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鄔八月望着高彤絲跑走的背影,心裡篤定。
高彤絲會跑走,重點不在“兒媳”,而在陽秋長公主本身。
如果是憤怒於淳于氏竟想將靜和長公主的妹妹娶爲兒媳,高彤絲的臉色不會是那個樣子。
她大概會當即破口大罵,然後嚷嚷着要去蘭陵侯府找淳于氏“說說道理”。這比較符合高彤絲的性格。
但這般臉色蒼白地跑走……
鄔八月搖了搖頭。
十有八九,是和陽秋長公主有關。
“姑娘,翁主她……”暮靄上前爲難地問道:“要不要派人跟着?”
鄔八月想了想,輕聲叮囑道:“讓人遠遠跟着,看翁主去了什麼地方。”
暮靄應了一聲,忙去吩咐人。
“這一大早上的,也真是鬧心……”
鄔八月嘆了一句,讓人將剩下半碗藥裝好。
“靈兒,今天的事,可有嚇着你?”鄔八月問道。
靈兒搖了搖頭,側低了頭看了看隋洛,道:“他比較嚇得厲害吧。”
“我沒被嚇着!”隋洛頓時像撥浪鼓一樣搖頭。
鄔八月笑了一聲,道:“沒被嚇着就好,下去玩兒吧。”
靈兒聽話得帶着隋洛下去了。
府裡原本還有兩服藥,但朝霞擔心藥裡也被人動了手腳,不敢再用,便再去藥鋪抓了藥回來,熬了一副,其餘的鎖進了櫃子裡。
今早上的事讓朝霞心有餘悸。
她離開的主院的時候,還看到了角落裡的血跡斑斑——那是狸貓落胎所致。
要是姑娘喝了藥……
朝霞不敢再想。
鄔八月喝了安胎藥,下午時午休了半個時辰。
她今日比較精神一些,也沒往日睡得多。
朝霞拿了針線坐在繡墩上繡着。和鄔八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朝霞繡的是她的嫁妝,鄔八月在有孕之後和她談過,打算等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便讓朝霞和周武完婚。
朝霞也答應了下來,是以從現在開始已經開始做四季新衣了。
鄔八月在抄佛經。平心靜氣地思索整件事情的聯繫。
她覺得,高彤絲和陽秋長公主之間定然存在着某種聯繫。
四年前……不,從現在說,應該說五年前了。
賞花會後,高彤絲被貶玉觀山,永久不得再入宮闈。
而在十分接近的時間裡,雲秋宮被燒,陽秋長公主被毀容。遷居偏僻的解憂齋,很少在人前露面。
這當中的聯繫,鄔八月若是深想下去,總會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朝霞做了會兒繡活,擡起頭來,看鄔八月也停着筆,凝神靜思着。
她輕喚了鄔八月一聲,鄔八月望向她,道:“怎麼了?”
“姑娘,那王婆子……”
朝霞頓了頓。道:“這件事要不要派人去京畿大營通知姑爺一聲?”
鄔八月搖了搖頭。
“在公主府裡我也算是主母,這點事情我若是都處理不好,豈不是太沒用了。”
鄔八月輕嘆一聲:“王婆子是抓住了。等她臉上消了腫,總能說出一兩句話來。”
“姑娘覺得,是不是侯爺夫人下的黑手?”朝霞輕聲問道。
鄔八月笑嘆了一聲:“這也不好說啊……”
“奴婢倒是覺得,如果要害姑娘流產,其實不用下藥這麼複雜,她能買通人,只需要讓人裝作‘不小心’,害姑娘摔跤,也能造成幕後之人想要的效果。又何必下藥。留下罪證?”
鄔八月笑了一聲:“我也想過你說的這種情況,不過。”
鄔八月指了指四周:“我身邊不會讓陌生的人近身。包括你、暮靄、肖媽媽她們,你覺得你們能被人收買嗎?”
鄔八月搖了搖頭:“那人手腳伸不了那麼長。就只能買通廚房的人。主院和外面的聯繫,也就只有飲食了。”
“那王婆子若是知道那是害姑娘流產的藥,藥到底是經她的手,要是姑娘真中了招,事發後,王婆子根本無法脫身。”朝霞道:“那王婆子又爲何甘願冒這樣的危險?”
鄔八月搖頭:“那就只能等肖媽媽審問完王婆子後,聽聽王婆子是怎麼說的。”
估摸着鄔八月午睡起身了,王婆子方纔來了前院。
鄔八月道:“辛苦媽媽了。從王婆子嘴裡問出了什麼來嗎?”
肖媽媽點頭,道:“奴婢問過了,那王婆子說,的確有人找了她,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給夫人下藥。不過到底是誰指示的,她並不知道。”
朝霞頓時問道:“她就不怕事情敗露?”
“王婆子當然怕。”肖媽媽道:“但是她說,那人保證過,交給她的藥無色無味,事後也一定查不出來,絕對不會讓她惹上麻煩。不過王婆子還是有兩分擔心,所以纔會慌里慌張地將藥渣給埋了,想着就算找到她,也是個死無對證。她沒想到竟然會被翁主的人看到。”
鄔八月點了點頭,朝霞忍不住問道:“王婆子到底是有多缺錢,做這樣的缺德事兒?”
肖媽媽頓了頓,道:“王婆子的獨苗孫孫得了病,急需錢治病……”
朝霞頓時沒了言語。
鄔八月卻是手指在桌上點了點:“那人給了她多少銀兩?”
肖媽媽輕聲回道:“三十兩。”
“三十兩啊……”
鄔八月笑了笑,搖搖頭:“她的尊嚴和準則,也就只值那麼點錢。”
肖媽媽低頭問道:“夫人,這王婆子……要怎麼處置?”
鄔八月擺了擺手,問道:“她可記得那個找到她的人長什麼樣?”
肖媽媽搖頭:“從她嘴裡,也打聽不到其他的消息了。”
“廚房裡的人,還有王婆子的家人呢?可有什麼說法?”
“都說沒什麼異常,只廚房裡的人說。王婆子最近的確有些心神不寧的。”
鄔八月聽了倒也不意外,讓肖媽媽下去,道:“先關王婆子幾日。怎麼處置她,再讓我想想。”
肖媽媽躬身應了。退了出去。
朝霞道:“王婆子做這樣的事,也死不足惜。”
鄔八月笑嘆道:“算了,也算是爲孩子積點兒德。奪人性命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朝霞抿抿脣。
正當這時,暮靄小跑了過來,對鄔八月道:“姑娘,派去跟着平樂翁主的人回來了,他說。他說……”
暮靄喘了口氣,低聲道:“他說平樂翁主似乎是……是進宮裡去了。”
鄔八月頓時大驚,差點沒起身站起。
朝霞趕緊到她身邊去將她扶住。
“進宮了?”鄔八月心裡惶惶:“皇上下過令,不允許她進入宮闈,她怎麼會……”
暮靄也是臉色白白,道:“那人回來就是這般同奴婢說的,平樂翁主找了一處防衛稀鬆的地方,藉着幾個人將守衛的注意力調開,自己趁機溜了進去。”
暮靄頓了頓,道:“一個人。”
鄔八月頓時深吸一口氣。
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在宮中被逮住了,私闖宮闈可是大罪。
鄔八月頓時坐不住了,讓暮靄將那跟着高彤絲去的人叫了進來。
來人做家丁打扮。是在公主府外院做活的。他一腦門兒的汗,低垂着頭不敢看鄔八月,渾身還微微發抖。
鄔八月開口問道:“你親眼見到平樂翁主進宮裡去了?”
家丁連連點頭,微微哆嗦着道:“小的、小的親眼見到的。”
“皇宮哪是那麼容易就溜進去的?”鄔八月怒道:“皇宮周圍空曠,如果有人接近,一目瞭然。平樂翁主怎麼會在無人注意的地方進宮?”
“那兒的宮牆下方,被耗子和狗鑽出了一個洞,只有兩個侍衛在洞前守着。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之後,翁主就……就鑽進去了。一點都沒引起侍衛的懷疑,前後也不過就是幾個眨眼的功夫。”
家丁擦着汗。這消息可非同小可,要是傳出去。整個公主府都會遭殃的。
鄔八月沉了沉氣,心裡萬分後悔在高彤絲面前提到陽秋長公主。
可她也不知道高彤絲會忽然跑進宮去啊!
鄔八月看向家丁,又問道:“跟着翁主的那幾個翁主的下人呢?和你一起回來了嗎?”
家丁忙點頭。
鄔八月吐了口氣,道:“此事不可聲張。”
家丁點頭如搗蒜。
鄔八月說道:“你下去吧,記住,想要活命,就別和人提此事。”
家丁連連點頭,鄔八月給朝霞使了個眼色,朝霞送了家丁出去,給了他一些“賞錢”封口。
“姑娘,這怎麼辦啊……”暮靄臉色也極其不好,鄔八月沉吟片刻,咬咬脣道:“讓人去京畿大營,請姑爺回來。府裡應該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將這件事隱瞞住,能在平樂翁主被宮中的人抓到之前,將她帶出宮來。”
暮靄連連點頭,立刻道:“那奴婢這就讓人前往京畿大營,通知姑爺。”
鄔八月點了點頭,暮靄即刻去辦。
朝霞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的凝重之色顯露無疑。
“姑娘,消息即便瞞住了,又怎麼知道平樂翁主去了宮裡哪兒?”
鄔八月搖頭,對朝霞道:“讓那幾個跟着翁主的下人上來。”
這幾個人上來之後,都垂首跪在鄔八月面前。鄔八月問他們怎麼會知道那樣方便進宮的地方,其中一個人回道:“翁主一直讓奴才們注意宮裡的動向,剛好昨日那處宮牆牆體下方有些塌,奴才們一彙報,翁主便……”
其他的不用他們說,鄔八月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