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駙馬和荀壹博站在車前,丁釗等人陪着他們。
幾個下人把荀香的大東西放上一輛車,羅兒和綢兒坐上去。衛嬤嬤拿着荀香裝細軟的小包裹,綾兒、飛飛、黑娃,還有小仙女坐另一輛。
飛飛“嘎嘎”叫着,想撲向小主人,被綾兒強抱上車。
丁香看看紅着眼圈的丁釗和丁立春,又跪下給丁釗和張氏磕了三個頭。
哽咽道,“謝謝爹,謝謝娘,謝謝你們……”
爺爺的大恩,你們的大恩,丁家的大恩,我將牢記於心,永世不忘。
丁釗把荀香扶起來,拉着她的手交給荀駙馬,“我把閨女交給你們了,要護好她。”
荀駙馬握着閨女的手笑起來,笑得酸澀。閨女長這麼大,自己這是第一次牽她的手。
“謝謝丁大人,謝謝丁夫人,我一定會護好香香……”
不會像以前那樣貪玩。玩得把閨女都丟了,枉爲人父。
荀駙馬的手溼潤修長,微涼。不像爺爺和爹爹的手那樣寬大厚實,哪怕寒冬臘月都覺得暖和。
荀壹博笑道,“謝謝丁叔,謝謝嬸子,謝謝兩位哥哥,過些天妹妹會回來看你們。你們再送她的時候,不會哭,只會笑。”
這話依然不能讓丁家人展顏,無論如何,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但他們也知道,皇上和公主府能記着這份情,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荀千岱先把荀香扶上車,接着他和荀壹博上去。
車裡寬敞,有茶几,銅爐,香爐,飄浮着淡淡的沉香。車椅是雞翅木,上面鋪着金錢紋高麗布棉墊。
荀香坐中間,荀駙馬和荀壹博坐兩邊。
馬車調頭,緩緩向門外駛去。
荀香看不到外面,但她知道,爹爹孃親和哥哥一定哭了。
在馬車剛剛駛出大院之際,隱約聽到後面丁壯的大喊聲。
“香香,香香,天黑了,快回家……”
爺爺時瘋時醒,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清醒,接受現實。
荀香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多年的執着,把顧氏揭發出來,把假荀香打回原形,失去的似乎更多……
她覺得她此時不是歸家,更像是被迫“分家”。
荀駙馬嘆着氣把荀香半摟進懷裡,輕聲說道,“明天你要進宮,皇后娘娘興許會留你住一兩天。之後要去荀家認祖歸宗,忙完那邊就回來看望老人家。
“放心,我們不會斬斷你和丁家的親情。”
荀壹博湊近荀香吸吸鼻子。
這是妹妹的味道,他小時候就知道。
今天終於把妹妹尋回來了。
兄妹連心,真的很奇妙。自己跟這個妹妹沒見幾次面,對她的親近之感卻比另一個相處了十一年的妹妹還多。
他內疚地說道,“妹妹,都怪哥哥不好,當時爹不在家,娘又生病,我看過好幾次妹妹。可後來妹妹香氣沒了,我都沒懷疑過妹妹是被換了……”
與此同時,東陽公主也把荀鳳送到了荀府。
荀鳳還在發熱,更瘦了。東陽公主抱在懷裡,就像抱了個滾燙的火球。
荀鳳的眼淚沒斷過,時不時喊一聲“娘”,或是說一句“我怎麼辦”,讓東陽公主心如刀絞。
與她們一起來的,還有四大馬車東西。
不僅有衣裳被褥,各種日用品,還有荀鳳從小在公主府積攢下的所有私房,包括東陽公主夫婦平時送的,皇上皇后賞的。
今天東陽公主又給了她兩千兩銀子的銀票。
這些財富加起來有三萬多兩銀子。等到孩子出嫁時,自己和荀府再出一些,她這輩子也不愁吃喝了。
荀鳳的一個乳孃、四個丫頭也跟了過來。
除了顧氏、荀千鬆、郭氏,其他被抓去金吾衛的荀家人都回來了。
荀老老太爺勞累一天身體透支,吃了藥就睡了。
荀適像具行屍走肉躺在牀上,荀壹名木呆呆望着房頂,歲數小些的荀壹志及幾個姨太太、姨奶奶痛哭流涕。
天塌了,他們該怎麼辦?
荀千里和荀千嶽、荀壹卿坐在外書房裡商議家事。
荀千嶽道,“大哥,荀鳳那孩子從小就驕縱厲害,她住回府,咱們管得住嗎?”
他怕荀鳳不聽話,再有東陽公主縱着,家裡被她鬧得烏煙障氣,再闖下什麼禍事。
荀千里也膈應荀鳳住回府。但東陽公主護着,一定要把她留在荀府“享福”,還要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祖父和二弟頂住壓力沒讓荀鳳過繼,已經不容易了。
他說道,“東陽公主和荀鳳剛分開,之前母女情深,東陽公主一時不捨也情有可原。等時間久了,東陽公主跟親閨女的關係親密起來,也就不會那麼想着她了。
“放心,我會讓楊氏看住荀鳳,今時不同往日,由不得她鬧騰。等她長大些,看懂世態炎涼,興許會老實下來……”
正說着,門房來報,東陽公主親自送荀鳳來府了。
荀壹卿驚道,“東陽公主沒去丁府接香妹妹?”
荀千里搖搖頭。
九死一生的親閨女好不容易找回來,居然不去接,只惦記着送假閨女。
丁香……哦,不,荀香比荀鳳好了不止一萬八千里……
東陽從來識人不清,腦子裡裝的是漿糊。
荀大夫人楊氏和荀四夫人紀氏、荀大奶奶郭氏已經帶着人收拾出一個小院。
馬車直接來到小院門口停下。
荀鳳抱着東陽公主,走一路哭一路。
進了小院,荀鳳茫然地四處看着。
庭院很小,一棵樹的樹冠就佔了院子的一大半,前後只有六間房。沒有外廊,窗紙半舊,油漆有些斑駁……
走進屋,屋裡也小,傢俱擺設跟公主府下人用的差不多。
她眼裡的失望之色更盛。
東陽公主也非常不滿意,覺得荀家人陽奉陰違。
她對荀大夫人說道,“鳳兒永遠是本宮的閨女,你們不能委屈她……”
荀大夫人笑道,“鳳丫頭是我的侄女,我也心疼她……準備的時間只有半日,先將就住下來,改天再拾掇。”
“鳳丫頭”這個稱謂有些刺耳。但荀鳳已經不是縣主,長輩稱她爲“鳳丫頭”沒毛病。
東陽不好挑這個理兒,又道,“鳳兒從小帶的嬌貴,勞煩大嫂多多看顧。”
這話還算中聽,荀大夫人笑着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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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不理解東陽公主的想法和做法。她如此,不僅因爲糊塗,的確有“母愛”成分在裡面。養了那麼多年,有感情是真的。
清泉一直關注着國內一件著名的“易子”事件,姥姥把“假外孫”養大,對他的感情好過兒女和其他孫子孫女。不止一次大罵女兒因爲知道真相不再愛假兒子,被有心人錄音,以此來攻擊老太太的女兒。
人的情感是複雜的,親人緣也要講“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