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端王本性的荀香當然更加懷疑是端王設的局。
荀香又說了端王對駙馬爹的評價,“他年少時跟我爹很熟?”
荀千里道,“千岱十八歲中狀元,之後在翰林院任修撰,一旬有兩日去御書房給皇子們講課。想來,其他先生對愚鈍的大皇子不喜,而千岱做到了一視同仁……”
對於端王的突然轉變,荀千里父子也是一頭懵。
荀香道,“大表伯之前就說過端王不簡單,不像是真傻。今天靈驗了……”
董義闔不在了,一切荀香不好解釋的話都能打到他身上。
卻沒敢說丁持給幾個皇子看相的事,這件事只有荀香和丁家幾人知道。
這話若傳出去不僅丁持活不成,丁家和荀香都有危險。
荀千里對董義闔的話深信不移。
說道,“董表兄睿智,尤其是看人準。端王能夠掩藏本性這麼多年,可看定力之深。”
“老祖宗聽說這件事,想起他當年教授皇子時的情景。說大皇子五歲啓蒙開始,永遠坐在最邊上,永遠看不到他的眼神。
“哪怕被弟弟堂兄弟欺負,他也不會反擊一個字,甚至連一個表情變化都沒有。之前以爲他是懦弱膽小,沒心沒肺,現在想來是他在掩飾心中的情緒,暗自發奮圖強。”
孫與慕道,“稚童時就有如此心機,非常人可比。希望他只是想自保。若忍辱負重有所圖謀,不管他的敵人還是同盟,都不塌實……”
荀香道,“端王目前什麼依仗都沒有,他怎麼圖謀?即使皇上對他有所愧疚,也不可能把江山交給他。還有,他裝了這麼多年,爲何在今天暴露他的‘本性’?”
這是荀香和另幾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
端王是最怕麗妃和高節,他們倒了,他就不怕有人整死他,所以才恢復本性?
若他想那個位置,確定他一定能戰勝另三位皇子?
論外家他比不上康王。
康王的外祖父老鎮西侯不止在皇上奪儲時做了大貢獻,還在幾十年前與西元國打仗時掛帥出征,把西元國打得不敢再犯。卻中了箭傷,凱旋後不久病逝。
現鎮西侯能力一般還當上了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皇上對康王和蔡家也多了一分忍耐。
論聖寵他比不上濟王。
皇上雖然對濟王一般,卻極是疼愛濟王的兒子高平。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皇上第一喜歡荀香,第二喜歡的就是高平。
荀香是姑娘,喜歡她無所謂。但高平是皇孫,許多人就吃味了。
景王雖然各方面都平平,比端王還是強得多,生母份位也不低。
更何況,端王的出身是帝后心中一根刺……
再加上他沒有黨羽,沒有助力,若他想奪儲,他有什麼底氣!
最怕的不是敵人強大,而是不知道敵人的底牌……
最後幾人達成共識,對於端王必須重視。不管他懷有什麼樣的心思,都與他保持距離,敬而遠之,還不能讓他發現他們對他有所懷疑。
也要把各自的親戚看住,不要有任何滲透。
暗中繼續觀察他。
亥時末,荀家父子和孫與慕才離開。
孫與慕走在最後,對荀香說道,“好好休息。只要咱們重視他,後面的事就好辦。”
荀香點點頭,“嗯。” 她哪裡休息得好,睡不着站去窗前。
夜空深邃,星光璀璨,葉子在夜風中打着轉兒,枝頭的花兒輕輕搖曳着。
夜,靜極了。
荀香很想做夢看看端王此時在幹什麼。
但今年只剩兩個指標,若只看他在被窩裡睡覺,就白白浪費了……
她做了許久思想鬥爭還是忍住了,爬上牀數羊羊。
端王府的一間臥房,牆角亮着一盞黃色紗燈。
燈光昏暗,屋裡擺設簡單,靠裡一張掛着淡青色紗帳的架子牀,窗下一張几案,几案上放着幾本厚厚的書……
只右牆邊一架黃花梨蘇繡屏風彰顯了主人的富貴,這架屏風是白天皇上賞的。
燈光透過紗帳,端王靜靜躺在牀上。他雙眼緊閉,眉頭皺在一起,似乎睡得一點不安祥。
突然,他的眼睛一下睜開,瞪得溜圓。
他翻身坐起來,胸脯不停起伏着,那些揮之不去的聲音依然迴響在在耳邊。
一個老年女人的聲音:
“大殿下要記着太后娘娘的好。當時中宮那位讓人給你生母灌藥,太后娘娘慈善,力保下你生母和你,只可惜你生母還是被人害死了……”
“離皇上和中宮遠着些,他們恨你的親孃,恨不得你去死……”
“你是沒孃的孩子,現在要依仗太后娘娘,將來要依仗二殿下。記着,只有二殿下不會害你,他將來好了你才能好……”
“東陽好強霸道,心眼子不好,萬萬不許招惹她。那些皇子皇女也蔫兒壞,要防着他們……”
“那事不是二殿下做的,老奴眼睜睜看到是三殿下乾的,卻污到二殿下身上……”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輕柔得似在他耳邊吐出:
“宮裡沒有慈善人兒,除了親孃,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
“只相信自己,被人使絆子就縮到龜殼裡,等到不怕了再出去。心事萬莫被人看出來……”
“怎麼摔傷這麼大一塊皮兒?不哭,忍到你長大搬出宮,日子就好過了……”
“奴婢再也照顧不了大殿下了,不要管奴婢,不要流淚,不要讓人看出你有心。楊嬤嬤的話萬不能信,她藏着奸心。你最要防的是蘇……”
一個男聲,“謝大殿下救了我的命,我就跟你說句實話,大殿下有七分九五之旺,十分大旺。三殿下也有五分九五之旺,運勢比大殿下還是差了些。
“相反二殿下命格平平,他永遠登不上大寶……若皇上只這幾個皇子,老道就恭喜大殿下了……”
端王眼裡有了淚光,喃喃說道,“穆姑姑,還是有人無緣無故對我好的,就是你。可惜你死得早,沒享到我的福啊……”
他晃晃腦袋,那些話如魔咒一般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讓他痛苦地想去死。
他使勁敲了敲腦袋,那些魔音依然驅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