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閒話一陣,也就說到了朱芳。
朱夫人懷朱芳的時候朱潛還在當海匪。
朱潛正好帶人出海。說好三到四個月歸來,可到了時間人卻未歸。那段時日海上颶風正猛,許多出海的都人屍骨無存。
朱夫人日夜擔心,不到八個月就早產生下孩子。孩子不到四斤,身體非常孱弱。島上沒有好大夫,得不到好的治療。
她月子沒坐好,也虧了身子。看書菈
後來抓了一個善兒科的大夫上島,大夫說孩子胎內未長好,先天不足,或許長不大。
朱夫人傷心欲絕。她覺得是自己害了孩子,若自己心思放開些,孩子也不至如此。
朱潛答應朝廷招安,最大的理由是想讓家人生活在好的環境中,不再提心吊膽,讓閨女平安長大。
朱夫人先一步帶着兩歲的朱芳和十歲的朱戰進城,四處找最好的大夫給閨女治病,說好朱潛幹完最後一票就歸降。
可朱芳的小身子已經熬幹,兩歲了還像只小貓,請了多個大夫來都於事無補。
「芳兒長得極是漂亮,也極聰明,不到一歲就會喊‘爹爹‘孃親‘哥哥,沒有人不喜歡她的。還極孝順,看到我流淚,會給我擦眼淚,說‘孃親不哭。
「我家老爺回來的前一天,芳兒還是離開了。老爺從棺木中把芳兒抱出來,哭得不能自巳。我嫁給他那麼多年,他再艱難都沒掉過一次眼淚,那次卻哭得像個孩子……」
朱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哭起來。丈夫哭的不止是可憐的閨女,還有更加艱難的前路。
張氏和丁香都聽流淚了,幾個下人也跟着一起哭。
一個婆子勸道,「夫人節哀,姐兒那麼好看,一定是花神轉世,來人間歷練三年就回天上享福了。」
想到閨女身帶異香,朱夫人也認爲閨女是花神轉世。她只有把閨女想成花神,去天上享福,心裡纔會好過些。
她看看丁香,除了胖得多大得多,五官長得很像芳兒。特別是那股香氣,哪怕有濃重的藥味掩蓋,她也能聞出來……不過,老爺說得對,這孩子的耳垂極是肥厚,是個有福的。
以後有這個小人兒偶爾陪伴,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她不敢想這孩子能時時陪伴,丈夫說孩子呆在鄉下最安全。
朱夫人捏着丁香的小手,又白又軟又多肉,還有幾個小窩窩。而芳兒的小手薄得像紙片……
丁香撒嬌扮癡,逗得朱夫人漸漸歡愉起來。
吃完晌飯,張氏告辭,說歇晌後再來陪朱夫人解悶。
朱夫人捨不得放丁香回去,讓她睡在暖閣裡,還讓張氏好好陪兒子,下晌無需來這裡。
張氏只得自己回去。
下晌,丁香和朱夫人斜依在靠枕上說悄悄話。繡娘又來給丁香量了尺寸,要給她做衣裳和鞋子。
丁香吃完晚飯回客房,綾兒手裡拿着一個裝了一條琺琅彩吊墜的荷包。
琺琅彩,聽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前世司空見慣的搪瓷,家家戶戶都有這種日常品。而現在,這東西是舶來貨,值大價。
聽說大黎朝已經有人開始試做琺琅彩了。
一晃丁家人在朱家住了十幾天,丁香天天去陪朱夫人解悶。張氏託辭要照顧兒子,讓丁香一個人去。
丁香每天都在正院晌歇,有時候晚上也會被朱夫人留下。前幾天讓她睡在暖閣裡,後幾天就跟她一個牀睡了。
朱潛父子都性格冷清沉默,不在家朱夫人一個人呆得難受,他們在家也沒有多少話。
可這個小妮子像個話
簍子,又會說,經常是幾句話就逗得朱夫人開懷大笑。再有她特殊的身世和異香,知道丈夫一直謀劃的大事因爲有了這孩子會更容易實現,朱夫人的心情也就更好了幾分。
或許心情愉悅,也或許吃了那截人蔘的緣故,朱夫人的精神頭好多了,臉色都紅潤了一些。
這讓幾個下人非常高興,也更加殷勤服侍丁香。
丁香跟正院裡的幾個下人也非常熟悉了。
衛嬤嬤、柴嬤嬤,都是從島上帶過來的。燕子、海鷗、黃鶯、斑鳩,這幾個丫頭的爹孃也是島上跟過來的,絕對心腹。
丁香最愛說的笑話是爺爺和飛飛。爺爺怎麼愛吹牛,怎麼像毛頭小子一樣衝動愛生事打架。飛飛會什麼絕活,怎麼聰明。
她再誇大兩分,笑得朱夫人直抹眼淚,抱着她喊「我的乖乖」。
丁香還許諾,下次來膠州的時候一定把飛飛帶過來玩。
不說朱夫人嚮往,旁邊的丫頭都向往。
沒有下人的時候,丁香就會把藥丸取下,由朱夫人抱着聞,再聽她講講對閨女的追思。
丁香還確認了一件事,朱潛沒有別的女人。從朱夫人的言談中看出,她與朱潛感情極深。
朱夫人不應該是朱潛搶回去的「壓寨夫人」,不知道她怎麼愛上了海匪,又嫁給了他。
丁香對朱潛的印象更好了。覺得他跟爺爺和爹爹一樣都好男人。
沒辦法,穿越女就是喜歡用「有沒有別的女人」去衡量一個男人的好與不好。
一次,丁香八卦地問道,「伯孃,大伯怎麼沒有秦大伯那麼黑呢?是不是天天擦膏子保護皮膚啊?」
朱夫人大樂,「你大伯從小就愛好,聽說黑鯨油防曬,就想辦法捕捉黑鯨,還專門抓了一個會制膏子的工匠去島上……」
擦的是黑鯨油防曬霜,還是抓專人特殊定製。
豪橫。
丁香又問,「戰哥哥二十了吧,怎麼不早讓他娶個媳婦回來,多生幾個孫子孫女,伯孃就不會這麼孤單寂寞了。」
古人成親早,十五歲就能娶妻嫁人。
朱夫人笑道,「親事倒是定下來了,是陸大人的二閨女陸玉冰。玉冰歲數小,要等到明年及茾才能娶進門。唉,我們朱家一直子嗣單薄,我也希望戰兒媳婦能多生幾個孩子。
「他們是五前年定下親事的,那年玉冰才九歲。陸總兵對我家老爺有知遇之恩,他提出來,我家老爺也願意,戰兒只得多等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