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麼時候開始？”陳靜不答反問。
她們相識時日尚短，都還來不及深入瞭解，怎麼對方會突然想談情說愛？
前方交通燈變綠，鍾璇一踩油門，駛過對面馬路。陳靜看看街上的景物，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注意力全被鍾璇那句突如其來的告白吸引，暫時無法思考其他事情。
“那時候我打了你。”鍾璇想了想，又補充強調，“並非故意。”
“我都說了一筆勾銷，別再舊事重提。”陳靜說一不二，沒想過再翻舊賬。
鍾璇說：“你剛纔不是問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嗎？”
陳靜呆了呆，突然瞪大眼睛。
“對，就是從打了你之後開始。”鍾璇慢慢地道，“不過……也許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動了心思，只是還不明確。”
“……打者愛也嗎？”你就是個艾斯吧，但我不是艾慕啊。
陳靜的反應早在鍾璇的預料之中，如果有誰揍她一拳，然後再說喜歡上她，她也會難以置信，甚至想撿塊板磚拍人。
“我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歡上了，要試試嗎？”鍾璇本就沒有說話藝術，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有時難免唐突佳人。
“不必試，我們不可能，你死心吧。”若是面對其他人，陳靜也許會拒絕得更加婉轉，但對象是鍾璇，她覺得如果不說得直白，她就不會明白。
鍾璇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你不接受我，那我繼續追你。”
“……天涯何處無芳草，勉強沒幸福。”陳靜受驚過度，都忘了自己小腹墜脹，愛情的力量果真偉大。
鍾璇沒有轉頭看她，只是望着前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我沒想過要勉強你，如果最終你都沒有喜歡上我，我會放手。”
“你現在就可以放手。”陳靜苦口婆心地勸慰，“趁現在陷得不深，及早抽身。”
“你怎麼知道我陷得不深？”鍾璇奇怪地反問。
陳靜一時語塞，竟回答不上來。
“……我們認識的時間又不長。”陳靜找了個最符合實際的原因。
鍾璇的神色更加疑惑：“你沒有喜歡過人吧？這和時間長不長沒有關係。就像《傲慢與偏見》裡面說的，等我發現我開始愛上你時，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
陳靜：“……”
居然還引經據典，以爲她沒看過外國名著嗎？她隨時可以搬出莎士比亞的四大喜劇和四大悲劇奉還回去。
但陳靜馬上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和對方雄辯滔滔的時候，她只需要讓她知道，她沒有任何機會。
“我喜歡男性，永遠都不可能改變，你不必再爲我浪費時間。”這樣說的時候，陳靜儘量把語氣放緩，唯恐握方向盤的那位一時想不開，要和她同歸於盡。
鍾璇比她想象的還要理智，車子沒有突然飆快，車身更沒有一絲搖晃，若不是沿街昏黃的路燈在視線中不斷倒退，陳靜會以爲自己此刻是與這世界一起靜止。
“那你和古漸尹……”鍾璇發出一聲疑問。
這個疑問毫無來由，讓陳靜忍不住發笑：“我跟她能有什麼，不過是相交多年的朋友，我已經說了我對同性沒興趣。”
鍾璇長長地出了口氣，似是放下心頭大石：“太好了，原來你還是單身。”
“……”你聽人家說話可以聽重點嗎？
陳靜覺得自己簡直是秀才遇到兵，心煩至極，她冷冷地大叫：“停車，我們各走各路，這樣你總該懂了吧！”
鍾璇當然不可能停車，但她更不願意激怒陳靜，於是放軟語氣道：“就算你不接受我，我們也是朋友的朋友，你就這麼討厭我？”
陳靜天性和善，很少與人動怒，一聽到鍾璇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頓時沒辦法再對她發火，唯有悶不吭聲地別開頭。
鍾璇一邊開車一邊暗中注意她的神色，見她始終神色不快，不禁發出一聲長嘆：“我不會收回說過的話，你若真的不喜歡，那就算了。”
陳靜立即轉過頭來，半信半疑地問：“真的？”
“可我還是會忍不住繼續對你好。”
“無功不受祿，你若愛心氾濫，可以去福利院做義工，日行一善也不錯。”
鍾璇將車子停在路邊，轉過頭盯着陳靜，頓時化身成對獵物虎視眈眈的猛獸。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不是變（咳咳）態的人，可我變（咳咳）態起來不是人，你若是再刺激我，我指不定會幹出些什麼事來。”
陳靜先是一驚，旋即火冒三丈。
剛纔那些話說得多麼動聽，又是傲慢與偏見又是想對她好，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翻臉不認人，還出言恐嚇威脅。鍾璇你特麼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
“我偏就愛吃罰酒，有種你現在就幹（咳咳）我。”陳靜怒極反笑，伸手輕佻地拍拍對方的臉，“來呀。”
鍾璇怔了怔，似是沒想過陳靜會是這種反應，愣神過後，眼中光芒更盛。
“這話是你說的。”鍾璇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一手撐在陳靜腦後的椅背上，整個身體壓了過去。
陳靜倔強地揚起下巴，眼神冰冷地怒瞪着她，如同一頭戒備卻無畏的小獸，張開鋒利的爪牙面對敵人。
兩人隔着一個吻的距離靜默對視，不知情的人從車旁經過，還以爲她們是一對親密愛侶。
鍾璇看到陳靜的第一眼時，就知道她很漂亮，是那種天生麗質，什麼都不用做往邊上一站就能引來無數狂蜂浪蝶的漂亮，生來就有傲人的資本，就算任性就算傲慢也都會被立刻原諒。
但陳靜端莊大方，彬彬有禮，除了偶爾使壞做點惡作劇外，對身邊的人都和顏悅色，親善友愛。但在觸犯到她底線及原則時，她會堅持到底。
陳靜就像童話世界裡的公主，美麗、溫柔、驕傲。
鍾璇有點挫敗地閉上眼睛，低聲說道：“你扇我一巴掌，讓我清醒清醒。”
陳靜默默地舉起右手。
“我本來也以爲自己陷得不深……”鍾璇並不在意她高高擡起的手，只是苦澀地對她笑笑，“我也不知道剛纔怎麼會說出那些混賬話，我道歉。”
陳靜的巴掌毫不猶豫地扇了下來，鍾璇沒有躲，硬生生捱了一掌，卻沒有想象中那麼疼痛。
“算了。”陳靜用力將她推回駕駛座，臉上餘怒未退，但眼底的寒意已經有消融的跡象，“下不爲例。”
“好。”鍾璇鄭重承諾。
陳靜轉頭看了看車窗外的景物，心裡再次泛起疑團：“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不是迷路了？”
“這是我家。”鍾璇平靜地道，“你今晚要在我家過夜。”
“看來一個巴掌還不足以讓你清醒。”陳靜頓時又再警惕起來。
“這並非是我作爲裙下之臣的不軌企圖，”鍾璇聳聳肩，一臉認真，“而是作爲麗麗的朋友所做的成全。你知道，她現在正和古漸尹在一起。作爲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很應該大力撮合，你說對不對？”
如果正面進攻不行，那就換一個戰略，鍾璇沒想過要放棄。
日復一日，鍥而不捨，也許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終有一天感動她。
就算在童話故事裡，公主也不會愛上青蛙。鍾璇從這一刻起下定決心，一定要變成王子。
即便是一隻青蛙王子。