口乾舌躁,可是綠應除了哭還是哭,她氣得想上前打她一頓解氣,偏偏小姐又交待了不準動私刑。
慕含煙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眉峰緊緊的攥起,玉芬這種問法是問不出東西來的,現在唯一能讓綠應開口的應該就是她的情郎,可是劉纖柔到底把阿杰藏哪裡去了?
思忖間,她已踱步到房門前,玉芬瞧她來了,連忙走到她身邊道:“小姐,綠應死活都不說,我拿她沒辦法了。”
慕含煙點點頭,然後走到跪在地上的綠應身邊蹲下,她看着她道:“綠應,你可還想讓阿杰活命?可還想跟阿杰再聚?可還想跟阿杰脫離雲家去過男耕女織的幸福日子?”
綠應本是一直哭,聽到慕含煙一迭聲的問句,她頓時慌了神,急忙跪爬到慕含煙身旁,然後抓着她的裙裾乞求道:“大少奶奶,求求你,救救阿杰,救救他。”說完又大哭不止。
慕含煙看了心有不忍,但還是冷聲道:“哼,想讓我救他,可也得看你配不配合啊,我的吉祥鎖你到底給了誰,是二少奶奶嗎?”無錯不跳字。
綠應咬着下脣猶豫了一陣,玉芬看不過去,走過來恨聲道:“綠應,你還考慮,小姐既然已經開口,只要你說出吉祥鎖的下落,她定會救出阿杰。”
“大少奶奶,我偷到吉祥鎖的當晚已經將它交給了二少奶奶,至於二少奶奶又將它弄去了哪裡,奴婢是一概不知的,求大少奶奶大人有大量,救救阿杰吧。”綠應終於做下決定,這幾日鈴鐺草丟了,阿杰的書信也斷了,所以導致她的整個情緒失控,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要見見阿杰,要確定他還活着。
慕含煙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叫人留意阿杰的動靜,但是當我救出阿杰的時候,我要你證明是你親手將吉祥鎖交給二少奶奶的,這一點你能做到嗎?”無錯不跳字。
“只要能救出阿杰,大少奶奶你就是讓我死我也甘願,謝謝大少奶奶不計前嫌幫我救他,謝謝大少奶奶。”綠應激動的連連磕頭,慕含煙不忍再看,站起來,心中直嘆:果真是一癡兒。
慕含煙帶着玉芬走了,兩人在九曲迴廊上穿行着,沉默良久後,玉芬道:“小姐,綠應失手殺了麥冬這事我們不追究了麼?難道就任她逍遙法外?”玉芬個性耿直,最是見不得有罪之人每天還過得快快樂樂的。
“目前我們暫時還不能動綠應,更何況逝者已矣,你不覺得讓一個人良心上受到譴責比讓她獲得罪行還要難受麼?”慕含煙也不是不想還麥冬一個公道,而是覺得綠應心中有愛,她以後的日子過得越幸福,她心中的愧疚感就會越深,懲罰一個人不是打幾板子或是要了她的命就是懲罰,而是讓她自己去減輕自己的罪行,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玉芬聽了直點頭,“小姐的用心真是高明,如此綠應的後半輩子肯定將活在這種負罪感中,對了,小姐,二少爺的事解決了麼?”
“嗯,二哥這事看來關卡在爹身上,實則還是在奶奶身上,爹是自家人,如果他知道菲兒是因爲救我而變成現在這樣,他會同意讓菲兒過門,可是奶奶就不同了,她極疼愛菲兒,菲兒因爲我變成這樣她已經難受死了,如果再要她把菲兒嫁到慕家去,她想必也不會同意的。”慕含煙擔心極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等二哥的聘禮下過來時,她們就該忙着讓雲老夫人同意菲兒下嫁了。
“現在菲兒小姐已經癱在牀上,有人娶老夫人應該會高興纔對,爲還要反對呢?”玉芬想不通,依二少爺的人品,怎麼都能娶個容貌好品性好地位好的小姐爲妻,全京城的富貴人家千金誰不巴望着能嫁給他。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奶奶極其疼愛菲兒,恐怕她寧願將菲兒一輩子養在雲家,也不願讓她嫁去別人家受苦,唉,這事以後再說,現在你讓綠柳告訴蓮巧,讓她留意一下劉纖柔把阿杰藏在地方,有了消息就立刻告訴我們。”慕含煙淡淡的吩咐道,今天東奔西跑的,她也着實累了,這一路走來打了不下十個呵欠。
玉芬早就注意到她呵欠連連,“小姐,你昨兒個沒睡好麼?要不要回去躺一下,等會兒用晚飯時我再去叫你。”
“嗯,也好,今天忙了大半天,確實累了,玉芬,等一下凝霜回來時你記得讓她來主屋回話,我去躺一會兒。”兩人說着已經到了主屋,慕含煙推開門走進去,和衣躺在牀上,一會兒意識便朦朧起來,半夢半醒間,她似乎看到有人進了屋,然後站在牀前看了她好一陣子後才離開,後來她便睡熟了,直到被凝霜叫醒。
“小姐,小姐,天都大黑了,你怎麼還不醒?”凝霜已經來房裡三四次了,看慕含煙沒醒她又出門去了但眼瞧着快過了用晚飯時辰,她纔來將她叫醒,要不這會兒睡多了,晚上會睡不着覺。
慕含煙懵懵懂懂的醒來,看凝霜一臉焦急的站在牀前,她朝她一笑,然後回頭去看天色,果然已經黑透了,屋外早已掌了燈,房裡也點上了蠟燭,明明暗暗的光線讓人看不真切。
“是凝霜啊,我二哥走了麼?”慕含煙剛醒,聲音裡還帶着濃濃的鼻音,聽來就好似受了涼。
“嗯,二少爺在傍晚時分就走了,小姐,你聲音怎麼了,是不是受了涼,我讓玉芬去廚房裡熬點薑湯給你,你身子不好,千萬別染上風寒,要不又要急死一堆人,對了,剛纔姑爺來過了,瞧你在睡就沒吵你。”凝霜嘮嘮叨叨的道。
“哦。”慕含煙應了一聲,然後坐起來穿上鞋子,凝霜連忙替她整理衣裳及凌亂的髮絲,然後拿上披風給她披上,這才扶着她向偏廳走去,小丫頭們早已得到凝霜的吩咐去把飯菜重熱了一下,等慕含煙過去時,飯菜早已擺放,只是桌旁坐着一個難以出現的人。
慕含煙看到雲灝桀時微微愣了一下,這兩天他幾乎都忙到很晚纔回來,此時能在飯桌上見到他,可謂是奇蹟,雲灝桀看她的難以置信的模樣,笑了笑道:“還站在門邊做,快過來,我早就餓了,一直等你醒來一起用晚飯呢。”
慕含煙瞧他神情委屈,也笑了,“你餓了也不知道先吃,等我做。”說着接過丫頭手中的空碗,給他盛了一碗白飯放在他面前。
“多謝夫人。”雲灝桀笑意盎然的道,然後拾起筷子夾了一夾菜在慕含煙碗裡,“你最近瘦了不少,要多吃點養回來,要不岳父岳母看見你瘦了又會心疼的。”
慕含煙點了點頭,也夾了一筷子糖酥肉放進他碗裡,“你也多吃點。”一頓飯就在兩人的互謙下用完,飯後兩人便回了屋,這還是兩人關係和諧後第一次一起回房,慕含煙心裡有些不自在,她的手被雲灝桀緊緊的握住,握得她手心冒出一層層的汗,可是她卻沒有掙脫,直到走進主屋後,她才藉口換衣服抽出了手。
雲灝桀瞧她微紅的臉頰,脣角輕微的揚起,他知道她在害羞,很早以前,當兩人的感情都進了一步時,他很想真的擁有她,但是又怕她沒準備好接納自己,可是當她準備好接納自己時,他卻不能動她了。
她是長公主,是皇上千盼萬盼的長公主,他既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他就再不能動她,否則就是欺君妄上,此時他又回想起今天面見皇上時的情形來。
御案之後,皇上平靜的看着他,問他:“長公主一事你查得如何了?”
雲灝桀早知道皇上要問,連忙躬身答道:“回陛下,正在調查中,因爲還缺少關鍵的證物,所以不敢讓她進宮來面見陛下。”
“嗯,朕希望你能提高辦事效率,既然已經知道是誰,那麼朕的長公主回家的日期怕也是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朕對皇后總算是有了交待了。”皇上長嘆一聲,想起早逝的皇后,他眼中閃過一抹悲傷。
雲灝桀連忙垂下頭去,思索了一下,他斗膽問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詢。”
“事?”皇上立刻便好奇起來,因爲在他的印象中,雲灝桀一向不會多問,可現在他竟然有問題要問自己,這倒是很新鮮呢。
“陛下,長公主失蹤這麼多年,我們並不知道她在民間過着生活,假如她已婚嫁,陛下是否還會讓她嫁去鳳淵國?”雲灝桀此話問得已逾身份,但是這些日子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他心間,他若不一吐爲快,遲早會被憋悶死。
皇上沉吟了一下,臉色並沒有暴怒,“朕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金羽必須嫁去鳳淵國,不管她在民間的身份爲何,進了宮,她就只是金羽,愛卿啊,朕知道朕的長公主是誰,也知道你在苦惱,但這是她的命,近來韃靼瘋逛侵略邊境,來年怕是有場硬仗要打,朕不能冒險讓鳳淵國也插入其中,爲了金臨朝的百姓,金羽她必須嫁。”皇上堅決的聲音透過他的耳膜,讓他清晰的聽到自己內心的破裂聲,他幾乎要怨恨起命運的惡作劇來。
“灝桀,灝桀,你在想啊?”慕含煙喊了雲灝桀好幾次,可是他仍沒有反應,她便伸出手在他眼前使勁的揮,雲灝桀才終於回過神來。
“哦,想一點事,夜深了,我們歇息吧。”雲灝桀抓住她搖晃的手,淡淡的道。慕含煙聞言臉上迅速燒紅,就連耳根都紅透了,她羞澀的垂下頭,從雲灝桀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然後向牀邊移去,坐在牀沿邊,她心跳如雷鼓,要來了嗎?
雲灝桀心酸的看着她嬌俏的模樣,走過去輕聲道:“夫人不爲爲夫寬衣麼?”說罷伸直雙手等着她替自己寬衣,不能擁有她,但能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也是一種幸福。
慕含煙聞言急速擡起頭來,瞧雲灝桀認真的神情,她才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替他解開衣襟處的盤扣,雲紋腰帶,然後替他除去外衣,動作很不嫺熟,但卻讓雲灝桀心動不已,他看着慕含煙將他的衣服掛到一旁的衣架上,然後走回身邊,他再也忍不住彎腰將她抱起。
“啊。”慕含煙驚呼,她連忙伸出手環上雲灝桀的脖子,臉上的紅暈更深,“灝桀,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這幾步路就讓爲夫的爲夫人效勞吧。”說話的功夫,雲灝桀已經抱着她走到牀邊,將她放到牀中央,自己除去錦靴,然後翻身上牀,一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慕含煙嚇得緊閉雙眼,全身因緊張而微微發抖。
新婚那晚,即使她醉得糊里糊塗的,但依然記得那刻骨銘心的痛,那是從一個少女蛻變成一個女人的過程,那樣清晰,一直銘刻在她心上,今天,她是否又要經歷那種痛了,可是爲除了害怕,她還隱隱有些期待,期待與他合二爲一,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
雲灝桀伸手輕輕揉搓着她的背,想讓她放輕鬆下來,可是他的手一接觸到慕含煙的背脊,她反而更緊張了,於是他只好湊天她耳畔輕聲道:“含煙,放輕鬆,你這樣睡一晚明天準會喊腰痠背痛的。”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慕含煙已然發紅的耳朵上,讓她心裡起了一陣酥麻,她依言放鬆身軀,卻久久等不到他的下一步,她悄然睜開眼睛偷偷看着他在燭光下清俊的側臉,心裡納悶,他爲不像以往一樣抱着吻她呢?難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夠了?
而云灝桀卻沒察覺到她的心思,依然抱着她,可是懷中的人實在太柔軟太美好,他根本就管不住自己躁動的心,但一想到皇上說的話,他又猶豫了,含煙是長公主,自己不能那麼自私的擁有她,然後陷她於無邊無跡的痛苦折磨中,要痛就讓他一人痛吧。
兩人躺在牀上都了無睡意,一人睜着眼一人閉着眼,一人想着自己是否吸引不了他,一人想着自己忍住是爲她好,因爲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溝通一下,所以兩人都不知道對方所想。
而這一夜,註定有兩個人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