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和高辰復到時,蕭皇后也到了鍾粹宮。
宣德帝另四子,皆在旁等候。
當中最爲奪人眼球的,當屬軒王爺無疑。
他排序在前,又生得玉樹臨風,翩翩風采讓人折服。
比起三個還未長大成人的弟弟來,已封王的竇昌泓顯得成熟而穩重。
他身上的溫和氣質還是沒變。
內殿之中,鄔陵桐半坐在牀上,奶嬤嬤抱着五皇子立在一旁。
鄔陵桃姿態慵懶地斜斜坐着,把玩着手上的護甲,似笑非笑地看着鄔陵桐。
軒王妃許靜珊坐在牀沿邊,顯得有些尷尬。
其餘品級在鄔陵桐之下的宮妃站在一角,靜觀內寢殿裡的動靜。
內寢殿裡鴉雀無聲,除了五皇子偶爾的啼哭聲,再無別的聲音傳來。
這氣氛,着實凝滯。
鄔八月微微垂着頭,心裡盡剩下無奈的嘆息。
她本以爲鄔陵桃進內寢殿來總會說些話,好刺激鄔陵桐。沒想到鄔陵桃卻是一聲未吭,進來後就尋了個視線好的地方坐了下來,一直就只望着鄔陵桐。
這樣的注視,太過赤|裸,殿裡原本的嘈雜聲也漸漸消失了。
鄔陵桐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出聲。
果然,鄔陵桐冷冷地開口道:“我臉上是繡了花還是什麼,值得三妹妹這般看我。”
鄔陵桃一個挑眉:“喲,娘娘叫臣妾三妹妹呢。”鄔陵桃掩嘴笑道:“臣妾還以爲,娘娘總要喚臣妾一聲弟妹纔是。”
鄔陵桐心裡憋着氣,這樣的日子她不欲與鄔陵桃爭執。
算着時辰,皇上也要來了。鄔陵桐還想趁着這個機會拉攏皇上的心。
鄔陵桃橫在這兒,讓鄔陵桐十分不痛苦。
“皇上駕到!”
正當這時。內監在外朗聲通傳。
鄔陵桐頓時眼前一亮,急忙撐着坐起來了些,整理微微有些凌亂的鬢髮。
鄔陵桃嗤笑。仍舊是懶洋洋地站起,等着皇上進殿後行禮。
然而緊接着這句“皇上駕到”。一句“皇后娘娘駕到”頓時讓鄔陵桐的動作僵了一瞬。
鄔陵桃眉梢一挑,眼裡全是看好戲的快意。
宣德帝帶着三個未成年的皇子走了進來,蕭皇后伴在他身邊。
以鄔陵桃、許靜珊爲首,衆人趕緊下拜行禮。
“起吧。”
宣德帝笑眯眯地叫了起,又問道:“朕的五皇兒呢?”
奶嬤嬤當即便上前將五皇子展示給他看,道:“皇上,五皇子在此。”
宣德帝看了看睡在奶嬤嬤懷裡的五皇子,連手都沒伸過去摸一下。只點點頭道:“長得不錯,瞧着結實。賞。”
一個“賞”字,又讓衆人都下拜行禮。
宣德帝走到鄔陵桐牀邊,在牀沿旁坐了下來。
鄔陵桐一臉悽婉,楚楚動人。
“皇上……”她悲痛欲絕地叫了宣德帝一聲,欲語還休。
若是以往,宣德帝已經將她攬入懷裡,柔聲寬慰了。
但是今日,鄔陵桐明顯感覺到,在她面前的宣德帝。已不是她生五皇子之前那個對她百般溫柔呵護的宣德帝。
“你傷了身子,就該好好養着。”宣德帝狀似關心地說道:“朕這段時間忙着國事,也沒能來瞧你。聽說五皇子晚上不大安靜。讓你也跟着心緒不寧,朕聽了心裡也不好過。”
宣德帝嘆了一聲,道:“五皇子既然鬧騰,你也沒精力照顧她,還是讓愨妃幫你照顧一二吧。”
鄔陵桐正待抹淚,突聞此言,頓時驚愕地擡頭,連臉上要做的泫然欲泣的美態也顧不得了,瞠目結舌地看着宣德帝。毫無形象地問道:“皇上方纔說什麼?”
蕭皇后輕聲提醒道:“鄔昭儀,你好好養身子。讓愨妃幫你照顧五皇子一段時間。現在你的身體是最要緊的。”
鄔陵桐不可置信地看看宣德帝,又看看蕭皇后。忽然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是朕的意思。”
宣德帝平靜地開口道:“你現在的狀況,不適合撫育皇子。”
宣德帝伸手拍了拍鄔陵桐腹部的被子,一邊站起身一邊道:“好好養着吧,今兒五皇子的滿月宴倒也辦得隆重。”
宣德帝轉身邊朝着殿外走去,一衆宮妃全都跟了去。
蕭皇后眼裡的同情一閃而逝。
她看向奶嬤嬤,喚她上前來,伸手逗弄了五皇子片刻。
蕭皇后似乎是嘆了口氣,方纔道:“讓人收拾五皇子的東西,等會兒愨妃娘娘來了,好隨愨妃帶去。”
奶嬤嬤應了一聲,蕭皇后也離開了內殿。
臨走前和鄔八月打了個照面。
鄔八月微微低頭,蕭皇后輕輕頷了首。
而鄔陵桐,似乎是沒能從這打擊中緩過神來,從宣德帝起身離開,她就是一副呆滯的模樣。
鄔陵桃輕聲說了一句:“真可憐。”也不欲再繼續留在這兒,打前朝殿外走了去。
她招呼鄔八月道:“宴席要開了,別餓着肚子。走吧。”
鄔八月跟了上去,回頭看了鄔陵桐一眼。
只覺得她似乎整個人都已陷入了絕望。
“覺得她可憐?”鄔陵桃側頭看了鄔八月一眼:“你同情她。”
鄔陵桃用的是陳述句。
鄔八月默認。
“她自己腦子不清醒,怪得了誰。”
鄔陵桃哼了一聲:“自己身體不爭氣,生孩子的時候傷了身子,生出個傻子,本就已經被皇上不喜。她可倒好,非但不振作起來,反倒作出那副姿態,做給誰看?如今好了,唯一的孩子都被人奪去了,她以後可真是沒半點兒指望。”
宣德帝在鍾粹宮並沒有呆多久,國事繁重。他也不欲在一個傻兒子身上花太多時間。
蕭皇后倒算是給鄔陵桐和她背後的鄔家面子,留到了宴席最後。
鄭氏和金氏走的時候,臉色比之前都要難看。
鄔八月起初只以爲是因爲皇上的態度。
但鄔陵桃卻和她解釋。說:“她們倆是因爲皇上隻字未提給鄔陵桐晉位份的事。”
鄔八月“啊”了一聲。
“宮妃生育皇子本就是要晉位的。她有孕的時候晉封昭儀,就已經讓前朝後|宮一片譁然。生育皇子後封妃也是有可能的。今兒來的人,多半也是等着聽,看皇上給她晉個什麼份位。”
鄔陵桃冷笑一聲:“生五皇子的時候就沒聖旨,如今五皇子滿月,皇上還是沒點兒表示。不用說,晉位的事兒,她沒希望了。”
鄔八月暗暗拿了麗容華來作比方。
麗容華出身寒酸,因爲生育了大皇子。才得以晉封婉儀。在婉儀的位置上,一待就是這麼多年。直到大皇子封王,成爲軒王爺,她才又母憑子貴,晉封爲了容華。
照這樣來說,鄔陵桐生了五皇子,是該晉位的。
但也的確如鄔陵桃說的那樣,她非但沒有晉位,連撫育兒子的資格都失去了。
直到宴席將完時,接到聖意的愨妃娘娘才姍姍來遲。
鄔八月遠遠地看了她一眼。笑容清婉,雖然上了年紀,卻顯得更加知性美麗。
她和蕭皇后寒暄了幾句。瞧着也不卑不亢。
愨妃沒有去見鄔陵桐,她直接將五皇子帶走,也沒有見多餘的人。
而鍾粹宮正殿內寢殿裡,鄔陵桐一直悄無聲息。
雖是五皇子的滿月宴,但卻沒有多少喜慶的氛圍。
鄔八月見宣德帝對鄔陵桐態度這般轉變,更加深了對宣德帝的懷疑。
鄔八月吃了個半飽,身邊的內監前來提醒,說高辰覆在鍾粹宮外等着她,鄔八月與鄔陵桃等人告辭。匆匆走了出去。
高辰復站在宮道上,側對着她。
鄔八月笑了笑。提了裙角正要追過去,視線一開。隱在半堵宮牆後的軒王爺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鄔八月一頓,高辰復已察覺到她,側頭衝她招了招。
鄔八月定了定心神,緩緩走上前去,福禮道:“請軒王爺安”
竇昌泓眼底一暗,溫和地道:“不必多禮。”
“爺和軒王爺說什麼呢?”鄔八月莞爾一笑,道:“之前爺不是說,要去慈安宮嗎?”
高辰復有打算去慈安宮和趙賢太妃商量靜和長公主冥誕的事,半道上卻和軒王爺在一起聊上了。
鄔八月有些好奇,瞧着他們似乎聊了有一會兒了,不知道他們聊什麼。
高辰復笑道:“這便過去。”
他看向竇昌泓:“多謝王爺。”
“高統領莫要客氣。”
竇昌泓淺淺地笑了笑,擡手道:“我就不耽擱賢伉儷了。”
高辰復頷首示意,鄔八月也對竇昌泓微微笑了笑。
竇昌泓一人獨自走了,鄔八月張了張口,輕聲對高辰複道:“我出來的時候,看到軒王妃還在裡面……”
高辰復眉眼一暗,道:“或許軒王有急事吧。”
鄔八月點了點頭,再次問道:“你和軒王爺聊什麼了?我看你們似乎聊了挺久的。”
高辰復回答道:“我問了軒王,一些關於陽秋長公主的事。”
“陽秋長公主?”鄔八月一愣:“就是你說,表哥想要尚的那位公主?”
高辰復點頭。
“小皇姨雖然是生活在宮中,但似乎都沒聽到她什麼消息,只聽人說她貌醜無鹽。今日問起皇上,皇上也不欲提小皇姨。正好碰到軒王,我便問了問。”
鄔八月頓時問道:“那軒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