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錦院內,藍音臉色古怪的拿着那封和離書把玩着,她清楚自己瞞不住精明的雲灝桀,所以早就在等着謊言被揭開的這一刻,她眼眸黯沉的盯着院子外,自剛纔綠萼來跟她說見到雲灝桀急衝衝的去了墨香閣,她就知道自己東窗事發的時候到了。
但這一刻她卻並不驚慌,因爲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中,她還剩下最後一塊護身符,只要有它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眼前漸漸出現雲灝桀冷如北國堅冰的神情時,藍音有一瞬間的慌張,即使她做好心裡準備去面對,但是在看到雲灝桀越走越近時,還是忍不住心虛的站起來。
“雲郎,你怎麼來了?”藍音笑得很僵硬,她站在原地等着雲灝桀靠近,卻被他周身散發出的冷冽氣勢給逼得直往後退。
“嗯。”雲灝桀自鼻腔裡發出一聲,他環視了一圈屋裡的擺飾,發現自己長久以來的擺飾被人動了,還搬了許多傢俱進來,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屋裡的東西是誰讓你搬進來的?”
藍音環視了一圈,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她連忙道:“我自己做主搬進來的啊,我看屋裡空空蕩蕩的看着怪難受的,所以搬些傢俱進來看着也好看些。”
雲灝桀嫌惡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冷聲道:“我不喜歡別人隨便動我屋裡的東西,你叫下人搬出去。”以前走進屋裡,他能將屋中的每個角落盡收眼底,可現在卻多了許多死角,誰都不知道這些死角哪天能藏着要刺殺他的人。
“雲郎,我是你的妻子怎麼能是別.人呢,再說這屋裡太冷清了,我……”藍音駁辨道,但話未說完就被雲灝桀打斷。
“你是我妻子?我可不認爲,藍音,.你到底瞞了我些什麼呢?”雲灝桀冷睨着她,從墨香閣出來,他腦海裡就閃現了些片段,每一段都清晰如昨,但是卻沒辦法瞧清楚回憶中的那張臉,似乎只要想看清她,他的腦子就會劇烈的疼。
藍音神色一震,擡頭去看雲灝桀,見他也正定定的.望着自己,她膽怯的垂下頭去,懦懦的道:“雲郎,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藍音打定主意,如果他不先說她絕不不打自招。
“聽不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聽懂。來人,請墨香閣的.怡心及惠淨院的碧珏姑姑過來。”雲灝桀揚聲道,門外立即有人站出來應聲,藍音見雲灝桀是要大審了,索性也不跟他磨蹭,她在客座上坐下,睨着雲灝桀,淡漠的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進雲府開始,藍音,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爲什麼.我會失去這三年來的記憶?”雲灝桀瞧她並不慌張,心裡暗暗佩服她的鎮定,但對於一個暗衛來說,這樣的犯人卻是不易對付的。
藍音聽他困惑.的話語,知道他還沒有識破自己動的手腳,她半垂着頭狀似憂傷的道:“你失憶並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你的前妻,你難道真不記得自己腰腹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那是她拿着餵了毒的劍刺傷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但你受的刺激太重,所以導致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雲灝桀懷疑的看着她,有了前車之輒,他不會輕易的相信藍音的話,“藍音,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怡心說我與慕家小姐伉儷情深,她又怎麼會殺我?這一切不過是你編造的謊言。”
藍音坦蕩的迎視着雲灝桀懷疑的目光,她揚起頭高傲的道:“我爲什麼對你說謊,哪對我有什麼好處,事實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哦,對了,我這裡還有你前妻給你留下的和離書,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跟她的手札字跡比對一番。”藍音自懷裡取出那封和離書放到雲灝桀手邊的案几上,她接着道:“慕小姐說她從未愛過你,所以請你放她自由。”
雲灝桀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拾起信紙打開來,上面字字句句都如誅心之劍,特別是最後兩句話,“因我從未愛過你,所以請不要再互相折磨,放了我吧。”雲灝桀大受打擊,他不相信的再次看了一遍,在看到那絹秀的落名處時,‘煙’字被淚水暈開,他伸出手指摸着那個字,指腹如被烈火熾烤般隱隱作痛,慕含煙,白淨的宣紙上這三個字如印跡一樣印在他的心上,他的心也開始疼痛起來。
“啊。”雲灝桀難受的大叫起來,他的頭開始發熱發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就要破裂而出,藍音見到雲灝桀這樣心裡一驚,她站起來想要過去阻止他用內力,但已經來不及,雲灝桀手掌用力拍向案几,案几頓時被拍得四分五裂,但是卻絲毫沒緩解他全身的痛苦,他抱着頭猶如受傷的狼一般哀嚎起來,最近終於抵不住滿心的痛苦仰天長嘯。
內力竄過全身脈絡,一下子將頭上那根制住他的記憶的銀針給震出來,銀針直射向樑柱,然後隱入樑柱,藍音眼睜睜的看着雲灝桀衝破她設下的阻礙,看着雲灝桀突然靜下來,她緩緩閉上眼睛,看來自己又一次功虧於潰了。
雲灝桀抱着頭靜靜的站在,身體雖未動,但是他腦海裡卻是波濤洶涌,記憶如潮水般向他涌來,與慕含煙成親的情形,慕含煙爲雲灝然神傷的情形,他與慕含煙互訴情衷時的情形,還有自己爲救慕含煙挺身擋劍的情形全都在眼前一一滑過,直到這段時間的記憶全部回籠,雲灝桀都未再動一下。
藍音站在一旁,見雲灝桀不再動,她擔心的望着他,猶豫再三她才舉步走到他面前,“雲郎,你怎麼樣了?”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事都想起來了,藍小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此,還拿着含煙親筆所寫的和離書,但我知道含煙絕對不會這樣對我,她才答應了我要與我一起面對困難,她絕不會如此輕易的拋下我。”雲灝桀緩緩鎮定下來,他不信這和離書上寫的是含煙的真心之語,她一定是有苦衷纔會這樣做的。
藍音惱怒的瞪着他,“雲灝桀,三年前你有負於我,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你一定是有苦衷,所以纔沒回來娶我,但是事實又是怎麼樣,事實是你根本就沒將我放在心上,而你的含煙也是一樣,她寫了和離書後就進了宮,這樣的女人你還念着她做什麼?”
“我知道,她本來就要回宮的。”雲灝桀知道內情,所以一點也不受藍音的挑撥。
“什麼叫她本來就要回宮?你可知道她是跟誰回的宮,她是跟當今的太子爺啊,在你受傷的第二日我跟她說你重傷不治時,她就跟別的男子進了宮。”藍音受不了的瞪着他,她以爲自己拿出和離書就會讓雲灝桀痛苦,可是得到的效果卻是適得其反,雲灝桀一副萬事在胸的模樣,根本就沒有半點難過的跡象。
雲灝桀冷冷的望着藍音,“你到底想說什麼?藍音,以前的你是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姑娘,但是現在,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藍音聽到這話冷冷的笑了,她脣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以前,是啊,那時我單純無知,你說什麼我信什麼,可是我等來的是什麼,是你的拋棄,雲灝桀,現在慕含煙也拋棄了你,你懂不懂?”
“她沒有拋棄我,她只是去做她應該做的事,藍音,我非常感激你救了我,當年我回到京城後就要去提親,但是那時組織上出了一件大事,所以此事一再耽擱,我不想爲自己開脫什麼,負了你是我的不對,但是現在我愛的人不是你,所以雲家沒有你待的位置。”雲灝桀近似無情的道,他現在心裡只有慕含煙,他相信她有一天一定會回到自己身邊。
“雲灝桀,你當真對我如此絕情?”藍音憤怒的瞪着雲灝桀,他寧願選擇一個背叛他的女人也不願意選擇她麼?
“不是絕情,而是這顆心只鍾情於一人,藍音,對不起,誤了你這麼多年,但是我的心裡只容得下她,再也容不下別人了。”雲灝桀深情無悔的道。
“好,好,好,雲灝桀,既然你對我如此無情,那麼你也別怪我無義了。”藍音說完轉身便向院門走去,她雙手緊握成拳,心裡恨道:雲灝桀,你夠狠,如果殺了慕含煙才能讓你終生活中痛苦中,那麼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取了她的性命。
當藍音走了後,無痕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房裡,他看着雲灝桀拿着那封和離書的神情多了幾份憂傷,便道:“主上,長公主時宮已有幾日,但這幾日屬下一直沒有打探到絲毫關於長公主的消息,不過據流星閣的消息,鳳淵國的新皇及太子殿下於昨日午後離京,現在正趕往韓城。”
“什麼?”雲灝桀擡頭望着無痕,幾日不問事,難道這個天就變了?
“主上,流星閣還帶來消息,韓城鉅富商賈張家一日後會舉辦一場舉世婚禮,而至今都無人見到新郎是何人,只知道那人是張家在鳳飛樓上帶回去的,而跟隨他們一起回府的還有一位公子,那身段與長相跟夫人極其相似。”無痕將剛得來的消息一一回報給雲灝桀知曉。
“你的意思是說長公主並未進宮,而是離京出走了?”雲灝桀震驚的問道。
“是,當日主上受傷在驛館,我們不能隨意靠近,但是卻有人見到兩位身材嬌小的公子自後院鑽洞而出,當時衆人都一心掛心於主上的傷勢,所以並沒有在意那兩人,現在想想,其中一人只怕就是夫人,主上,張老爺乃是人精,他不可能瞧不出夫人的真實身份,再說他們的情報網遍佈天下,能與皇家情報網相媲美,他們一定早就知道夫人的身份,此次舉辦婚禮,怕是別有所圖。”無痕分析道。
雲灝桀緊皺眉頭,“無痕,當日跟含煙一起出京的是什麼人?”
“是鳳淵國的雪蓮公主,雪蓮公主僞裝功夫極好,當時爲了查出她們的下落可費了我們一番功夫,所以現在才能安然無恙的待在張府,但是張家兩父女都不是泛泛之輩,我們雖能確定她倆在張府,卻沒辦法靠近。”無痕神色慚愧的道,以前他們也有耳聞張家的防衛嚴謹,可是現在真正要跟他們打上交道時,他卻痛恨起他們的防衛來,現在他們只知道慕含煙及雪蓮在張家,卻沒辦法確認兩人的安危。
雲灝桀站起來,“無痕,去準備一下,我要去韓城。”
“是,主上。”無痕應下便匆匆的出了門,雲灝桀回頭看着桌上寫得的和離書,說不介意是假的,慕含煙又一次放棄了他,而且還是在他重傷昏迷不醒的時候,他想不通她爲什麼總也不相信自己,難道他的愛就這麼不值得她相信嗎,含煙,你告訴我,我要怎樣做,你才能將我擺在心上?
遠在韓城張府的慕含煙,她此時正凝眉沉思這奇陣怎麼破,耳邊便響起一道熟悉的呼喚聲,“三兒,你站在哪裡做什麼,快過來啊。”
雪蓮看着傻站着的慕含煙,連忙向她擡手,看到她向自己望來,可是眼神卻茫然的落向別處,她立即發覺有異樣,“三兒,你看得見我不?”
慕含煙睜大眼睛,明明聽到雪蓮在叫喚她,可是她卻看不到她在哪裡,“四兒,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慕含煙摸索着向前走去,可是前面就是院牆,並沒有見到雪蓮。
“我就在你面前啊,你看看我,我伸手就可以拉住你,你怎麼會看不見我呢。”雪蓮急得伸手去拉她,可是手伸過去,又怎麼都碰不到慕含煙,如此幾番後她也着急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碰不到你,三兒,你站着別動,我先替你問問這些王八蛋又使了什麼詭計。”
雪蓮回頭橫眉怒目的瞪着張原,她一手指着陣中的慕含煙,另一手指着張原的鼻子,她憤怒的道:“你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將三兒困在裡面?”雪蓮抓了幾次都沒抓到慕含煙,心裡也清楚這是古時候常擺的陣法。
“冤枉啊,我不過就是一時興起在設了這麼個陣,誰讓你的朋友不老老實實的在屋裡待着,要胡亂闖出來,我事先可警告過她的啊,是她自己不聽的。”張原饒有趣味的看着陣中絲毫不顯慌亂的慕含煙,從剛纔到現在她被困了兩個時辰了,可是臉上神色還是非常淡定,這樣的氣魄真讓人佩服。如果換了其他人,怕是難得這樣淡然吧。
雪蓮見張原還在油嘴滑舌,不由得來了氣,“張原,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即將三兒放出來,否則我讓你好看。”
張原本來還想再逗逗雪蓮,但看雪蓮火冒三丈的樣子,還是識實務的道:“好好好,我馬上將她放出來。”說完他對着陣中的慕含煙道:“你朝正北方向走七步,然後再向東南方向斜退五步,然後再向東方走五步,然後再向西北方向走五步,最後向正南方向走十步就能走出來了。”
慕含煙照着張原的說法走了一遍,眼前景象慢慢的散去,她看到雪蓮及一名白衣公子站在院子裡,她連忙跑了過來,拉着雪蓮的手道:“雪蓮,總算又見到你了,他們有沒有爲難你。”慕含煙着急的打量着雪蓮,看她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在陣中她並不擔心自己出不出得了陣,而是擔心雪蓮會不會跟她一眼被人困在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好在現在看到完整的雪蓮,她的心才放了下來。
“我沒事,含煙,剛纔嚇着沒有?都是我不好,明明答應要好好保護你的,可是卻讓你受這種苦,對不起。”雪蓮難過的望着慕含煙,瞧她除了精神有些疲憊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她悄悄的吁了口氣。
“我也沒事,這是個難得的經驗,以前我只聽別人提起過這種陣法,那時我還不相信呢,今日這番經歷倒是讓我相信了,呵呵,這陣法真是博大精深啊,對了,這位是?”慕含煙含笑回望見才被困的地方,現在才發現地上其實擺了許多的石子,剛纔張原說的步伐便是避開這些石子,只是身在陣中的人並不能看到外界,否則也是非常容易走出來的。
張原見慕含煙問起自己,他連忙道:“在下張原即張媛媛是也,今日冒犯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慕含煙心裡一驚,回頭望着雪蓮,見雪蓮也震驚的望着自己,她連忙道:“張公子,這裡哪有什麼公主啊,我姓慕名含煙,公子若不介意,喚我含煙即可。”
張原見慕含煙向自己打眼色,知道她的身份還不是公開的時候,只好順水推舟道:“對對對,公主是有一位,只是不是你而已,對吧,雪蓮?”張原向雪蓮眨眨眼睛,雖然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但真正能喚出口時感覺自然又不一樣,就好像更親密了一點。
雪蓮惡狠狠的瞪着他,“哼,含煙不與你計較是她大人有大量,我可是小心眼得很。”說罷冷不防一腳踹上張原的腿,張原閃避不及只得身受了,好在雪蓮的腳力也不大,對他也造不成什麼傷害,但因此三人間的氣氛融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